「為了我好,就瞞著我?」蘇思琪嘆了一口氣:「爸,你知不知道,這四年沈孟青是怎麼過來的?」
「我不管他,我只管你。」
「你就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記起來?到那時侯怎麼辦?」
「爸爸顧不得那麼多,我只想你能平平靜靜的生活。」
「如果你早告訴我,我就不會和林浩楠在一起,也不會受那些罪。」蘇思琪本來不想說的,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但她要替沈孟青加分,便把林浩楠怎麼陷害她,而沈孟青怎麼救了她的事告訴了蘇啟榮。
蘇啟榮聽了半天沒吭聲,最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那天我看到你戴上那枚戒指,就猜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來了。沈孟青對你是不錯,他一直幫你,爸爸很感謝他,只是……他如果不是托生在那樣的家庭就好了。」
「父母是沒辦法選的,」蘇思琪走到灶台邊去開火:「反正我是嫁給他,又不是嫁給他家裡。」
蘇啟榮坐了一會,過去幫忙,看著案板上的兩個菜,埋怨起來:「你也是,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沒準備菜,不知道夠不夠吃?」
「夠的,夠的,」案板上的蒜苗炒肉片是中午剩下的,青菜倒是新鮮的,蘇思琪從冰箱裡拿了雞蛋出來,切了一把蔥花做炒雞蛋,看到還有幾根火腿腸,也拿出來切成片,用油一炸,香噴噴的。
都是簡單的菜,很快就做好了,蘇思琪端出去叫沈孟青:「去洗洗手,吃飯了。」
沈孟青應了一聲,往廚房裡走,正好蘇啟榮端著剩下的兩個菜出來,兩人在門口撞上,你讓我,我讓你,弄得有點尷尬。最後還是沈孟青站著不動,讓蘇啟榮先過去。
蘇啟榮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他:「你喝酒嗎?」
沈孟青說:「如果伯父想喝,我可以陪伯父喝一杯。」
蘇啟榮點了點頭,端著菜走了。
沈孟青進了廚房洗手,發現自己手心裡會是汗,他在車上說不怕,但是哪能真不怕呢?就這麼一小會功夫,手心額頭全冒汗了。他乾脆洗了一把臉,用手隨便拂了拂,就這麼濕漉漉的走出去。
蘇思琪跑到衛生間裡拿了條毛巾替他擦臉上的水,蘇啟榮咳了一聲:「思思,你去把爸爸那酒老鳳酒拿來。」
蘇思琪把毛巾扔給沈孟青,朝他做了個鬼臉,跑去拿酒了。
沈孟青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的水已經幹了,還拿著毛巾裝模作樣的擦,蘇啟榮說:「再擦皮該掉了,搭椅子上吧。」
沈孟青便把毛巾搭椅子上,慢慢坐了下來。
「不知道你們來,沒準備,將就著吃一點。」
「不要緊,伯父,有口熱飯就行,我不挑的。」
蘇思琪正好取了酒回來,聽到這話,卟哧一笑,睜眼說瞎話,這位公子爺明明就是挑得不行,她的手藝算不錯了,還總讓他雞蛋裡挑骨頭,不是嫌菜沒配好,就是嫌火侯不夠,簡直拿頂級廚子的標準來要求她。只要有空,他就自己動手,做一頓豐富的給她吃,還說自己是快樂的飼養員,變著法的罵她是豬。
她把酒往桌上一墩,笑著說:「沈孟青,我爸對你算是不錯了,珍藏的老鳳酒都拿出來了。」
沈孟青趕緊裝客氣:「伯父,咱們喝平常的酒行了,這麼珍貴的酒您自己留著慢慢喝。」
「一個人喝酒沒意思。」
「那就等有貴客上門再拿出來。」
蘇啟榮眼皮子一抬:「你不就是貴客嗎?」
沈孟青長這麼大,很少被人用話擠對,偏偏擠對他的這個人還是老丈人,他只得訕訕的笑。
蘇思琪瞧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沒事,大膽的喝吧,橫豎就兩百塊一瓶,喝完你給他買就行了。」
兩百塊一瓶……沈孟青呵呵呵的笑,「伯父,趕明我給您弄兩瓶好酒,市面上不多見,比這個好。」
「不需要,」蘇啟榮淡淡的說:「我就好這口,再貴再好的也比不上我的老鳳酒,這酒市面上也不多,已經停產了。」
蘇思琪說:「老頭,你也應該與時俱盡,什麼好吃什麼,什麼好喝什麼,別老是墨守成規守著你那老幾樣。」
沈孟青便問:「伯父還喜歡什麼?」
蘇啟榮擺擺手:「沒什麼喜歡不喜歡,有吃吃,有喝喝,飽了就行。」
蘇思琪卻如數家珍:「我家老頭喜歡豬大腸,老鳳酒,大紅門的煙,還有酒糟煮雞,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他偏偏喜歡,幾十年如一日,小時侯,我省下零花錢給他買回來兩條豬大腸,把他感動得眼眶都紅了,老頭,還記得不?」
蘇啟榮卻瞪了她一眼:「還好意思說?給你吃早餐的錢你省什麼,在外頭吃一個月,瘦得跟猴子似的,得虧後來給你補回來,不然哪能長得現在這樣好。」
「你不知道,」蘇思琪對沈孟青說:「小時侯,我爸拿我當豬那麼喂,總說我瘦,要我多說,你說一個小姑娘,要那麼胖幹嘛?」
「不把你養胖點,你打架能打得贏?」蘇啟榮揭女兒老底:「小學那會老打架,總有同學被家長牽著到我跟前來告狀。全是男孩子,惹得鄰居那時侯老笑,說老蘇,你家思思屬孫悟空的,你得想辦法給她念念緊箍咒才行啊!」
蘇思琪哈哈大笑起來:「誰叫他們惹我,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蘇啟榮接著說:「她那會在學校可有名了,簡直就是威風凜凜,連我走在路上,別人都指指點點,說我是蘇思琪的爸爸。我那時侯最怕的就是接到老師電話,一聽說要我去學校,我就心跳加速,不用問,肯定是她又犯事了,明明是個女孩子,養起來倒比男孩子還要操心。」
蘇思琪叫起來:「喂,老頭,好歹人家頭一次上門,你說我點好行不行?」
蘇啟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他喜歡你,自然是要連你的缺點一起喜歡,對不對,沈孟青?」
「是是是,她什麼樣我都喜歡。」沈孟青看著這對互相拆台的父女,笑吟吟的說。什麼叫家庭溫暖,他算是體會到了,雖然蘇思琪家裡不太富裕,但她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聽起來象是雞飛狗跳,但其中的樂趣他也聽得出來,做女兒的得意,做父親的驕傲,這就是幸福!反觀自己,從小錦衣玉食,卻是親情淡薄,如今回憶起來,好象都挑不出一兩件可說的事。
兩杯酒下肚,蘇啟榮的話更多了,見有的菜盤子見了底,便叫女兒:「思思,你去炸碗花生米來給我們應酒。」
沈孟青忙說:「不用了,伯父,已經夠了。」
「夠什麼夠?」蘇啟榮眼睛一瞪,他喝紅了眼,這一瞪起來,倒是有幾分嚇人。
蘇思琪應著起了身,卻又彎腰在沈孟青耳朵小聲說:「他要喝,你就陪著,難得他有興致。」
蘇啟榮揮揮手趕女兒:「快去,快去,少囉嗦。」
沈孟青很少陪沈銘儒喝酒,就算有,也是一人一杯紅酒默默的喝著,半天都難得說一句話,在他們父子間,好象唯有沉默是主題。
蘇啟榮夾了一片火腿腸放進嘴裡,慢慢的嚼著:「思思命苦,很小就沒了媽,小學的時侯就會自己做飯了,我記得她第一個會做的菜是炒雞蛋,第二個菜就是炸火腿腸,她嘴饞,喜歡吃炸火腿腸,有一次不小心,鍋里的油爆出來在她胳膊上燙了個大泡,她沒告訴我,也沒當回事,結果感染了,我那幾天連著上夜班,沒怎麼見她,等發現的時侯,胳膊又紅又腫,把我嚇壞了,可思思不當一回事,笑著說,爸,擔心什麼,大不了挖了這塊爛肉就是了。聽聽,這就是我閨女,對什麼都不當一回事。」
沈孟青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他知道蘇思琪堅強,可聽不了她受苦,況且還是那么小的小姑娘,一想起來就心就抽抽的疼。
蘇啟榮嘆了一口氣,又啜了一口酒:「她對什麼都不在乎,可唯獨在乎你,四年前為了讓我同意你們在一起,騙我說有了孩子,她很少跟我撒謊,就算有也是善意的謊言,因為不想我擔心,但是那次,為了你,她欺騙了我,讓我傷了心,那次我就知道,這孩子對你是鐵了心了。」
沈孟青聽到這裡才明白,蘇啟榮是故意支開蘇思琪,他有話要說給自己聽。
「後來思思出了車禍,是你在醫院裡茶飯不思的一直守著,我看出來,你對她也鐵了心,我那時就想,世界這麼大,為什麼偏偏讓你和她碰上?如果你不是生在那樣的家庭該多好,她在醫院裡躺了三個月,我就煎熬了三個月,我不知道她醒來後,我要怎麼辦?我不忍心在她受了那麼多苦之後,再讓她傷心,可我是真不想同意你們,因為日子長著呢,以後她會受苦的。」
「伯父,你相信我,我不會讓她受苦的。」
「你不懂,」蘇啟榮揮揮手,「大概是老天可憐我,思思醒來後居然失去了記憶,她把和你的那一段抹得乾乾淨淨,我真是高興,恨不得要放鞭炮慶祝一番。但是醫生說她有可能會記起來,頭一年我擔驚受怕,可慢慢的就踏實了,心想管它呢,到那時侯再說吧。說不定過兩年思思就嫁了,只要她結了婚,就算想起來又怎麼樣?可是沒能如我的意。過年的時侯,我看她把那枚戒指重新戴在手上,就知道要壞事,可我不敢問,她不說,我就不敢問。這次送她出去,我心裡總是不安生,現在好了,我的擔心變成了現實,也好,不管怎麼說,我不用再提由吊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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