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又過半月。
大軍走出灤河城,正式進入沼澤、瘴氣肆虐的頸澤。
「嘶嘎!」
一條金燦燦的巨龍飛在叢林上空,指引下方大軍前行。
相比出發之時,軍隊的數量日漸龐大。
河間地越來越多的諸侯派遣兵力,谷地艾林家族率領三千谷地騎士與五千弓箭手、步兵組成的盟軍。
還有更多的軍隊,正在不斷匯聚。
踏踏踏
馬蹄踩在爛泥巴上,濺起腥臭的淤泥濺起。
雷加騎著馬匹,守在漆白輪宮旁邊。
車簾拉開,探出一張姣好臉蛋。
「羅宛大人的信,河灣地大軍已經渡過灤河城。」
小手捏著一封信,雷妮拉露出燦爛的笑容。
河灣地的軍隊趕到,北上大軍便有三萬之多。
「先收起來,這的蚊蟲太多了。」
雷加揮了揮圍在身邊的小蚊子,將車簾緩緩拉下。
「咱們該騎龍走。」
雷妮拉趴在窗沿上,兩隻小手一拍一合。
車簾垂在腦袋上,只能外頭露出一雙紫色明眸。
雷加將車簾徹底蓋嚴實,玩笑道:「快到灰水望了,下次早點說。」
「嗯哼~~」
雷妮拉乖乖縮回去,摟著一雙養女嘀嘀咕咕。
頸澤是天險,任何軍隊穿過這裡都會士氣大頹。
何況還是各境組織的聯軍,更是毫無組織可言。
國王跟隨一塊趕路,能夠潛移默化的提升凝聚力。
也方便後續聯軍順著方向趕來。
太陽下落,逐漸黃昏。
一座建築在叢林深處,亂石密布的灰白城堡出現在大軍前方。
城堡並不雄偉,矮小且陳舊。
孤零零的聳立在黑綠色的林子裡,更像一座瞭望遠方的碉堡。
「終於到了,我的老腰啊!」
伊耿苦著一張臉,不住抱怨。
雷加翻身下馬,仰頭環顧一圈。
「嘶嘎——」
「」
悶雷般洪亮的龍吼響徹在密林深處,龐大身軀隱沒不出。
陽炎與偷羊賊早早降落,在豢龍人的驅趕下進食。
半空盤旋三條巨龍。
敘拉克絲緩緩降落在灰白城堡的塔樓,月舞與黎明彷佛翩翩蝴蝶似的糾纏。
「陛下,灰水望條件有限,還請見諒。」
御林鐵衛霍爾.黎德輕聲提醒,體貼的牽馬指引。
霍爾出身在灰水望的黎德家族,是上一任黎德伯爵的小兒子。
自身武藝非凡,為人機靈能幹。
來到灰水望,恰是遊子歸家。
「任何款待國王的人,無論條件都是友善的。」
雷加早和黎德伯爵來往過書信。
吱嘎——
漆白輪宮打開車門,更換黑色簡裝的雷妮拉走下台階。
「嘶嘎!」
淡粉色的黎明扇動翅膀飛來,十多米的龐大身軀砸在輪宮旁邊。
雷妮亞下了輪宮,剛好被濺了一身泥點。
「哈哈,黎明太愛你了。」
貝妮拉躲在後面,無情嘲笑。
雷妮拉拍了拍裙擺,確認沒蹦到泥巴,自然的挽住雷加的手。
很快,灰水望的巴德.黎德伯爵走出,招待一行人進入城堡。
「陛下,還請進。」
入夜。
灰水望,臥室。
噼啪!
牛油蠟燭劇烈燃燒,迸濺出星星火光。
雷加坐在魚梁木打造的桌案前,仔細審批君臨與各方的來信。
主要金色原野與舊鎮。
戴倫拿了奎爾斯的貸款,招募大量無家可歸的貧民加入開墾田畝的隊伍里。
匕首湖畔的龍石城堡完成雛形,正在以新開墾的土地向外延伸,規劃出城鎮的落腳點。
舊鎮則是局勢僵硬。
海塔爾家族與奎爾斯的商人互不相讓,火藥味十足。
年輕的阿蘭.塔利伯爵召集一千弓箭手、八百步兵與兩百騎兵,時刻準備發起進攻。
「還在看消息?」
房門從外打開,洗漱完畢的雷妮拉回房。
一邊擦拭濕漉漉的銀金長發,一邊腳步輕緩的拉近距離。
豐滿貼在雷加背後,側過頭一同觀摩。
「都是一些小事。」
雷加向後靠了靠,後腦枕在香噴噴的頸窩裡。
「還有貝爾隆的信。」
雷妮拉嫣然一笑,拿起拆開的信件。
信上寫著赫倫堡籌備完畢,整個河間地與谷地都在為了應對凜冬上下動員。
君臨還算安寧,只是物件開始一點點上漲。
特別是在半個月前,也就是八月中旬突然開始變冷。
柴火與保暖物品都成了高價商品。
科霍爾的便宜羊毛與桑麻成為硬俏貨,每日都通過黑水灣大量銷售。
「十年長夏算是徹底過去了。」
雷加神情凝重,抬頭望著雷妮拉的側顏,低聲道:「我預測九月中旬就要下雪,七國的百姓要受苦了。」
除了北境,就連谷地都很少在九月份降雪。
十年的夏天讓七國百姓忘記冬天的寒冷,不知多少人要死在大雪裡。
「我會陪著你。」
雷妮拉用額頭蹭了蹭,輕聲細語道:「守住長城,打退北方的寒冷與黑暗,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雷加緩緩閉眼,嗅著皂角的清香,腦海中不斷模擬對抗異鬼的場景。
征服者的預言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裡。
人類上一次對抗異鬼,還是八千年前的遠古時期。
還記得幼時在龍石島地下礦洞裡見到的異鬼壁畫,上面記載了異鬼的猙獰面目。
面對死人與怪物,又該如何抽刀拔劍?????「希望它們能扛住龍焰。」
雷加莞爾一笑,起身返回床榻。
城堡外,軍隊駐紮在三里外。
篝火照亮半邊夜空,士兵嘈雜的歌唱亂七八糟。
夜色漸深,烏雲遮蓋皎月。
「布穀布穀」
窗外鳥雀鳴叫,聲音清晰的彷佛貼在耳畔。
雷加躺在堅硬床榻上,埋頭在溫暖胸懷裡熟睡。
不知不覺間,一個朦朧夢境出現。
白色!
蒼茫茫的一片雪白,天地彷佛一色。
大雪覆蓋萬物,寒風凜凜吹刮。
踏踏踏
一匹凍僵的腐爛戰馬緩緩前行,眼眶裡垂掛一隻血筋連著的藍色眼球。
雷加置身雪地,意識混沌的看著。
腐爛戰馬從身旁路過,一隻生長白毛,彷佛雪怪一樣的大腳夾在馬腹上。
「死掉的馬?」
雷加漸漸意識到不對勁,抬頭仔細觀察。
轟——
恰好,正對上一雙蔚藍如冰的冷漠眼睛。
雷加瞳孔微縮,下意識摸向腰間尋找佩劍。
「哼~~」
腐爛戰馬重重打了個鼻腔,馱著藍眼睛的主人一步一步走遠。
瘦骨嶙峋的馬背上,此刻坐著一名皮膚蒼白褶皺,白髮凌亂披散的猙獰怪人。
怪人一雙藍眼睛冰冷無情,侵略性十足的掃視四周。
有那麼一刻,雷加以為對方發現了他。
然而,並沒有。
怪人騎著腐爛戰馬很快走遠,每路過一個地方稍加停留,似乎在做標記。
「這是異鬼?」
雷加滿眼不可置信,踩著厚實大雪跟上。
若真是異鬼出沒,證明先前的猜測都是真的。
征服者的預言是真的,龍石島礦洞裡的壁畫是真的,諾佛斯的預言是真的。
一直籌備的策略,也不是危言聳聽。
撲撲撲
怪人輕輕一招手,雪地一片片鼓起,爬出上白成千的屍體、骷髏。
將復活的死人集合在身後,怪人滿意的點頭。
騎著腐爛戰馬繼續前行。
雷加目睹這一幕,心靈上的震撼無與倫比。
親眼看見死人復活,衝擊力太大了。
這不禁令他響起幼時流落蟹爪半島,遇到的縛影士的詛咒。
蠶食死人的影子,不斷壯大自己。
一刻不殺死詛咒,詛咒便會如跗骨之軀一樣蔓延、傳播。
啵~~
還待繼續觀察怪人,夢境突然裂成碎片。
「布穀布穀」
窗外鳥雀還在叫,聲音似乎急促了幾分。
雷加慢慢睜眼,使勁搖了搖頭。
「雷加,我困了。」
雷妮拉小聲咕噥,嗓音又軟又膩。
雷加頭疼的厲害,一手支撐床板欲要爬起。
隔著被一摸,突然皺起眉頭。
掀開被子一角,露出蒼白斑駁的魚梁木木板。
雷加眼神逐漸蹊蹺,輕手輕腳的下床。
在熟睡的人紅撲撲的臉蛋上輕輕一吻,輕聲道:「我一會回來。」
隨手抓過床頭的襯衫,摘下族劍黑火便往外走。
臨開門前,側目向窗外瞥了一眼。
灰水望,沼澤地。
銀髮身影一腳深一腳淺,穿過灌木阻礙的走獸小徑。
不知過了多久。
一株低矮的魚梁木浮現,紅色樹冠在黑暗中分外扎眼。
咻——
雷加剛一停下,眼前一道身影閃過。
身材矮小瘦弱,彷佛一個孩童。
皮膚在月光下是綠色,用粗糙的獸皮遮蓋身體。
「烏拉烏拉~~」
綠色身影停留在魚梁木前一瞬,轉頭衝著雷加嘟囔了兩句,隨後神奇的消失。
短短一兩秒,足夠看到許多。
棕樹皮一樣的頭髮,充滿智慧的眼睛,破破爛爛的襤褸衣衫。
雷加見狀一怔,大步走到魚梁木下。
魚梁木樹幹粗壯,表面刻著一張悲傷面孔。
在昏暗的夜色中,彷佛是在傾訴苦難。
「是你將我引來的?」
雷加眸光一閃,抬手似乎要觸摸樹幹。
靜!
鴉雀無聲,周圍一片寂靜。
雷加面色微沉,大手拍在蒼白樹皮上,聲音冷冽:「不識抬舉!」
滋啦!
額頭冒出漆黑鱗片與犄角,黑色火苗順著五指蔓延,迅速包裹住整顆樹。
樹皮轉瞬燒焦,紅葉化作最好的燃料。
「啊!!」
悽厲的慘叫發出,魚梁木內傳出一陣魔法波動。
撲的一聲,一道瘦小的綠色身影跌了出來。
唰!
一抹烏光一閃而過,劍刃筆直抵住咽喉。
綠色身影滿目驚惶,掏在腰間口袋的手頓住,嚇的一動不敢動。
「森林之子。」
雷加眸光微冷,黑火往下壓了壓,再問一遍:「是你故意引我來的?」
「烏拉烏拉~~」
森林之子一陣比劃,似在講述什麼。
啪!
劍身狠狠抽在臉上,冷酷的聲音響起:「說人話。」
「是我引你來的。」
森林之子瞬間老實,吐出嫻熟的通用語。
(本章完)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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