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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冬天的早上天空陰沉沉的,整段惠通河都籠罩在一片陰風澀雨里。墨子閣 www.mozige.com
錦念從船艙往外望,河面上霧朦朦一片,儘管能見度較低,但運河仍有許多船隻來往,偶爾還能聽到船夫在吆喝著水手注意水面。
京杭大運河繁忙的情景,一如她前世入京之時。
艙門吱呀響了一下,杜鵑提著鸚鵡走了進來:amp;ldquo;小姐,您怎麼又把窗棱打開?夫人交待過的,江面風太大,昨夜又剛下過凍雨,您若染了風寒可怎麼才好。amp;rdquo;
看到鶯歌安靜地立在小姐身旁,又忍不住抱怨道:amp;ldquo;你也是,也不知道要攔著小姐一些,小心林嬤嬤知道了,你就等著挨罵。amp;rdquo;
趁著說話的功夫,杜鵑把鸚鵡籠子掛好後,轉身又把槅扇給放了下來。
鶯歌瞪了杜鵑一眼,一句話也沒有分辨。
她們是冬月初從揚州乘船出發的,因為老太太急著趕路,他們都沒上岸歇過,吃喝拉撒全在這幾尺見方的船艙里,人都給憋壞了。
小姐不過開窗看江景透氣,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打從中元節過後,小姐就常常喜歡一個人望著窗外出神,有時甚至要叫上兩遍才會反應過來。
看小姐如今清瘦了許多,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心裡藏著事。
杜鵑卻沒再理會鶯歌,她跟錦念笑道:amp;ldquo;老爺和夫人讓人傳話過來了,讓您仔細梳洗一番,再有半個時辰,我們就到通州碼頭了。amp;rdquo;
錦念裹緊了身上的披風,直到此刻,她才確定自己是真的又入京了,這比前世早了近一年的時間。
中元節那夜,李烈抄了揚州府知府和鹽運使大人的府邸,又用了十來天的時間,肅清兩淮鹽運分司的典史和運判。一直到八月初,李烈把兩淮四品及以上官員都押解進京候審。
十月初,鑑於大批兩淮官員折進鹽稅案中,許多官職都虛位待補,朝廷決定明年二月加開恩科,又對各地官員也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調整。
也在這一時節,父親接到了入京赴職的任命書。
隔天下午,京里又傳來二爺病情反覆的消息。
老太太在府里坐立不安,想到三子要進京赴任、蘇子昂也將啟程進京準備明年二月的恩科,府里一下就沒了主事的男丁。再加上錦念和蘇錦心明年都要在京定親,老太太拍板決定,蘇府舉家入京。
儘管心裡早有準備,但當正式踏上入京的旅途,錦念心裡就一直沒有安穩過。前世結束她生命的婆子一直沒尋到,她甚至隱隱覺得,這次入京她離死亡的距離又會近了許多。
鶯歌見自家小姐還怔怔的,就笑問她:amp;ldquo;小姐,就快下船了,我現在就把話本都收了吧?amp;rdquo;
錦念看了一眼船艙,錦被和褥子都已收進酸雞翅木箱裡,杜鵑正取下隔板上掛的九九消寒圖,除了茶几上放的兩本話本,一切東西都打包得整整齊齊的,就等靠岸下船了。
錦念去了父母親所在的船艙。
蘇佑樺正拿著一支白玉簪子要幫謝氏插戴,謝氏卻阻止了他:amp;ldquo;白玉簪太素了,就快下船了,還不知道都有誰來接船的,穿戴可不能太寒磣的,孩子們和你今後都要在京為官呢。amp;rdquo;
蘇佑樺卻沒理會她,笑道:amp;ldquo;你又不喜歡穿金戴銀的,管那人的眼光作什麼?何況,我喜歡你戴白玉簪的樣子,很漂亮。amp;rdquo;
依然把白玉簪別在謝氏鬢邊。
錦念站在艙門就幫腔說:amp;ldquo;爹爹說得是,娘親您只管聽爹爹的就是了。amp;rdquo;
她原本了心情極低落的,但如今見父母恩愛,心底一下就豁然開朗了,前世的悲劇還沒發生,管她什麼婆子,等安定下來,她繼續尋人就是了。
蘇佑樺就哈哈大笑起來:amp;ldquo;你看,女兒同我眼光是一樣的。amp;rdquo;
一邊招呼錦念坐到茶几邊。
謝氏臉上卻有些發熱,他們夫妻親昵舉動被女兒瞧見了,覺得面上很是掛不住。
她就催著蘇佑樺說:amp;ldquo;你不是要去娘那裡嗎,還賴在這做什麼,一會船就該靠岸了。amp;rdquo;
父女倆見謝氏扭捏的模樣,都忍俊不禁起來。
等蘇佑樺離開後,錦念就問謝氏是不是第一次上京:amp;ldquo;amp;hellip;amp;hellip;頭一次出遠門就坐這麼長時間的船,我還一直擔心您會暈船的。amp;rdquo;
謝氏就笑道:amp;ldquo;娘可不是第一次上京的,你外祖父之前也在京為官,我記得我第一次上京時,比你還小許多,也就九、十歲的樣子,同你姨母和外祖母起,從淮安出發,也是走京杭運河去投奔你外祖父的。amp;rdquo;
錦念有些詫異,她知道母親在嫁入蘇府前曾在京城待過一段時日,但不曾想,當時母親也是乘船上京的。
前世蘇府舉家進京時,父親已經被押送京城候審了,船里都愁雲慘澹的,沒人有心思閒聊。哪像今次這般,還能有說有笑的。
錦念心下又覺得踏實了幾分,她挨著謝氏的肩膀,問她在京時,喜歡去哪些地方:amp;ldquo;amp;hellip;amp;hellip;等到京里安定下來,娘親也帶我去走一走您去過的地方。amp;rdquo;
謝氏覺得可能是因為快下船,女兒終於不再悶悶不樂的了,雖然比以往更粘她了,但她心裡也軟軟乎的:amp;ldquo;京里泰昌銀樓首飾打得最漂亮,等入京了,我帶你去打幾副頭面amp;hellip;amp;hellip;可別聽你父親瞎說,你年紀輕輕的,正是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時候。amp;rdquo;
錦念抿唇只管應下了。
蘇佑樺去老太太船艙的時候,蘇錦桐正指揮丫鬟把日常用的首飾、篦梳都收進匣子裡:amp;ldquo;桂枝,你負責看好那個首飾匣,那都是要帶到馬車上去,祖母下車前要篦發的amp;hellip;amp;hellip;再有,那幅《桑下餓人圖》你們就別管了,我要自個拿著。amp;rdquo;
案几上擺了幾樣首飾,還有一幅捲軸。
老太太正靠在榻上,有丫鬟在給她揉太陽穴,她年紀大了,加上一路奔波,夜裡睡眠也不好,近段時間來,眼角的紋路又深了許多。
等給老太太請過安,蘇佑樺順手就拿起案几上的捲軸,他展開看了幾眼,然後跟蘇錦桐說:amp;ldquo;這是顧世伯作的《桑下餓人圖》吧,沒想到你會收藏他的畫,他畫技精湛,最擅工筆和意境。am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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