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安恨意濤天,卻不得不強忍恨意,勉強抱拳行禮,道:「見過衛士。」
「嗯。」程墨大打官腔,道:「大清早的,你不去公廡應卯,到處閒逛什麼?」
哪有閒逛了,他哪有閒逛了?他就是要去應卯啊!羅安抓狂,上官的問話不能不答,只好道:「是。」
「你進羽林衛兩年了吧,怎麼連基本的規矩都不懂?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程墨語重心長,很是為他擔憂的樣子,其實暗暗笑破了肚子。
羅安氣得滿臉通紅,抬頭看了程墨一眼。
「怎麼,不服?敢不敬長官,校場跑二十圈。」程墨道。
羅安心裡狂呼:「你這是公報私仇!我自然不服。」表面卻不敢多說,只能去校場跑步。想起前天程墨假惺惺說什麼「我們只是有些小誤會,總能冰釋前嫌。」的話,就恨得牙齒咯咯響。
程墨還沒到西廂,已有人喊起來:「五郎來了。」
呼啦啦跑出一大群人,一下子把程墨圍在中間,一個個眼冒綠光,道:「五郎,前晚可銷魂?」
更有猥瑣的,問得直接:「滋味如何?」
他們等一天了,就等著問這句話呢。和顧盼兒獨處一室喝茶談心啊,沒有綺旎怎麼可能嘛。
程墨笑道:「曲不錯,茶也研得好。」
「切!」話說罷,收穫鄙視一堆,他們可不是問這個。
祝三哥一把攬住程墨的肩頭,道:「好兄弟,不多說,以後有事,吩咐一聲。」
要不是程墨,他哪能圓了見顧盼兒一面,聽顧盼兒撫琴一曲的心愿?這個情,欠的可就大了。他對顧盼兒倒沒有什麼非份之想,就是顧盼兒得花魁那天,和三五好友打賭,一定要請顧盼兒彈一曲。沒想到松竹館,被打了臉,被好友笑話很久。這口氣,一直堵在心裡,前晚總算出了。他回來後,可是在好友跟前好一通吹,把他們羨慕得眼泛綠光。
程墨也不矯情,拍拍祝三哥的手臂,道:「好。」
這一天,是他進羽林衛以來過得最暢快的一天,同僚們發自真心的笑臉相迎,人人熱情萬分。
心情好,時間就過得快。很快過了換班的時間,程墨交了差事,出宮。
章布太瘋狂了,程墨擔心他再來一回,今早出門帶了兩個侍衛。這會兒在宮外匯齊了,一起回家。
快到安仁坊,兩個侍衛高度警惕,對路上每個行人再三打量,以防這些人中藏有章家人。
章家沒有資格臨街開府,臨街開府的人家也不可能讓他們設伏。要進入安仁坊了,程墨才開始上心,以防他們隨時從某幢民居衝出來。
安仁坊門口圍了一堆人。侍衛黑子一夾馬腹,擋在程墨馬前,喝道:「幹什麼?」
這些人圍在這裡是要對自家主人不利嗎?
站在外圍踮著腳尖朝里張望的老漢一抬頭,見一壯漢騎著高頭大馬上,一臉兇相,不高興了,道:「呼喝什麼?沒點同情心!人家銅板被搶,飯都沒得吃了,你還在這裡呼來喝去?」
最要緊的是,看你騎馬,衣服的質料也不錯,不是沒錢人,就不能發點善心,讓丟了錢的少年吃頓飽飯嗎?
黑子一怔,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他沒反應過來,後面程墨已下馬,走了過來,朝老漢抱拳,道:「老丈請了。」
老漢見程墨長得好,又有禮貌,火氣登時沒了,道:「小郎君請了,」
「請問,這裡發生什麼事?」程墨剛才在馬上看見,人群中央一個少年雙手抱膝,蹲在地上,然後一群人對他指指點點。難道少年作奸犯科了?
老漢長嘆一聲,道:「真沒想到安仁坊的人會這樣!以前誰家丟只雞,拾到的人都會在原地等待失主前來認領。現在病已丟了一百文錢,大半天過去了,還沒人送來。唉,世風不古啊!」
看他唉聲嘆氣感慨萬方,程墨心想,他若知道昨晚有人要在安仁坊殺人,會作何感想。
程墨推開人群走進去,從荷包里抽出一張五兩面額的銀票,放在少年膝上。
銀票的面額,五兩最小。
看清是一張銀票,少年震驚了,旁邊的圍觀者也震驚了,響起一片吸氣聲。這可是傳說中的銀票啊!
「我……我不能要。」少年嘴唇哆嗦,手抖得不像話,拿了幾次,才拿起銀票,卻因為手抖得太厲害,又掉了,飄落在地。
他長這麼大,從沒見過五兩銀子。那可是五兩銀子啊,於他是不可想像的巨大財富。見銀票掉了,他忙彎腰去撿。蹲了這半天,頭有點暈,撿得急了,一下子摔在地上。一陣風起,銀票飄開幾尺,落在一個婦人腳邊。
婦人一直在安慰少年,突然見銀票飛到腳邊,嘴唇也哆嗦了,要不要藏起來?這麼多人看著,占為已有不好吧?可那是銀票,一大筆銀子啊。
她這裡天人交戰,旁邊一個中年漢子已把銀票撿起來,交到少年手裡,道:「快謝過這位郎君。」
「謝過郎君。可是我只丟了一百文,五兩銀子太多了。」少年雙手把銀票奉還程墨。
若是他收了銀票,程墨倒覺得沒什麼,可他能抵擋得住巨大誘惑,那就非常人能及了。程墨不接銀票,道:「就當交個朋友如何?朋友有難,伸出援手是人之常情。等你有銀子了,再還我不遲。」
少年聽到「朋友」兩個字,眼眶紅了,哽咽道:「我是罪人,哪配成為郎君的朋友?」
他還在襁褓之中,祖父為奸人所誣,全家獲罪入獄,祖父也因此自殺身亡。後來祖父雖然得以平反,一家人被釋出獄,但他卻從九重天闕淪落凡塵,遭受世人白眼。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人人對他避之不及。
程墨道:「胡說,罪人都在獄中。你好端端在這兒,怎麼會是罪人?某程墨,族中排行五,人稱程五郎。」
他自通姓名,是真的折節下交了。
少年嗚咽道:「某劉病已,族中……」
話沒說完,淚流滿面。他的家族,已經不認他這一支了。
程墨把銀票塞在他懷裡,拍拍他的手,道:「走,我們吃飯去。」又對圍觀眾人道:「都散了吧。」
太奇葩了,這麼多人看著,竟沒人慷慨解囊,哪怕一人一個銅板也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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