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微風聲響起,宋稚警醒的一回身,只見沈白焰從天而降,落在她三步遠的地方。
「宋小姐,嘉妃娘娘,你們可傷到了?」沈白焰的視線落在宋稚彆扭的站姿上,喉結不易覺察的滾動了一下。
「小姐扭到了腳,其他倒是沒有大的妨礙了。」流星扶著宋稚,驚魂未定的說。
沈白焰來到宋稚面前站定,又看了嘉妃一眼,道:「側角的觀禮台在人群疏散的時候被人用斧子擊碎了一根支柱,所以便坍塌了。大部分的人都無恙,只是八皇子的側妃姜氏,命喪當場。」
「可驚著皇上了嗎?人抓住了嗎?」嘉妃忙不迭的問。
沈白焰冷淡道:「皇上安然無恙,移到帳篷里休憩去了。」
「那老奴先去伺候聖上了。」衛三兒知情識趣的離開了。
沈白焰繼續道:「人也抓住了,是圍獵場上養護建築的匠人。他算好了時機,原先只需靜待十二皇子狩獵歸來攜眾護衛走上觀禮台,觀禮台不堪重壓,便會坍塌。我們提前得知白蟻的蹊蹺讓他措手不及,這才暴露了。」
他肅冷的目光在猞猁的屍體上逡巡著,頗為歉意的說,「我沒想到他們竟準備了這般多的伎倆,若暉在山上瞧見的馬匹,反倒是個障眼法。」
宋稚的瞳孔猛地一縮,自己竟被芮希給算計了!「馬匹難道沒有問題嗎?」
沈白焰似乎覺察到了宋稚的情緒,自覺失言道:「有,馬兒品性不佳,野性難馴。可狩獵勇士們哪一個不是精通騎術,就算是馬兒發了狂,至多就是受點輕傷。再者,我、若暉、十二皇子皆有自己的愛駒,怎麼會用圍場的馬?」
她垂下眼睫,掩住裡頭翻湧的情緒,道:「周家公子在嗎?他精通動物習性,讓他查查這猞猁,說不準能順藤摸瓜的查到幕後之人。」
沈白焰隨意指了指天空,道:「他已去了。」
「這會是何人所為!?」沈澤險些被山貓所傷,自己方才又堪堪逃過一劫,嘉妃越想越是心驚肉跳。她雖發問,但腦海中已經認定了某人。
「凡是有意於儲位之人皆有可能。」沈白焰的想法與宋稚不謀而合。
嘉妃恍惚覺得自己像是一塊豐腴魚肉,正被一群眼冒金光、虎視眈眈的猞猁圍著,只待自己稍有疏忽,便會被吞噬殆盡。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宮中,畢竟在那裡,她才有把握能護自己和兒子的周全。
……
「皇上發了大火。」回到府中,林氏撫著胸口仍心有餘悸的說,「你不在那,你可是沒瞧見皇上那臉色。」
逐月拿了藥酒給宋稚揉捏腳踝,宋稚的痛楚紓解不少,也有了心情與林氏說話:「冬獵過後便是年節,出了這樣的事,多不吉利,難怪皇上生氣。」
「可也不能問都不問直接將十二皇子罰去跪祠廟。」十二皇子與宋翎一般大,林氏是將心比心。「這些事兒到底也不像是十二皇子做下的,誰會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呢?」
林氏的話說沒道理又有道理,可若說有道理,又是沒道理的。
宋稚瞧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娘,這話裡頭的意思你在外頭可別露出半分。」
「知道,娘又不傻。」林氏往舌尖撒了一點珍珠末,用參茶沖服下去,道。
「我聽哥哥說,十二皇子自從正式接管冬獵之事後就變得頗為排外。哥哥和世子想要幫忙都舉步維艱,只能在冬獵當日多多警醒,說白了就是皇家多疑,哪怕是暫時的盟友也信不過。」宋稚輕聲細語道。
「你啊!你這話才叫不能漏出去!」林氏被宋稚直白的大不敬話語給嚇了一跳,往她嘴裡生硬的餵了一口參茶,好叫她別再說話。
除非必要,否則宋稚是不會喝參茶的,立即就皺了一張臉,像個皺皺巴巴的干核桃。
「你這是什麼醜樣子。」林氏打趣道。
宋稚只跟她說自己不小心扭傷了腳,什麼差點被人破相、猞猁傷人之類的事情一概沒提。
林氏只感慨姜柔運氣不好,以為禍事沒輪到自己家呢!
宋翎徹夜未歸,直到第四日的下午才回來,強撐著精神沐浴完倒頭便睡,直到晚膳時分才睡足了,又狼吞虎咽般嚼了一碗宋稚給他送來的牛肉湯麵,才算是養足了精神。
宋翎還是宋翎,短短三天,他的面貌自然不曾變化,只是。身上似乎少了點什麼,又多了點什麼,宋稚覺察出了,卻分辨不出。
「哥哥,事情可查清了嗎?」宋稚的絲帕被兄長捏成一團胡亂的擦了擦嘴,她倒是不在意,只是菱角看著絲帕上的蘭花花瓣染上了油漬,頗為心疼的撇了撇嘴,宋稚朝菱角點了點頭,菱角便順從的出去了。
「再怎麼細膩終究會有疏漏,查了一些人出來,都交給皇上了。至於怎麼處置,就不是我和憬余能管的了。」宋翎似乎不是很想提這件事,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
宋稚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來,「皇上難道還打算縱容?這也太奇怪了。」
「皇上雖有過不少皇子,但是早夭的早夭,病故的病故,殉國的殉國,頑劣的頑劣,年幼的年幼。只有八皇子和十二皇子還算勉強能上的了台面,八皇子又新得了一個兒子,雖說是庶子,但也是皇上目前唯一一個皇孫。如何能動他們?哼,他豈會讓國本不穩?江山落入旁人之手?」宋翎過去這幾個時辰里刑訊逼供不斷,手上沾了不少血氣,正是情緒暴躁的時候,說話口氣便沖了些。
他見宋稚怔怔的,才覺出幾分失態,「稚兒對不住,哥哥心裡有些堵。」
「為人手中兵器,總是無可奈何。」宋稚回過了神,拍了拍宋翎的手背,瞭然道。
宋翎長出了一口氣,有些低落的說:「三天前,那個引白蟻在底柱中築巢的匠人是被范斐之手下的人收買,我找到他家的時候,得的銀兩還分毫未動。他們全家都被殺了,從老婦到稚子。」
他頓了頓,看向宋稚,嘴角勾起一個意義不明的冷笑來,「皇上授意,我動的手。」
宋稚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兄長。
「憬余幼時也不是這樣冷淡的性子,」宋翎忽然說起旁的來,「他手上沾血的時候可比我要早的多,我若是他,性子大概也會變成這般。」
沈白焰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在宋稚眼前閃了一閃,她來不及細想,就聽見宋翎道:「山貓的事情倒像是個意外,魚肉羹是十七皇子常吃的,宮中不說人人知道,卻也不是秘密。至於猞猁,的確是有人豢養的,也被周決挖了出來,可他到的時候,那人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不過百密一疏,院子裡還有一個藏在水缸里的鄰家男童,據他描述,殺手就是八皇子身邊的人,這人現在在皇上手裡,咱們是無權過問了。」
「那男童可安在?」宋稚懸著一顆心,問。「他畢竟無辜。」
「我不知道。」宋翎略帶迷茫的說,「是憬余動的手。」他的眼神虛虛實實,霧氣蒙蒙,像是在想遠方某處未曾見過的風景。
……
衛三兒打小陪著順安帝一起長大,如今年歲漸大,平日裡多是陪著順安帝說說話,這活看著清閒,費點唾沫星子罷了,可實際上卻是給老虎順毛,兇險萬分。
每一月,衛三兒有兩日可以出宮在自己置辦的宅子裡住上一晚,喝喝酒,看看歌姬舞伎賣弄風騷,他獻上了自己大半輩子和祖宗香火,才得了這麼一點兒好處,衛三兒真叫一個不甘心啊!
「想不到皇上誤打誤撞,倒是給您挑了個極特別的姑娘。」衛三兒摸著滿滿一斛的金豆子,心滿意足的說。
他將金豆子一顆顆抿在嘴裡,用舌尖一一舔過,像含著糖豆一般。
「咳!」這畫面著實令人噁心,蘇崢警告的咳了一聲。
沈白焰把玩著手上的一把薄匕首,連點餘光也沒分給衛三兒。
衛三兒也不惱,他笑得臉上五官擠在一處,瞧都瞧不見了,只餘下滿臉的皺紋,「八皇子在皇上跟前喊冤,說若是自己做下的,怎麼會誰都沒死,只失了一個側妃?他居然還替十二皇子說了話,老奴是瞧不懂嘍。」
「嘉妃受驚,所以又得了皇上許多寵愛,賞賜不斷,日日宣召。」他見沈白焰的次數多了,不用沈白焰問就知道他想知道些什麼。
衛三兒繼續道:「只是皇上覺得十七皇子漸漸大了,留下嘉妃宮中不合規矩。前兒去見了太皇太后,十公主不日就要過門,太皇太后膝下孤寂,想把皇子挪到太皇太后宮裡。」
『原來如此。』沈白焰不動聲色的將匕首收回袖中,心道,『冬獵之局凌亂不堪,破綻百出,不為索命,只為讓老皇帝疑心。越是把真相擺在老皇帝眼前,他越是不信,以他的性子,會疑心嘉妃為了栽贓給八皇子及十二皇子,只為給沈澤鋪路。說不定,還會因為菱角出手救了沈澤而疑心到稚兒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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