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鸞盜鳳 第二十一章表白上

    原來她確實是有過一個徒弟的,那個少年在荒蕪的無名洞外種下杏海,曾經陪伴她度過十年寂寞光陰。

    那時她隱居在積雲山頂峰附近的山洞,白駒過隙匆匆幾十年,日子渾渾噩噩寂寂寥寥,當時厭棄她的同門師兄弟多半求道不成,重入輪迴。她於是混得個師祖的名號,卻是深居簡出鮮少露面。

    可人總是嘗得出寂寞的味道,神仙也不例外。她不知道那個白衣少年慕得哪門子名,千辛萬苦登上積雲山頂峰,在她匿居的山洞外守了足足一月,只求拜在她門下為徒。

    她本沒有收徒的意願,只是見那少年誠懇堅定,雖未曾點頭答允,卻也縱著他在自己洞府外胡作非為。

    亦不知多少個日夜交替,少年在洞府外栽了千樹紅豐,杏花綻滿枝頭,如一張張嬰甜的笑靨。她允了他的請求,無關風月,只是因為寂寞。

    他說他叫阿殤。

    十年朝夕,她從未盡過為師的本分,亦不曾教過他半句仙訣法術,倒是少年聰慧,不久便自學成才,能夠祭出掌火,為她烹煮食物。她覺得,這個徒弟收的,實在合了心意。

    他照顧她,陪伴她,聽她講那些被更了地名人名的仙界軼事,他寡言且謙卑,不動聲色地扮演徒弟的角色。至始至終,她不曾發現少年眼中閃爍的殷殷熱切。

    記憶恍惚迷離,她想不起來少年的模樣,只記得他笑如暖陽,那些無休無止飄落的花瓣,是那段時光中唯一的色彩。白鸞儘量回想,一切卻在天璣冢被打開時轟然碎裂,她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每每試圖觸碰斑駁的記憶,空蕩的心室就一陣陣地發緊,那是一種畏懼而牴觸的感覺,絲絲縷縷在心底纏繞、纏繞,纏成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白鸞敲了下自己的腦袋,悻悻安慰自己,回憶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著它幹嘛。

    柳弄情從鄭傾房中出來的時候,面色黯然,與白鸞淡淡對視一眼,水藍的衣裙上,沒有脂粉的味道。她看上去那麼冷淡,那麼涼薄,像一捧抓不住的雲絮,輕而易舉就被陽光刺破,卻依舊真真實實地存在著。

    此刻在白鸞心中,報恩始終是更重要的事情,儘管何處皆是無親無掛,那浮雲邈邈的九重天,始終才是她該去的地方。經過洌艷的一番折騰,對於閒人瑣事她就更沒有耐心了,與其糾結與那些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蹦進腦袋裡的過往,還是多關心關心鄭傾比較實在。

    「柳姑娘。」白鸞從身後叫住她,透過門縫掃了眼房中坐在桌邊飲茶的鄭傾,掛著善意的笑容追上去,輕聲問她:「你方才在房中一直沒有說話,可是不希望鄭公子知道,是你在照顧他?」

    柳弄情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朝前又走了一步,小心回道:「鄭公子是小女子的恩客,現如今他需要人照料,小女子不過送些糕點過來,聊表心意罷了。」

    白鸞自第一次見到柳弄情起,對她的印象就不大好,她實在看不慣這種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在白鸞看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鄭傾對她的態度已經完全超越了青樓這層束縛,柳弄情若是當真那麼討厭他,大大方方地拒絕就好,何必搞出這許多花樣來,難免有些欲拒還迎的嫌疑。

    許是鄭傾為她弄瞎了眼睛,叫她有些感動?又或許是她自己也糾結著,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人。白鸞雖然不愛管閒事,但是鄭傾的事情總歸是責無旁貸的,此時她想法倒是簡單得很,若是柳弄情許不了鄭傾什麼,便是能離開鄭傾越遠越好,免得鄭傾那個糊塗蛋,再干出什麼傻事來。

    「恕在下多一句嘴,柳姑娘若是當真對鄭公子無意,便請收起那些雜的心事……」白鸞說著,睨眼去看柳弄情的表情,依然是沒有表情,白鸞暗暗咬唇,活了三萬年也沒見過這麼難搞的角色。她本是想說些不好聽的,觀察觀察柳弄情的反應,若是有反應那必是心裡對鄭傾有意,若是沒有反應,這樁流水無情的事情,還是趁早斷了比較好。

    嘆了口氣,白鸞道:「看樣子姑娘對我的話沒有意見,若是姑娘實在搖擺,倒不如我幫姑娘做個決定。鄭公子的身份姑娘是知道的,失明一事雖然是因姑娘而起,總歸是他自願的,姑娘倒是不必因此內疚。隔日我便會送鄭公子回鄭宮,為了姑娘著想,就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了,免得失明的事情追究起來,平白牽連了姑娘。這樣,姑娘滿意嗎?」

    柳弄情終是起了些反應,攪著衣角咬著唇,始終沒有回話。

    白鸞便又有些猜不透了,這人間的情愛實在比天上複雜太多,大抵是神仙心思通透些,手段乾脆些,言語解決不了的事情,暴力解決之,暴力解決不了的事情,麻袋解決之,麻袋解決不了的事情月老解決之。

    白鸞咂咂嘴,無奈道:「柳姑娘自家思量思量吧。」

    話罷,白鸞甩下啞巴似的柳弄情,朝鄭傾的房中走去。鄭傾聽到推門的聲音,唇邊啟笑,手掌在桌面上摸索,拍著一側桌沿道:「我讓你幫我取的蕭拿來了嗎,來,你坐下,我吹支曲子給你聽。」


    白鸞於是知道柳弄情方才出去是要幫鄭傾找簫的,心下也不知道自己剛才那樣對她對是不對,只得隨手變只蕭出來遞給鄭傾,矮身在他身旁坐下。

    鄭傾也不多說什麼,在那簫管子上摸索來去,辨別出方向,湊到唇邊吹奏起來。

    大概是支表述情情愛愛的曲子,白鸞沒有認真聽,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能幫鄭傾把眼睛治好。報恩這個事情白鸞也沒什麼經驗,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單純的做自認為對鄭傾好的事情。她既然看過他前世的回憶,明白鄭傾此生要渡的是帝王業,倒是還沒聽說過哪個瞎子可以把皇帝做好的。大概這就是她此番要報的恩吧。

    鄭傾一曲吹罷,小心將洞簫放在桌上,轉臉對著白鸞,目光雖然沒有焦點,卻始終閃著熱切和溫柔,「好聽嗎?」他問她,「我知道是你,雖然你不肯說話……我說過我會吹簫的,可是你一直都不願聽,弄情,以後都讓我吹簫給你聽,好不好?」

    白鸞適才弄明白,原來鄭傾再次把她誤會成柳弄情了,只是見他心情如此美妙,一時有些不忍心煞了風景,捏著嗓子尖聲尖氣地回了句「好」。

    鄭傾高興地忘了形,覺得這聲「好」就算是她接受了自己的情意,忽的衝動起來,伸手攬住白鸞的腰,激動而欣喜地笑著,在白鸞耳邊柔柔道:「弄情,你終於接受我了,你終於肯留在我身邊了。」

    白鸞澀喉,身體被鄭傾緊緊擁著,僵硬地不知該作何反應,既捨不得推開傷了鄭傾的心,又不能代替柳弄情回答什麼。心裡亂得不可開交,這才豁然開朗,自己這種報恩的方法太極端也太偷懶了。說到底,說謊這件事情,不止欺騙了別人,也難為了自己。

    她本想著先不開腔,等鄭傾冷靜下來,再好好跟他把道理講一講,勸他早些放下這段孽緣,專心去修帝王業更重要。至於眼睛的事情,她總會找到辦法的。

    門卻在這時候被猛然推開,夜銷從身後一把將白鸞從鄭傾懷抱里拽出來,險些連累鄭傾從凳子上摔下去。鄭傾看不見是誰闖進來,對這突然的變故有些吃驚,茫然抬著頭。

    夜銷死死將白鸞梏在懷裡,帶著些不悅道:「鄭兄,鸞兒是小弟的人,這其中必是有誤會。」

    鄭傾神色落寞,隨之又愴然而笑,對聲音的來處拱手,「是鄭某無禮了,將白姑娘誤會成了旁人,方才的事情還請雲兄不要介懷。」

    「無妨。」夜銷冷冷地回了一句,抓住白鸞的手腕,拖著她往外走。白鸞擰著眉頭奮力掙扎,心裡好生氣惱,直到走出門外到了廊子裡,才提著嗓門怒道:「你放開我,誰是你的人啊!」

    夜銷沒有說話,直直把白鸞拖進隔壁的房間,關緊房門,兩手撐著門板將她困在眼前,抬起下巴用威脅的目光看著她。

    白鸞沒有遁的打算,她正也想跟夜銷把自己的歸屬問題說個明白,她堂堂一個神仙,一沒欠他恩情,二沒殺他親戚,不過是砸了幾個破瓶子,那也不夠買個神仙當奴才的。

    「你為什麼准他抱你?嗯?」夜銷的嚴厲和嚴肅,在白鸞看來簡直不可理喻。

    「你憑什麼管我?還有,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人,本上仙跟你沒有關係!」白鸞發誓,這絕對不是在生氣,她只是不大適應,自打出生以來,就是成煜管東管西的時候,也不曾用這種態度跟自己說話。

    夜銷的目光捲起黑潮,偏了偏頭,身子又朝白鸞壓近一些,神奇十足,「就憑——我喜歡你。」

    「什麼?」白鸞有些糊塗,懷疑是不是聽錯了,或者夜銷說錯了,胸腔子裡卻莫名湧起一股瘙癢沉悶的感覺,這是自從沒了心以後,第一次切實的感覺到那裡是空的。咽下口緊張,擠了擠眼睛,確定剛才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適才反應過來,夜銷怕是在向自己表白。

    可,可他不是斷袖麼?又,又是誤會?

    「白鸞,我喜歡你。」夜銷一字一字重複,含笑又含怒地看著她,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白鸞對夜銷到底有些了解,知他有開開玩笑捉弄人的小癖好,心想不管夜銷此番是鬧真的還是鬧假的,自己是絕絕不能當真的,否則叫他殺個回馬,說是在捉弄自己,那就太沒面子了,於是嘻嘻然道:「你想多了,咱倆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

    「性別不合適!」



第二十一章表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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