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河城的冬天終於下了一場雪,大眼丫鬟自外面進來,一邊跺腳一邊快步朝林清清走來,「姑娘,姑娘。」
林清清抱著湯婆子抬眼看她,就見她臉上的笑意怎麼遮也遮不住,「六殿下回京了,大部隊已經駐紮在城外!」
神情微愣,似有千頭萬緒哽咽在喉頭,卻不知從哪裡說起,心中所有都停留在趙匡堰離開太河的那個夜晚,他說要好好珍重,還說會回來娶自己。
林清清驀然抬頭,起身就要下榻穿鞋。
大眼丫鬟一把將她摁回在榻上,笑道:「姑娘不急在這一時,殿下還要進宮向皇上稟報軍情呢,剛才特意囑咐衛將軍回來報信,讓您在屋裡面好生待著。」
林清清一拍腦門,「是啊,我一心歡喜竟把這事給忘了,自然是皇命緊在前面。」
她直起身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快幫我梳洗梳洗,我整日窩在家裡連點形象都沒有,總不能讓他看見我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大眼丫鬟笑著應了,換來二三個丫鬟給她洗漱更衣,等到施以粉黛、插以金釵的時候,卻被她攔下,「這些就不要了,他知道我最厭惡繁瑣,反倒讓人不自在。」
林清清重新縮回到榻上,連月來陰霾的臉色逐漸現出明媚的笑容,像清晨穿過重重霧靄的第一道光芒,刺破昏暗,照亮光明。
「姑娘,可不是天降祥兆麼。」圓臉姑娘看著也歡喜,「聽說太河城已經十年未下雪了,昨天還只是陰陰沉沉,誰曾想到今天就飄起一陣小雪,瑞雪兆豐年,準是老天爺知道六殿下今日回京,也做了這樣的好事呢。」
林清清倚在炕枕上,眉眼裡都是笑意,任她說什麼只一個勁的說「好。」
外面忽響起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有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姑娘,殿下已經進了內院!」
剎那間,仿佛腦海中的理智都抽去,林清清滿心滿眼只有那個人,一個翻身從榻上撲下,竟連鞋都沒有穿,轉眼人就出了房子。
「姑娘!」大眼丫鬟在身後急切的喚了一聲,「您還沒穿鞋呢!」
她卻絲毫也聽不進去,繞過長廊,踏在一片薄雪的地上,裙擺的衣角翻飛起片片雪花,天空中還有晶瑩剔透的小雪花飄落。
穩住身形,兩道目光似是隔了千山萬水、時空交錯糾纏在一起,就連腳下的冰涼也未引起有片刻分神,她唇角捻起一絲笑意,眼中卻有瑩瑩淚光,聲音低沉道:「匡堰……」
千言萬語只溶化在這聲輕柔的呼喚中,如一隻輕盈的羽毛,拂過對面人的心頭。
趙匡堰眸色一暖,目光不由落在她站在雪地里的赤足上,那是比雪還透亮白皙的存在。
他快步上前,打橫將她一把抱起,酣暢的笑意震盪的胸膛起起伏伏,又帶有一絲小小的嗔怪,「外面涼,我專門阻了人向你說,你卻還是來了。」
林清清緊緊拽著他胸前的衣襟,「走的時候不曾送你,回來的時候,我只想風雨無阻去接你。」
伸手撫摸他的鬢角,指尖順著堅毅的臉頰滑落在下巴上,「風塵僕僕一身戎裝,你又變老了。」
趙匡堰拿鬍渣貼她的臉,柔聲道:「可你沒變,還是一如既往,我就心滿意足了。」
「盡會說好聽話哄人。」林清清雙臂環上他的脖子,周圍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廝都低下頭去。
進屋,林清清被放到炕上,趙匡堰直接拿雙手握著她的赤足,半天也暖不熱,很是無奈的訕笑道:「我的手也涼,你盡幹些讓人操心的事。」
林清清羞的把雙腳縮回到錦被中,大眼丫鬟立馬給二人各上了一隻湯婆子。
趙匡堰卻不抱著,轉身給林清清塞到被窩裡,「我都習慣了,塞北比這兒更冷。」
林清清臉上都是暖暖的笑意,也不爭辯,拽來他的手雙手交握,一同捧起銅湯婆子。
堂屋裡突然傳來一陣小聲的嘈雜,有丫鬟在外面稟報,「曹媽媽來了。」
曹媽媽?哪個曹媽媽?府里從來沒有這樣的人啊,林清清疑惑地目光就朝趙匡堰看去。
卻沒想到他已經站起身子,有丫鬟打起帘子,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進內室。
「李大娘!」林清清又驚又喜,伸腿下塌,早有丫鬟蹲下給她勾鞋後跟。
李大娘見到她同樣激動,急急的往前迎幾步,卻束手束腳的停住腳步,很為難的朝趙匡堰看去,唇瓣顫抖就是發不出聲音。
林清清怎會不知她在忌憚趙匡堰的身份,趙匡堰不愛說話,行軍途中又多有忙碌,只怕貼心話還未與她多說幾句。
她忙親昵的拉起李大娘的手,往炕邊引去,「大娘。」
李大娘臉上盪開了笑意,攤開身後的包袱,一一介紹,如數家珍,「這些都是我從西里村帶來的,大家聽說你和大牛就要成親了,不知有多高興呢。這是你劉嫂子繡的喜帕,樊素給你帶的鐲子,樊屠夫只恨你沒在村里結婚,恨不得宰頭生豬給你,還有劉樵夫……」
林清清眼中似有隱約的淚意,趙匡堰走過來攬住她的肩頭,又抬頭正色叫道:「乾娘。」
屋裡有一瞬間的冷凝,皇室子弟怎麼能隨意認親戚,可李大娘對於他的情誼,叫一聲乾娘絕不過分,這樣才是有情有義的好男兒。
林清清伸手附上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笑道:「大娘,還不認了這門親戚啊?總不能因為他發達了,反倒不要他了吧。」
李大娘一愣,隨即笑起來,「哪能啊,巴不得巴不得……」說著臉上就划過兩行渾濁的淚水,喜極而泣道:「看你們吃過那麼些苦頭,如今終於在一起了,大娘高興啊。」
她既不是趙匡堰的生母,也不是從小養到大的養母,但卻是真正把他當兒子關切的人。
林清清俯身替她擦拭眼淚,「大娘,匡堰素來沉默,你也是知道的,我替他做個主,您就留在太河吧,好讓我們儘儘孝道。」
趙匡堰倚在她身側,附和道:「乾娘,沒有你,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了。」
李大娘一左一右緊握住兩人的手,又哭又笑,「留,留下來,大娘還沒看你兩結婚呢,還沒抱過孫子呢,怎麼捨得走!」
林清清羞紅了臉,小聲嗔道:「大娘,那還早著呢,您真是的。」
趙匡堰貼著她的耳朵,沉聲道:「不遠了,李驍收拾出來的房子,已經空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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