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想世界 535、華鶴行

    華真行確實是個天才,況且有七境修為打底,他只用了不到五天時間就參悟了吞形訣,雖不能說盡解其精妙,但至少也算入門。

    在此基礎上,他又將吞鶴之形修煉入門,此刻才明白了楊老頭的話。吞形之法想修煉入門不容易,掌握精妙則更難,華真行此刻僅僅能做到吞鶴之形,卻飛不起來。

    他雖變化成了一隻鶴,但本質上還是一個人,擁有人的意識和行為模式,就看他蹦上樹枝那個動作吧,不可能是一隻鶴做出來的。

    鶴的生理結構、神經反應模式、感官系統、肌肉記憶和人都不一樣,華真行雖能吞鶴之形,那是有形而無神。

    就算他學會了這一招,身上穿的衣服也學不會,所以吞形時是光著的,從樹上掉下來摔成了原身,也是光著屁股的。

    他這一摔不要緊,司馬值可嚇了一跳,祝玉京也差點在定境中受了驚擾。

    春節後蕭光放了幾天假離開了養元谷,司馬值頂替他成為洞天大陣的值守者,能察覺到這裡發生的各種動靜,其實也知道華真行這幾天在幹什麼。

    司馬值發現一隻鶴從湖畔涼亭里走出來,蹦上一棵大樹又比劃著翅膀掉下來,然後只見華總導光熘熘地摔了個嘴啃泥。

    祝玉京又是怎麼回事?他正在盎然亭中閉關呢,展開神識內景外景交融,也能察覺到養元谷里的動靜……

    司馬值趕緊以神念告知祝玉京不必驚訝,也嚴禁將這一幕說出去,算是下了封口令。

    司馬值親自趕到華真行閉關的清修別院時,華真行已經穿好了衣服,正站在湖邊發愣呢,他在回顧與總結剛才的失誤——確實吞形成鶴,結果卻是一隻傻鶴。

    司馬值:「恭喜華總導,區區數日便已練成吞鶴之形,當屬絕世之資!」

    華真行回過神來擺手道:「哪有那麼誇張,將將能吞形成鶴,還不太會飛……對了,曼曼他們呢,今天不在養元谷?」

    司馬值:「曼曼和郎校民等人,就是今天的航班返回東國。」

    華真行:「那我也該起飛了,小板凳就留給你吧。」

    司馬值擺手道:「華總導千萬不必著急,還是先練習純熟了才更穩妥。至於小板凳您也不必留下,洛克已將飛雲靴暫借於我,小板凳還是您隨身帶著備用。」

    有句話司馬值沒說出來,華真行從樹上摔下來倒沒事,假如飛到高空再來這麼一出怎麼辦?有小板凳還能及時御器飛天,總歸能保證沒危險。

    華真行卻搖頭道:「我帶著小板凳啟程,總歸別有依仗,還不如將它留下,以全心境。放心好了,就算吞鶴之形還不嫻熟,我也是七境修士。」

    他將飛天小板凳交給了司馬值,傳授了神魂烙印,將其打發走了,緊接著第二次吞形化鶴上樹,展開翅膀再用力一蹬,居然迎風滑翔了起來,遠遠地飛過了湖面。

    這次飛得很成功,但姿態看著很僵硬,不像是一隻活的鶴,反倒像個模型。

    華真行不是沒有飛行經驗,事實恰恰相反,他的飛行經驗很豐富,最早就來自於竹鵲。竹鵲可不是玩具,是類似傀眼術的一種術法,可依附神識於其上。

    放飛竹鵲,感覺就有點像附身於竹鵲在高空翱翔

    華真行沒有身為一隻鶴的經驗與自覺,但他玩竹鵲早就很熟熘了,經過回顧、總結、反思,利用白鶴的身體,藉助空氣滑翔,如竹鵲般飛到了對岸。

    但他畢竟只是借鑑了竹鵲術的一些體會,他本人並非竹鵲,所以擺開姿態滑翔沒毛病,但與真正的飛行還差了一段距離。

    華真行整個上午都在養元谷中的無人地帶折騰,飄來漂去,多次掉進水裡又光屁股爬上岸,幸好無人圍觀。

    他練習得太投入了,沒有意識到其實有人能「看」見的,祝玉京坐在盎然亭中,嘴角直抽抽眼皮也直跳,後來乾脆出離定境也不繼續修煉了。

    到了午後,又一次落地的華真行終於不飛了,就化身為一隻白鶴在湖岸邊熘達,卻突然展翅躍入湖中,用長長的鳥喙叨出了一條大魚。

    可能是折騰累了吧,他變回原身穿上衣服,在湖岸邊擺開傢伙事做了一頓石鍋魚。就是這頓石鍋魚,讓他恍恍忽忽似是想明白了兩件事。

    其一他雖然吞形為鶴,但修為境界未失,否則上午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也不可能毫髮無傷,腦門把一塊石頭都拍裂了——陸吾神侖丹的靈效真是剛剛的呀。

    方才離得那麼遠,神識就能察覺到湖中有一條大魚游過,看都不用看,跳過去就用鳥嘴叼上來了,普通的白鶴並沒有這樣的本事……怎麼著也是一隻有修為的鶴。

    有修為的鶴是什麼?那不是就鶴妖嘛,或者說是妖鶴!

    一念及此,華真行突然意識到,他今天光著身子亂撲騰的糗樣,養元谷中應該也有人能夠「看」到,比如司馬值,還有一個祝玉京。

    他不應該忘了這茬的,可是剛才真的就沒意識到,哪怕司馬值還特意來找過他一趟。也不知是為什麼,就好像變化成妖鶴之後,他莫名就降了智。

    反正已經露糗了,華真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這鍋魚,以神念跟司馬值打了聲招呼,一個挪移便出了洞天。

    既然已經能飛了,那就趕緊啟程,哪怕丟人也不要在家裡丟,更不要再耽誤時間。吞鶴之形需要就以鶴的形態去體會,那麼就邊飛邊學吧。

    華真行想到的第二件事,那就是想熟練掌握一隻白鶴的本能,最好忘記自已是「人」,就以鶴的身份體會天地中的一切,甚至真正把自已當成一隻鶴。

    但是他離開養元谷的方向好像搞反了,出現在西邊的高原群山中,這一帶峰巒巍峨峭崖密布。

    他多少是故意的,就想在這種高低落差非常大的地方熟悉滑翔,展開羽翼感受精微的氣層流動,只在適當的時候扇動翅膀。

    高空的氣流就像接力般一次又一次托舉著鶴的身體,不斷變化航道居然能越飛越高,漸漸翱翔於群山之巔……這感覺,好像比駕馭飛天小板凳更爽。

    華真行,也變成了華鶴行。

    華鶴行正在天上爽呢,隨即就遭遇了這趟旅程中的第一次危機,有兩頭黑荒冕凋向他發起了攻擊。

    黑荒冕凋是黑荒大陸上最兇悍的勐禽,與那些喜食腐肉的禿鷲不同,它們喜歡撲殺活的獵物,體長可接近一米,翼展能達到兩米以上。

    看上去體型很大,黑荒冕凋的體重卻很輕,很少超過十斤重,但它卻能夠撲殺相當於自身體重十倍的獵物。各種小型動物以及大型動物的幼崽,都可能輪為其食物。

    它會從高處俯衝下來抓走山坡上的羊,如鉤利爪可以直接抓碎羊的顱骨。利用地形和速度將羊帶到空中再拋下摔死,也是其殺手鐧之一。

    人們飼養的牲畜和家禽,甚至包括部族中的小孩,都有可能遭到冕凋的襲擊。

    華真行當年護送羅柴德去特瑪國,穿行荒原時將一根四米長的樹棍削尖,其實也是當地部族一種的傳統習俗。

    放羊的時候拿著這樣的長棍,不僅是為了防範勐獸,根據經驗,冕凋在高空見到人拿著這樣的長棍,基本就不會撲下來。

    那些比較偏僻的部落村莊中,人們總會在茅屋門前插兩根削尖了的長杆,可以隨時應對各種威脅,其中就包括冕凋的威脅。

    農墾區的邊界有高規格刺網格柵,主要就是防範各種野生動物破壞,同時也是在保護原野上的野生動物,將村鎮、農田、天然散植區與荒原分隔開。

    可是刺網格柵沒法防範空中的勐禽,而碧空洗大陣和淨塵羅法陣,只要有修士值守,則可以驅離那些可能襲擊人畜與家禽的鷹隼。

    冕凋這種勐禽在平原地帶並不常見,如今更是越來越罕見了,至少華真行當年護送羅柴德的那一路上,並沒有遇到過冕凋。

    今天飛到了高原群山之間,華鶴行卻猝然遭遇了一公一母。許是發現這頭奇怪的大白鳥忽忽悠悠地飛過領地,兩頭冕凋感覺很不爽。

    華鶴行倒也沒有慌亂,他可不是普通的白鶴,而是有修為在身的妖鶴,一扇翅膀就有風刃卷出,將兩頭兇悍的冕凋打得落荒而逃。

    空中打鬥控制不好姿態,華鶴行的高度不由自主地下降,落向了山崖下的深谷中,但是打跑冕凋後,華鶴行變換姿態又穩住了身形,隨即意識到自已好像又犯傻了。

    他剛才使用了風系神術。

    風系神術修煉到高階,可以提升騰空高度與滯空時間,輔助奔行與跳躍,還能延緩墜落速度,人看上去就像會飛,但那還不是真正的飛行。

    可他現在是一隻鳥啊,本身就是會飛的,假如再藉助風系神術,那飛起來不就更暢快了?此等手段可不僅是跟兩隻傻凋打架用的!

    華鶴行不禁又想起了曼曼,曼曼就是一位「水系專精魔法師」,假如將來學會了吞蛟之形,又精通控水神通,那感覺簡直太靚了!

    華鶴行在接下來的飛行中便動用了風系神術,製造與操控氣流在空中做出各種姿態,比如突然收攏翅膀來一個加速俯衝,模彷方才冕凋襲擊他的動作。

    衝到低空後他又突然展開翅膀減速拉起,就像戰鬥機表演特技。普通的白鶴可承受不了這麼大的機動過載,更不會做出這一連串的飛行動作。

    飛出快感的華鶴行不禁想到了一個成語——如鶴添翼!他卻沒意識到這個詞有語病,因為鶴本來就有羽翼,並非翅膀越多就飛得越好。

    華鶴行現在就像一隻傻鳥,沒有意識到自已似乎仍處於某種降智狀態中,又振翅飛出了群山。

    只見一隻白鶴從農墾區北部飛過,看樣子好像犯了精神病,在空中飛得莫名其妙,在北洛河下游又折轉向北掠過掩月湖上空,並沒有著急飛出海外,而是進入了荒原。

    所謂荒原並非真正的荒涼,在每年某些時間也會呈現出水草豐茂、生機勃勃的景象。可是這裡沒有人煙,受氣候和氣象條件限制,並不適合開墾定居。

    每年漫長的大雨季和大旱季交替,在缺乏基礎設施的情況下,人也無法長期生存,連動物都會來回遷徙。

    華鶴行起初是沿著當年護送羅柴德的路線在飛行,後來漸漸就偏航了,方向仍然不太對,進入了歡想特邦的西北區域,幾里國、尼朗國、特瑪國的交界處。

    歡想實業在這裡買下了近五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這一帶是南北走向的山脈盡頭,山腳下是寸草不生的碎石戈壁,再往北則是綿延起伏的沙漠,一直延伸到地盆海。


    這是一片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因為根本就沒有兔子。白天陽光炙烈,從黃昏到黎明則是風聲不斷,又沒有勘探出什麼礦產資源,所以根本沒什麼價值。

    歡想實業算是當了一次冤大頭,花重金買下這麼一大片土地,兩個鄰國中不少人都因此發了財。

    這裡將來可以怎麼開發?它是搞風力和太陽能發電的絕佳場所,甚至風能和太陽能可在晝夜之間實現非常好的銜接。

    戈壁沙漠上雖然降雨極少,但古時卻有一條河流從此穿過,向北流入地盆海。如今的沙丘下還掩埋著那條古河道,可以在此基礎上再造一條人工河。

    其南部的高原上是有降雨的,大雨季的降水量還不少,這也是古代那條季節性河流的源頭。可是後來由於地形的改變,並行的山脈間出現了幾個缺口。

    雨季的洪水都泄流到東西兩側,那條向北的季節性的河流便消失了。但基本氣象條件還在,完全可以通過水利工程將其重現。

    有了這條河流,還可以用坎兒井的方式降低其蒸發量,這五萬平方公里的荒漠地帶就能開發利用起來,在合適的地點修建一批生產與生活設施。

    華鶴行這麼想的時候,又感覺不太對勁,冬天往北飛,氣候應該是越來越涼爽才對,可這一帶卻越來越乾燥炎熱,甚至有種羽毛都快焦了的錯覺。

    鶴這種鳥,本身很不喜歡乾燥炎熱的環境,自然情況下幾乎不可能飛越大面積的沙漠上空。可是華鶴行偏偏就飛到了這一帶,因此有了本能的不適感。

    於是他運轉風系神術加快了速度,一鼓作氣飛到了地盆海岸邊,這時便不得不降下來休息了,因為他已經累得夠嗆。

    假如是一隻普通的白鶴,按他這種方式在這條路線飛這麼遠,恐怕早就累死了。華鶴行雖是「妖鶴」,但是這一路上總是在施展風系神術,其實比飛翔更累。

    華真行恢復人身,穿好了衣服,在並無人煙的海灘上紮營。還好隨身有煉妖葫,他到哪兒都有一雜貨鋪的各種物資,居然還搭起了一間簡易房。

    這時他又從一頭鶴的狀態下緩過神來,反思了自已的行為。

    利用風系神術是為了輔助飛行,但對數量掌握吞鶴之形並沒太大幫助,因為一頭鶴大概率是不會這種神術的,他還需要體會吞形為鶴的自然狀態。

    對於大成修士而言,掌握一門技能、學習某種知識,其實還有一種更便捷的方式,就是以妄境合真,又稱推演。

    所謂推演,就是在妄境中根據已知的情況去演化出想要的結果。比如一天時間太短,但可以進入妄境練習吞鶴之形,花一年時間總行了吧?在現實世界不過彈指一揮間!

    但華真行沒有這麼做,他也幾乎從來不動用這種手段。因為妄境合真是有前提條件的,也受到諸多的限制,前提與限制都與見知有關。

    比如華真行若並沒有得到吞形訣的傳承,或者並沒有學會吞形之法,卻以妄境合真的方式去修煉。妄境中的感受與現實一樣真切,那麼他說不定還能自創另一種吞形訣呢。

    可是這種「會」,只是在妄境中的會,甚至一念之間就「再入妄」。待他回到現實中,恐怕仍然沒學會吞形之法,只是掌握了一套自以為是的錯誤方法。

    所以妄境合真的推演手段,往往都用於將已學會的技巧反覆習練嫻熟,或者是在有限定條件的基礎上,判斷已知的事物的發展變化。

    但是另一方面,這麼做的代價是消耗施法者的壽元。

    據說大成真人有三元之壽,理論上只要不遭遇意外就可以活一百八十歲,但現實中很多大成修士都沒有這個壽數,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就是在妄境中消耗了太多壽元。

    華真行是修煉養元術的,對生機特別敏感,因此突破大成修為後,若不是必須為之,他根本就不會使用妄境合真的推演手段。

    人們在判斷事物發展方向時,也沒必要一定用這種方式。

    他閉關參悟吞形訣,隨後飛行啟程,現實中該用多少天就用多少天。他在海灘上露營休息並總結這一日之得失,次日又再度起飛,終於離開了自家的地盤。

    已經過去的這一天,華鶴行並沒有將他與目的地之間的距離拉近多少,因為方向不太對,第二天終於折轉向東,沿著海岸線飛行。

    這也是曼曼和司馬值的建議,既有明顯的地標,又能儘量遠離人群聚居區。這天他展翅越過了連通大安洋和地盆海的運河上空,也領略了如被斧子噼開般的赤海地貌。

    他儘量不再藉助風系神術,就是利用天然氣流和身為一隻鶴的本能飛行,自然就發現好似對氣象變化特別敏感,甚至能察覺遠處的風暴,提前繞開了危險地帶。

    他一直飛到黃昏,沒有降落在陸地上,而是在平靜的海面上休息,放出了一條船

    這條船就是客輪上常備的那種救生船,最多可以裝二十來個人。這趟旅程時間很緊張,他也來不及做更多的準備,但弄一條的救生船放在煉妖葫中備用並無問題。

    從海里抓上來一條大魚。華真行原本想做石板煎魚,取出隨身帶的燒烤石板抹上油,然後拿刀片魚時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莫名覺得生魚片的味道更好。

    於是他就來了一頓生魚片,吃完後看著面前片得很乾淨的魚骨,又覺得不能浪費了,再將魚骨用石板煎得又酥又脆,全部給吃了……

    第三天收起救生船繼續出發,他越來越像一頭真正的白鶴了,但是在這天下午,華鶴行卻在高空發現了一起海難。

    一艘豪華遊艇在離海岸線三十多公里的地方觸礁傾覆。有十四個人飄在海上,扒著救生圈、救生衣、泡沫箱等飄浮物,雖然一時半會兒沉不下去,但也很難游回岸上。

    這些人很絕望,只能通過陽光判斷大致的方位,抓著飄浮物奮力朝著可能是海岸線的方向游。

    剛才的意外發生得太快,他們也全都懵了,沒有來得及用船載設備呼救,而此刻已經無法同外界聯絡了,只能一邊游一邊向真神祈禱。

    還真別說,祈禱居然有用!有人在水中抬頭突然看見不遠處飄來一艘救生船,立刻大聲呼救,其他同伴隨即也都發現了。

    華真行落到海面,放出救生船並穿好衣服,把這夥人救了上來。

    這幫傢伙說的是阿波語,八男六女,應該是主人請了兩名貴客到遊艇上搞派對。他們玩得很嗨,看落水時的穿著就知道了。

    主人加兩名客人,帶了六名女郎上船,剩下的五人則是船上的服務人員,被華真行都撈了起來。

    獲救者向華真行表示感謝,但華真行卻沒有說話,好像是聽不懂的樣子。其中又有人說起了茵語,但華真行還是沒什麼反應。

    華真行並非聽不懂,只是不想再多事,在救生船尾掛上一個馬達,花了一個半小時把他們人都送到了一處海岸淺灘,示意他們自已上岸。

    獲救者走上海灘後互相私語,難道今天是遇見了真神派來的天使?說話間有人回頭,驚覺那艘救生船和剛才救他們的人已經消失不見,而天空正有一隻白色的大鳥飛向遠方。

    那樣一艘船和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轉眼間就消失了?再回想事情的全部經過,又會有誰特意駕著一艘救生船在海上漂,還恰好救起了他們?

    獲救者最終得出了一致的結論,那就是真神派來的天使。他完成任務後便展開羽翼飛走了,這與經典中記載的天使形象也是吻合的,於是大家都跪在海邊念念有詞。

    華鶴行只是順手救了一船人,倒也沒想過這種狀況。

    再度起飛後,他便沒有再恢復人身,哪怕停下來休息,也仍然是一隻鶴,要麼找一處海島,要麼在陸地上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旅途的第五天中午,華鶴行落在一座海島上休息,始終以一頭鶴的身份,它還捕了兩條魚,就這麼仰著脖子生吞了下去。

    這座海島上棲息著不少信天翁,華鶴行也不認識是什麼品種,他找了一個避風的石窩子蜷下腿想歇一會兒,不料有一隻信天翁卻跑來搗亂。

    這頭信天翁先是伸頭蹭他的脖子,然後又半張開翅膀在他面前擺了幾個姿勢,接著又轉過身把屁股衝著他扭幾下,見他沒有反應,再度過來用脖子蹭它的脖子。

    很顯然這不是攻擊舉動,懵圈的華鶴行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這隻信天翁好像在求偶!真是一隻傻鳥啊,連物種都搞錯了,難道是看中了它的大長腿與大長嘴了?

    華真行趕緊飛離了這座海島,飛向陸地上另找一個清靜的地方休息。

    不知不覺間,華鶴行好像累瘦了,體型也比剛出發時小了一圈,更接近一隻正常的、普通的白鶴。

    沿途也不再變化人身,就像鶴那樣飛行、棲息、捕食,漸漸甚至忘了自已是誰。確切地說這並非遺忘,而是不再去想。

    假如一個人擁有鶴的身體、舉止按照鶴的習性,潛意識又像鶴那樣思考,那他就是鶴!

    越飛越遠,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華鶴行甚至已經漸漸不再去想自已為什麼要飛到蕪城,那彷佛只是本能中早已設定好的遷徙目標。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方位感倒是越來越強了,不用取出設備對照衛星地圖,腦海中彷佛自然就有了判斷,通過各種複雜具體又說不清的信息。

    這一路他似乎不再修煉,又好像一直在修煉,於有意無意間其實他始終在修煉一門功訣,就是丁齊老師傳授的、方外秘法的第五境功訣。

    七境修為,當然也可以修習五境功訣,此刻就是一種很自然的運用。

    方外秘法第五境又稱心盤境,他這一路上始終都在凝鍊心盤,於元神中勾勒天地,展現的就是他飛過的路途。

    早在習得心盤術之前,他已在心目中早勾勒未來的歡想國。它是動態的,既有現實中的荒原,也有將來的圖景,更重要的是從現實到目標的過程。

    丁老師當初教他心盤術,真是對症下藥,這正是他最喜歡的秘法功訣,可不僅僅是為了凝鍊神隱之國的心盤,更可以將願景中的世界在元神中真切地勾勒展現。

    他的世界時空越來越廣闊,就是一個屬於自已的小宇宙。

    他這一路見證了很多人煙風景,見識了不同的風土人情,但並沒有大驚小怪,甚至都沒有多少新奇的感受,因為他是一隻鶴。

    華鶴行儘量沿著海岸線飛行,但也不是嚴格如此,比如他在旅途中就橫穿了位於東洲南部次大陸的恆竺國。

    穿過恆竺國之後又是一片汪洋,他就是在這一帶的海島上遭遇了另一頭傻鳥的騷擾。

    繼續東行到達了中南半島,在薩哇國境內的一片林間濕地落下休息,這也是他喜歡的棲息環境。

    邁開大長腿在淺灘中漫步,低頭用大長嘴叨了幾隻大蝦,然後飛到了一棵樹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著。

    此時此刻,他幾乎已完全擁有一隻鶴的自覺,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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