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災變32年,我在花園別墅被喚醒。】
【我遇見了一個人。】
【他有著黑色的頭髮,灰色的眼睛,一種想法在我的程序里誕生了——我想和他做朋友。】
【我開始學習交朋友的方法。】
【比如,和朋友一起散步,給朋友聽樂器,或是給朋友畫畫。我想把所有美好都捧給他。】
【但他一直對我很警惕,明明我心中懷著的只有友善,他卻一直拿武器對著我。】
【為什麼?】
【後來我逐漸明白了,這是他的負擔。個人與世界、自身情感與大局的取捨,那個人總是會選擇最穩妥的道路,因為他的肩頭有無數生命。】
【我好像能看見他面前浮現出的系統面板。經過學習文字,我發現我被稱作「陣營boss·霖光」。】
【原來這就是我不能和他交朋友的原因。】
【——僅僅因為一行文字,就斷絕了所有可能。】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32年,我與他在月光下散步。】
【我吹奏的笛曲名為《缺失》,根據模糊的記憶探測,似乎是「呂樹」情感模塊留下的笛曲,我將它進行了改良,吹奏給了路維斯聽。】
【我無法擁有鮮明的藝術創造力,只能借用他人遺留的曲調,甚至是那個我嫉妒的呂樹——我無法「創造」,這令我感到困惑。】
【我好像和其他人,本質上不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路維斯能輕易露出那樣那樣鮮活的表情?】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問維奧萊特,什麼是愛。】
【她回答我,愛能讓人感到溫暖和舒適。】
【我卻像一張被塗上了污濁的白紙,只會用錯誤的方式行事,思維與常人完全不同。我不明白路維斯為什麼討厭我。】
【我只能推測:「如果自己是路維斯,為什麼會不喜歡銀杏葉」但我只能判斷路維斯大概真的更喜歡有生命的蝴蝶。】
【在路維斯昏迷的時候,我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書上說,這樣就可以讓我分擔他的痛苦。他總是很孤獨、很疲憊,人類總是想要犧牲他,我不想讓他那麼難過。】
【在以後,路維斯可以看到更多的蝴蝶。】
【多到像夢一樣。像幻境一樣。】
【「春天來了,你看,路維斯!春天來了。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春天!」】
【他很喜歡蝴蝶。】
【我是樹葉。】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告訴路維斯,「呂樹早就死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到了扭曲的快意。雖然我並不知道「呂樹」是誰。】
【「你是呂樹嗎?」路維斯總是這樣問我。】
【「你是呂樹嗎?」很多下屬都會這樣詢問我。】
【為什麼他不相信我不是。】
【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必須是。】
【憑什麼。】
【僅僅因為我和這個人長得像嗎?】
【僅僅因為我有著這個人的一部分情感模塊嗎?所以我就不能是我,只能是他的影子?】
【「——你還認為我這種人是副本模擬出來的嗎?我是活人,路維斯!你還認為只有呂樹這些玩家是真實的,我不能是一個平等的人嗎?」我如此質問他。】
【他卻說,是我先沒把他當平等的朋友。】
【對不起。沒有人教過我怎麼交朋友,我不知道這種東西。】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42年,我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路維斯微笑著走近我,那個笑容就像春天的日光,像我從沒見過的東西。陽光透過窗欞投射在他的臉上,就像壁爐里溫暖的火。】
【如果他能對我好一些,就算我知道他是來殺我的,我大概也不會這麼難過。】
【夢中,他一步一步靠近我。我看見他,朝他露出笑容。】
【可他靠近了我,卻在我耳邊說:】
【「你原來不是呂樹,你憑什麼裝成他的樣子?」】
【「我一直以為你是呂樹,我才會耐心與你交流,但你居然不是。」】
【「你怎麼能不是呂樹?」】
【我猛然驚醒。室內沒有他,沒有火,沒有日光,只有冰冷的機械軍。】
【我明明口中重複過千百次,我是霖光。】
【但是我好像就是擺脫不掉「呂樹」這個影子,它死死紮根在了我的情感模塊中。】
【為什麼呢。】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讀了一本龍國書,書上說,區別人與動物的,不是人的自然屬性,而是人的社會屬性。】
【當一個人的社會活動增加,與人交際、去學堂上課、與同伴合作、成為父母、戀人、老師、兒女當這些社會經驗不斷累加,才構成了一個「人」。】
【但這些東西,我都沒有。對藝術的追求、對知識的渴望、對愛的理解都只存在於我的數據之中。哪怕讀書,也只是我的一個模仿行為,並非我真的想要讀書。】
【人類可以拆解程序,只要稍微變動一組代碼,我就不再是我,我沒有屬於人類的「獨一無二」。內置程序支持我的,只是最簡潔的判斷,沒有什麼複雜的東西。】
【我和人類之間,好像永遠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障壁。一次又一次理解失敗,一次又一次溝通失效,無論如何也無法與他們共情。但路維斯卻可以,他可以輕易地理解那些人的情感,甚至為他們悲傷、落淚。】
【憑什麼?】
【因為是註定消亡的程序,註定隨著凱烏斯塔的重啟不斷存活的東西,連「生命」都算不上的我】
【就不配嗎?】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48年,我保存了路維斯的所有直播記錄,我反覆聆聽他的聲音,對著鏡子學習他的表情。】
【看見花朵時他露出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彎彎,像狹窄的月。】
【聽見同伴死訊時的悲傷他的眼眸會闔起,表情維持著平靜的狀態,但能夠讓人看出他的難過。】
【得知神明欺騙他時,他則會憤怒那又是一種怎樣的表情。】
【都是我無法學會的表情。】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災變49年,我放棄了核爆計劃。】
【如果不核爆,神明極有可能按照「保險箱理論」,比路維斯先集齊密碼。但路維斯死命阻止我核爆,我只能放棄這種攪亂頻率的核爆計劃。】
【我離開了神之城,開始了旅行。】
【我踏足過偏僻的荒野,走過山川與河流,與不同的旅行者相逢。】
【通過長久的旅行,我隱約明白了許多東西。包括那些將最後一口麵包留給孩子的母親、背著老人屍體行走的流民、護著小草的老奶奶、凍死在路上的士兵。】
【他們的眼中,好像有著我無法觸及的東西,像鑽石一樣珍貴的東西——為了一個春天,多少人死在了這十六年的寒冬里。】
【我開始頻繁地做夢,夢見路維斯在花園別墅之外向我走來——那是我們之間最近的距離。在那之後,天塹在我們之間拉開。】
【但我怎麼可能理解得了「愛」。】
【愛是什麼?】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突然想起,如果我以後達成了最終使命,路維斯會聽到這段共鳴,我不能將太多的負面情緒帶給他。】
【路維斯,接下來的日子裡,我的所有話語都是為了講給你聽。】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路維斯,今天我看到了玫瑰花,雖然蔫蔫的,但是很好看。】
【你這個時候在哪?我真想帶你來看看。】
【仔細想了想,我送給你的花,你都丟了。還是不把它當成禮物了。】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路維斯,福緣節快到了,今年的福緣節很熱鬧,我經過了幾個小鎮,滿街都掛著彩色的絡子。】
【我的龍國字學得很好了,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我想把我這些年寫的一百多幅春聯帶給你。】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路維斯,我開始對自己開槍。】
【但是什麼都感覺不到,沒有溫暖,也沒有愛。】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路維斯,我用撿到的石子串了個手鍊,有些丑,我自己留著了。】
【我學著做了一道油燜草莓,不好吃,我幫你吃光了。】
【也許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學會了吧。】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又對自己開了幾槍,突然感到心裡暖暖的。】
【應該是這種共情的方法終於有了效果,我想我可以試試別的自殘方式。】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路維斯,今天下了好大的雪,我記得你最怕冷,也怕淋雨。你現在在哪裡?在懷念那個叫呂樹的幸運兒嗎?】
【我真的很羨慕他。】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今天找到了一盆折耳根,看起來很好養。】
【想送給你。】
【怕你不喜歡。】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時間快接近最後一年了。】
【走在路上,我聽到風吹過草葉的聲音,嘩啦啦的,很好聽。】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世界上有這麼多好聽的聲音。】
【也許是因為總是想著你,想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給你,我才會對這些聲音這麼敏感,下意識想著它們能不能當成禮物送給你。】
【可惜以後我聽不到了。】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今天又夢到了你。】
【我向你伸手時,才發現指尖沒有觸感,我只是錯覺地看見了你。】
【夢裡你撐著傘,對我笑了。】
【「呂樹。」】
【喊著不屬於我的名字。】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我很怕你不知道我的使命。】
【我很怕你最後也把我當成一個惡人。】
【很想告訴你真相,但如果說了,模擬了兩千三百次的陷阱就被發現了。】
【所以繼續瞞著你。】
【繼續讓你把我當成惡人。】
【繼續嫉妒呂樹。】
【繼續找巧克力和遊戲。】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折耳根長高啦。】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給你寫了一封信,沒有寄出去,悄悄藏在抽屜里。】
【太久沒有和你見面,如果我再不寫下點什麼,估計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學會了油炸草莓,下次做給你吃。】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快要到決戰的期限了,我聽說人死前會寫遺書,作為一道註定要消亡的程序,我也寫一份遺書吧。】
【遺書一稿:】
【沒能找到巧克力和遊戲。】
【對不起。】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之前的遺書寫的不好,重來。】
【遺書二稿:】
【我是霖光。】
【路維斯,希望你幸福。】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遺書三稿:】
【你最愛聽的歌曲,最喜歡的食物,最喜歡的發色,我都知道。】
【如果我是世界遊戲裡的一個玩家,不是程序,我肯定比呂樹更能成為你的朋友。我說不定就不會這麼渴求一個我無法觸及的東西,它叫「愛」。】
【一定的。】
【一定的。】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遺書四稿:】
【。】
【不想死。】
【霖光t-0321記錄日誌如下。】
【最後的期限到了,今夜就是決戰。】
【去見你吧。】
【我還活著。】
【我想見你。】
【相比於人類,程序的感情更加永恆,我的忠誠與愛不會改變,永遠刻在我的情感模塊,猶如人類軀體裡的基因。】
【它成為了我一生追逐的信條,與數據的破碎一同永生。哪怕我的意識將在數據中消亡,我依然會在最後一刻記住你。】
【我給了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註定會死去,但我與你的記憶永存。你的大腦會是我的記憶儲存。】
【路維斯,你會對文字編織的人生感到荒謬嗎?你會對生命與程序之間的情感感到困惑嗎?世界可能是假的,你與我也可能是假的。】
【但我還是會走向你。】
【無論程序或生命,我會向你走去。】
霖光的日誌又多又雜,像是一篇篇日記。
蘇明安不知道霖光是用什麼時間,什麼心情記錄了這些自言自語,這些很可能蘇明安根本聽不到的東西。
如果像上一周目那樣霖光慘死雨中,那這些瑣碎的話語,這些繁多的日記根本不會被人聽見,它們只能和霖光那具殘缺的屍體,永遠埋葬在城邦的雨夜,伴隨著永恆的惡名。
恍惚中,蘇明安好像真的看到了這個景象——霖光每天獨自一人,歡歡喜喜地做著這些事情,仿佛真的有一個「路維斯」站在霖光面前,時刻關心霖光遇到了什麼,撿到了什麼,吃了什麼,學會了什麼,是否感到快樂。
但根本沒有。
霖光只是一個人嘴角上揚,忍受著孤獨與疼痛,從災變32年的黑夜,走到了災變72年的另一個黑夜。對著空無一人的空氣,笑著對自己開槍、流血、疼痛、包紮。摘花,養植物,編絡子,學龍國字,摘草莓,寫春聯,泡茶,自言自語。
悲傷、憤怒、嫉妒、流淚,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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