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玄 第五章 禍兮福所至

    看了看四周這破舊而又熟悉的景象，林修只覺得剛才夢境中一切都無比真實。他低聲暗道：「難道這夢是真的？」

    曾院長在夢境中傳授的凝氣法絕迅速的在林修腦海中閃過，他立刻盤膝而坐，按照法絕上的要領，開始吸納周圍的靈氣。

    凝氣最重要的就是將散於四方的靈氣納入體內，靈根充裕之人，一旦掌握了法絕，這一步便很容易完成。但是對於林修這種資質平凡的少年來說，想要凝氣成功卻是異常的困難，更何況光是凝氣期的修為就一共有九重。不過對現在的林修來說，一想到只要能納入一些靈氣，然後慢慢的治好阿爹的頑疾，他覺得就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

    林修練得是異常的認真，但許久之後，他不僅沒有感覺到曾院長在夢裡所說，靈氣入體時所產生的絲絲暖意，反倒因為這古怪稀奇的吐納方法，使得肚腹胸腔產生了陣陣疼痛。不過，林修並不打算放棄，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吐納凝練。過了一個時辰之後，身體內的脹痛之感漸漸舒緩，林修雖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暖意，可呼吸吐納的時候卻順暢了不少，涼絲絲的空氣湧入身體後，丹田中明顯的傳來了異樣的感覺。

    兩個時辰的修煉之後，林修沒能讓絲毫的靈氣進入體內，可這些異樣的感覺已經向他證明，自己在桃園夢境中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天，林修忘了時間，做完早飯時天已經亮了，好在年考完畢，私塾也會休學兩月，到年關過完才會開學。

    喝著那每日不變的白米粥，林齊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他輕聲說道：「修兒，這幾天你就暫時不要出門了，阿爹幹活的時候給鎮上那些人解釋解釋，等過幾天你再……」

    林修笑了笑，「阿爹，您不要擔心，曾院長說得對，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不過您可千萬別把曾院長看破那王博使用道術的事情告訴別人。」

    「我哪兒敢跟人說這事啊。」林齊說道，「只是沒想到王老師竟然會這樣對你，嗨，都怪阿爹沒本事，連累了你跟著一起過苦日子。」

    一想到這些，林齊不禁放下了碗筷，唉聲嘆氣起來。

    「阿爹您放心，就算吃再多的苦，我林修將來也一定要有一番做為，誰要是欺負咱們父子，我就十倍百倍的奉還。」林修一臉認真的說道。

    吃過早飯，林修推著輪椅把阿爹送到了鋪子。林家的鋪子也就是在街邊巷子裡搭了個木棚，一應器具都非常的簡單。只要不上學，林修都會在鋪子裡幫阿爹打打下手。

    在鋪子裡等了大半天，也沒有一個客人上門。林修看到，路過的那些人鄰里鄉親都朝他和阿爹露出鄙夷的目光，嘴邊還要低聲說道幾句。林修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更加堅定了他心中的志氣。

    「修兒，反正也沒什麼生意，家裡的柴火快沒了，要不你就去河邊那兒撿些干木頭回去。」不想兒子再受那些人的臉色，於是林齊便想把林修給支開。

    看看的確是沒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林修便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鋪子。走在街上，各種難聽的話不斷的從林修背後傳來。

    「嘿，這小子還敢上街，都不嫌丟人的。」

    「就是，還以為他將來能做官兒呢，沒想到先做了賊。」

    「咱們長安鎮啊，還是得看何坤何公子。」

    「是啊，何家少爺那可是將來要當神仙的人物，哪兒是林修這種敗類能比的。」

    諸如此類的話不絕於耳，比這更難聽的也是滔滔不絕。但有了曾院長的一番指點，林修也就不怎麼在意這些了。

    來到河邊，林修將那些被大雪壓斷的樹枝堆積在一起，捆了兩捧便準備提回家。這時，小路上匆匆的走來一人，背著個包袱，鼻青臉腫的極為落魄。

    那人走到林修面前，林修看了半天才認出他是誰。

    「王老師？」林修很是詫異，但看到王博好像是給什麼人揍了一頓，再想想前天的事情，他心裡卻又是一陣暢快。

    「林修？」看到眼前撿拾柴火的少年，王博那被打歪的鼻子和打腫的眼睛立刻更加鼓脹起來。他放下包袱，一臉怒火的朝林修走了過去。

    二十年前，十七歲的王博第一次參加大考，結果連個名次都沒有。他覺得沒臉回家，就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在外面閒晃了大半年。有一次，王博遇上了一個滿臉麻子的道人，自稱是什麼鐵扇派的師尊，出來遊歷。道人說他有一套仙術，能保他王博得取功名。王博想也沒想，立刻就掏出了全身的銀兩給了那道人。於是，道人教了王博凝氣的功法，還傳給了他一套能在紙上變換字體行文的歪門邪法。

    這王博也算是靈根不錯，兩年時間，總算是凝氣入門成功。有了這套改換字跡書文的道法，王博再參加大考時，便將自己的試卷和一位大才子的試捲來了個乾坤顛倒，於是，那一年王博考上了進士，很快就做了官兒。可是除了這點歪門邪道，王博別的是一點不會，平日裡就只知道飲酒賭博。結果官做了沒一年，因為貪污受賄，王博就被朝廷給扁了，還差點給押進坐牢。

    流落多年後，王博來到了長安鎮，繼續靠著那改換字體的邪術，王博也就在這裡騙得了一個字體優美的大才子的名號。林修前天看到王博一身酒氣從私塾外面回來，正是王博輸光了銀子，喝得伶仃大醉之後的事情。

    當時聽林修說了何坤找他幫忙考試作弊的事情之後，王博的心思立刻就跳動了起來。他悄悄來到何府找到何坤，準備順水推舟的收下那些銀子。王博本來只想幫何坤應付考試，但那何坤惡從心生，非要害一害林修，讓他知道不順從他何大少爺的下場，為了那幾十輛銀子，王博便也掩埋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良心，接著就有了第二天考場冤枉林修的事情。

    考場作弊乃天下士子的大忌，一旦被發現，終生都不能再參加朝廷大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王博幾乎是一手斷送了林修將來的仕途。好在院長曾黎知曉真相，只要他將來不向朝廷舉報，林修還是可以參加大考的。

    本以為事情做得天衣無縫，王博手段就算再下作，也不是林修這樣一個小娃娃就能識破的。但就在今天一早，王博剛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赤身裸體的給扔在了長安鎮外的雪地上。他身上有一封信，信上將他那不入流的道法和手段說得是一清二楚，還警告王博，如果再敢回長安鎮，他必定是小命難保。王博自知是遇上了真正的道門高人，哪裡敢再耽擱，立刻穿上了扔在旁邊的衣服，拿起早已被那位高人收拾好的包袱就跑。

    可走到一半，王博想起自己枕頭下面還有何坤少爺給的二十輛銀子啊，要不要回去拿呢？思來想去磨蹭了幾個時辰，王博最後還是覺得小命重要，於是便灰溜溜的走了。

    一抬頭見前面的小娃娃正是林修，王博心裡頭憋著的怒火立刻竄了上來。

    「好你個林修，這回我竟然著了你的道。」王博凶神惡煞的說道。自己稀里糊塗的糟了一頓收拾，他覺得事情肯定和林修有關。

    看四周無人，王博緊跟著大步上前，一腳狠狠的踹在了林修身上。

    王博如何不堪，可也是有凝氣入門的修為。他這一腳當即就把林修給踹得兩眼一黑，身體瞬間往後飛出，一下就栽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

    長安鎮外這條河叫做小灣河，可實際上，河面還是頗有寬度，水深也超過了五丈。林修落水之後，整個人幾乎暈厥，被水流一卷，很快就朝著河心滑去。

    這下反倒是把王博給嚇傻了，看到林修的身體漸漸消失在河面上，他心臟狂跳，卻沒有下水施救。

    「媽的，害老子丟了飯碗還有二十多輛銀子，林修，你可就別怪我狠心了。」王博惡毒的看了林修一眼，然後拔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