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溫吞吞升上來,不溫不涼的大概也只有這麼一個片刻時候,海岸邊獨特的腥味蔓延在整個下龍鎮上。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太陽才剛出來,鎮上已經人頭攢動,也許是趕在濕熱的空氣焦灼起來之前乘一乘涼風。
馮遠雙手掛在方向盤上,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會,車裡的座椅也實在說不上舒服,但也只能將就將就了。他們趕到鎮裡的時候,街上沒有一個人,靳爍酣睡在後座,馮遠決定找一條人流量更大的主幹道,躲在車裡。
這樣既能夠在人堆里找出這個傳話人,又能保持一定的隱蔽性。畢竟靳爍這個人已經「死」了,不便再露面。因此馮遠決定在這蹲守。
直到太陽出來,比馮遠預計還要早兩個小時左右,街上已經來來回回,行滿了半身的人們。馮遠判斷,這些人是趁著海水還沒升溫,去灣邊納涼。
他雙手扒在方向盤上,一邊輕輕地敲打,壓低腦袋,視線在街區左右掃動,不漏過任何一個行人,一邊感慨。對馮遠來說,東南亞自然是第一次來,卻沒想到既不是旅行也不是蜜月,自然風光固然不賴,但他卻連一點欣賞的閒暇都沒有。
馮遠現在的心思完全地寄托在這個傳話人的身上,這是他們僅剩下的唯一線索。按照靳爍的判斷,加上自己的經驗和直覺,他相信這個傳話人並不會貿然回到組織內部,相反,人滿為患的下龍鎮,作為傳話人自己熟悉的鎮子,更有一探的價值。
而為了和組織取得聯繫,夜晚回到鎮子的傳話人一定會在白天採取什麼行動。馮遠打起精神,順道把靳爍拍醒。
「是這個嗎?」馮遠從車裡尋摸出一塊方形的鏡片,他偷偷折射出街上值得懷疑的對象,被馮遠摁在後座的靳爍難受地蠕動著,湊到鏡片前看了看,搖頭。
在街上蹲守了兩小時,仍沒有發現目標。馮遠有些煩躁,他接連抽了三支煙,這會兒又在褲兜里焦急地摸索起來。
靳爍愣愣瞧了馮遠半晌,遞出手裡的zippo,推開火焰。
「謝了。」一夜幾乎沒有合眼,馮遠的頭髮亂得像一團雞窩,手裡顫抖著捏住菸頭,一時間連正反都握不住。
看著火苗點燃了煙杆,馮遠才鬆了口氣。他仰靠在座椅上,心裡一片潮水涌動。
「像你這個抽法,肺管遲早出毛病。」冷不丁的,靳爍突然出聲。
「醫生的教訓。」馮遠搖了搖頭,視線從車窗的玻璃往外瞅去,這時候行人比清晨時少了些,熾熱的陽光大概給這片街清了場。
「那我可得小心了,靳醫生。」馮遠長出一口氣,話雖然這麼說著,但是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平常不這樣,特殊時期。」過了半晌,馮遠突然說道,手裡的煙頓了頓,一時沒往嘴裡送。
靳爍有些愕然。
「你在跟我解釋什麼?」靳爍的目光閃動。這個時候馮遠才意識到,原本應該坐在副駕駛上,不由分說搶過自己嘴上菸頭扔開的時傾,似乎已經不在了。
馮遠有意無意地轉過腦袋,向身旁看去。
「你在害怕。」靳爍盯著馮遠,看得出來,雖然一直以來掩飾得很好
,但一旦松下勁來,像現在這種時候,馮遠的臉頰上就開始冒虛汗,身體的顫抖更加難以抑制。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靳爍倒能體會這些感受。
「我怕?」馮遠強扭著喉嚨笑出聲,他轉身,目光從椅背上穿過,看著仰躺在後座上好不愜意的靳爍。「我可是警察,靳醫生,我怕什麼?」
「你怕自己力不從心,怕你能力有限,怕你的時傾警官就此……」靳爍直言,但與其說是馮遠害怕的什麼,倒不如說,這些也是他自己深深恐懼,怨恨和自責的。然而沒等他說完,馮遠已經變了臉。
「夠了!」馮遠打斷靳爍。
馮遠的臉部開始扭曲,咬著菸頭的嘴狠狠並了起來,幾乎要把一整支香菸攔腰截斷,而眉頭緊鎖,筋肉抽動,更是看上去有些人。
話從嘴裡說出來,馮遠就知道,靳爍的每一個字,都鑽進心窩裡,狠狠地敲打著他孤懸著的一顆心上。
「別說了。」馮遠低下頭,默默抽起了煙。
靳爍很識趣。他點起一支煙,兩人保持了沉默,一時間車內煙霧繚繞。
「時傾的責任……在我。」不知道這話是向誰說,馮遠的眼光閃動,陸續點完三支香菸,他衝著靳爍,但又不像是對話,這般說道。
「哦。」靳爍有意無意地回答,視線卻穿過了馮遠,瞟向他身後的街景之上。
「當時如果堅持不讓她去,也就不會……」馮遠雙拳緊緊攥住,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在腦海里重新預演這一幕,倘若那時候時傾沒有隻身犯險,他們也許已經全身而退,也許這個行動就能正常押後。
「或許吧。」靳爍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馮遠盯著自己手頭一點點焚燒殆盡的香菸,陷入沉思。
「別如果了。」靳爍的眼裡卻放了光,他拍了拍馮遠。「以前的事改變不了,現在能救她們的唯一機會來了。」
「什麼?」馮遠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靳爍銳利的視線就穿過自己往身後的方向掃去,他立刻想到,也許等待已久的「獵物」就要出現,正要回身的時候,靳爍攔住了他。
「別動。」靳爍摁滅菸頭,視線雷打不動,長矛似的穿透了馮遠,射向遠方。
「別讓目標起疑。」靳爍壓低了聲音,儘管這輛車是密封的,但兩人仍屏住了呼吸,馮遠的瞳孔里像燃起了火焰,熠熠生輝。
「目標來了嗎。」馮遠強行壓抑住身體的顫抖,他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突破口,也是救出時傾的唯一希望。
靳爍點點頭。
「三點鐘方向。你先別動,等他穿過這條街。別讓他起疑。」過了許久,靳爍說道。
馮遠點了點頭,不敢大口呼吸。靳爍也是一般,全身緊張地貼靠在車內,生怕被識破。車內的空氣一時凝重得像滾動的液態汞。從靳爍的瞳孔里,馮遠似乎隱約能見到反射而出的白色鬍鬚。
靳爍的確看到了這個老頭兒,只不過他的確很謹慎,一晚上的時間,不僅另著了一套漁民似的服裝,連扮相和外形都做了不同程度的喬裝。
看到這傢伙的時候,是從海灣的方向
,跟著魚腥味兒一道來的。靳爍最先看到的是一副精悍的胸膛,鐵塊似的筋肉在胸口猛烈地鼓起,身體四肢雖然看上去細瘦,但靳爍多年的從醫經驗下,一眼就能看出,這幅軀體裡的爆發能量十分可怖。
而在這傢伙的肩膀上,拖拽著巨大的金屬漁網,濃烈的腥味就是從這裡傳出。看起來這個老頭兒的偽裝身份是漁民,到了這個時候,徹頭徹尾地化成了漁夫的模樣。
和昨晚相比,老頭兒的步履看起來有些蹣跚。當然,靳爍一眼就能看出這只是他的偽裝。老頭兒一路行來,冒著全身上下的魚腥味兒,腳上踏著木屐,神態甚至有些和藹。
但靳爍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就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寒冷。
「怎麼樣。」馮遠趴在車座上耷拉的腦袋,一動不敢動,只能小聲詢問。
「別著急,他往客棧的方向去了,這一帶是下龍鎮人口最密集,也是整個東南亞國籍分布最複雜的地區,咱們別跟丟了。」靳爍沉著地說道。
他眼睜睜看著這個老頭兒扛著豐收而來的一網新鮮海魚,從馮遠的車前一步一步行過,兩人的心臟劇烈地抖動起來,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他過去了,行動還是追?」靳爍咽了咽口水,問道。
馮遠知道,在這個廣場上動手無異於自殺行為,這裡不僅人多眼雜,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組織內部的眼線,亦或是東南亞的警力,貿然行動,不僅麻煩不少,更可能直接招來殺身之禍。
更何況,馮遠不會讓靳爍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追。」馮遠飛快地翻過身,雙手捏住了方向盤,利落掛上了低速擋,腳掌摁動離合,輕輕敲動了油門。他的車子抖了抖,尾口吞吐出氣焰,馮遠的眼光一下子鎖定了那道背影。
「是他?」馮遠看得仔細,昨天夜晚的那道背影,和現在這位老者並無二致,儘管當時夜色濃重,但馮遠仍然沒有放過細節。
「沒錯。」靳爍訝異說道,他沒想到馮遠的觀察力居然如此敏銳。
馮遠發動了車子,整輛車碾過青石路板,在魚龍混雜的街道上緩緩前行,緊緊跟在老頭兒的身後。
兩人屏息凝神,既不能太靠近,以免讓老頭兒起了疑心,又不能太遠,這裡人員實在太過密集,一不留神,就可能跟丟。
馮遠的精神狀態實在談不上好,但是一想到時傾,他就來了勁頭。
他們緊緊追著,跟著老頭兒,果然跟靳爍講的一樣,來到了一家客棧前。對於漁民來說,客棧通常是賣貨的好地方,所以老頭兒進來本身並不古怪。馮遠把車停在客棧外,他注意到,老頭兒要了一間客房。
這就古怪了。
「他進去了。」靳爍倒是擔心跟丟了目標。
「但也好辦了,客房裡最好行事。」馮遠倒覺得這樣更好。
「進去嗎?」靳爍問。
「別著急。」馮遠沉住氣,等待機會。
然而兩人沒想到的是,老頭兒進了客棧不過半個鐘頭,客棧里突然傳出了尖叫聲。
馮遠的眼皮就開始跳動起來,他有著十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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