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夜色下,馮遠兀自站了起來,只不過疼痛和麻醉的效果也才剛剛壓了下去,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他踉蹌幾步,搶上前來,一把抓住了老闆娘。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好久不見了。」馮遠嘴角露出笑,上半身裸露出胸膛,衣衫早就破成了好幾截,胸口滲出的血黏住了他的外套,血污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腥味。
自稱「馮遠」的青年,當然就是李翊。
「彼此彼此。」李翊輕鬆笑道,他打量起馮遠來,說道:「沒想到你還活著。」
「托你的福,一時半會死不了。」馮遠扣扣索索,手臂顫抖著,從自己的褲兜里拽出一盒街邊買的萬寶路,看花色,大概是高仿。
他點上一支煙,身體才恢復了平靜。
「你不是馮遠。」韓自清在兩人面前來回看了半晌,抓住老闆娘的手捏的更緊,他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於是立刻拽住了老闆娘的腰肢,凝神看向李翊。
李翊倒是很灑脫。
「的確不是,我可沒這傢伙這麼蠢。」李翊笑著退後,嘆了口氣。
「馮遠,沒想到這麼就不見,咱們竟然不是在飯店裡——記得上學的時候,你最喜歡那家餛飩店,不知道還開著沒。」
馮遠苦笑一聲,把菸頭從嘴裡拽了出來。
「那家?」他嗤笑一聲。「別做夢了,李翊,你心裡難道不清楚,你和我壓根不可能再有那樣的日子。」
「哦?」李翊眼疾手快,趁著馮遠說話的工夫,突然出手,一瞬間奪過了馮遠手裡燃著的香菸,塞到了自己的嘴裡。「我倒不這麼認為。」
馮遠愣了愣,眯了眯眼,手裡竟然反應不過來。
「這麼久不見,你身手見長。」馮遠讚嘆了一句,跟著韓自清退到角落裡。他們現在的處境實在談不上好,小小的院落里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李翊笑了笑,沒作聲。他很少抽菸,這時候抽的,又是馮遠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便宜假煙,味道更就談不上好。他猛嗆了幾口,煙氣進到肺里。
「你到底是什麼人!」韓自清帶著老闆娘退到角落裡。他眼裡帶著光,原本以為只要擒獲住這個窠臼的領頭話事人,這件案子就能告一段落,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現在的局面反而變得更加複雜。
馮遠看了韓自清一眼,說道:「他叫李翊,是個……國際犯罪專家。」
「犯罪……專家?」韓自清似乎難以置信,從嘴裡複述了這幾個字,他抬起頭,看向馮遠。如果這個李翊是犯罪專家,那麼與他看起來關係匪淺的這傢伙又是什麼人?
「那敢問,你是……?」
馮遠悽慘地笑了笑,說道:「說了你大概也不信,我就是馮遠,八成你要覺得被我們玩的團團轉,但的確是這樣,我就是那個從大陸來的警察。」
「你有證件嗎?」韓自清警惕問道。
「你猜得到。」馮遠無奈地搖頭。「如果我有什麼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大概就是這群傢伙對我的敵視了,你看。」
馮遠撩開自己的胸口的外套,外套早就殘破不堪,這下被他撩開,血肉模糊的肌肉展露無遺,就連韓自清都被他嚇了一跳。
這樣子和他負著傷,從下龍
鎮的險境逃出來的時候,簡直如出一轍。
「你可真是個怪物。」李翊看著馮遠,嘆了口氣,他沒想到,馮遠這個樣子還能站得起來,看上去,竟然還有些精神。
馮遠沒吭聲,他的神情也頗為嚴肅。
韓自清與他靠在一起,兩人肩背貼合在一起,李翊沒有做聲,但是四處圍滿了「警察」,這讓他們感受到十足的壓迫感。
「嘿嘿。」韓自清苦笑道:「這可有趣了,兩名正牌警察,被一幫假貨圍著毫無辦法,還得靠人質存活,真有意思。」
馮遠也頗為無奈,韓自清說的還真就是這麼回事。
「你信我的話了?」馮遠聳聳肩。
韓自清搖搖頭。「我倒不是信你的話,只是不相信會有人那麼蠢,在這種局面下自稱警察,能有什麼好處?」
聽了韓自清的調侃,馮遠不禁笑出聲來。
「你還能笑出聲來,看來你有恃無恐?」韓自清看了看馮遠,問道。
馮遠想了想,說道:「也許是,我跟這姓李的,怎麼說還是相熟的,我試試。」
他扭了扭胳膊,渾身的骨頭酥麻,這時候還沒有完全緩過勁。
「李翊,你放我一馬吧。」馮遠開門見山。
「放你一馬?怎麼放?」李翊明知故問,前門有大批「警察」把守,而馮遠他們的後面則是蝗螽鎮住了舞廳的大門。
「別裝傻,李翊,看來你在這裡混的很不錯。」馮遠故作輕鬆地說道。「把我們倆從這裡放出去,也不是難事,對不對。」
李翊沒有吭聲,馮遠繼續說道:「另外,這女人還在我們的手上,放了我們,也許是個不錯的交易。」
「如果放了你們兩個,馮遠,你能答應我,不要干涉我的事麼?」
「你瘋了!」然而出聲反對的卻不是馮遠或者韓自清,而是被他們束縛著無法動彈的女人——老闆娘,她發了狂一般,頭髮散開,臉色枯槁。
「你放了他們!他們是幹什麼吃的!你以為一句答應就能作數!姓李的!我不知道你是哪個堂口混的,但是這窠臼還是老娘說了算!老娘就是死了,也絕不答應!」
老闆娘——這個幾近瘋狂的女人的確有資格這麼說,自從窠臼衰落以來,話事人幾經更迭,到了她的手裡,才重新發展成東南亞最大的組織,現在把這兩名警察放出去,不僅要壞了窠臼的根基,更是要破壞整個地下市場的鏈條。
誰也沒想到,不久前還脂粉氣濃厚,款款柔情的這位端莊女人,此時竟然成了這般模樣,聲嘶力竭,卻又沒有人搭理她。
「你可真會難為我。」馮遠嘆了口氣。
「只是嘴上承諾一句,這並不難。」李翊說道。
馮遠卻搖搖頭。
「沒辦法,答應別人的事,總得想辦法做到,但是李翊啊,我怎麼也是個警察,你說我傻,那就算了,要是說我是個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警察,我可就受不了了。」
李翊沉默了半晌,微笑道:「你一向這樣。」
馮遠也不說話了。這時候說再多話也顯得無力蒼白,因為有些話,說出來就浮了。
李翊從嘴裡取出煙來,捏在手裡,這樣一
直燒著,直到燒了半截,他也沒有要重新抽的意思,馮遠才又說話。
「怪浪費的,把煙還我吧。」馮遠的話輕鬆自然,兩個人也像是在嘮家常,一點緊張的氣氛都感覺不到。如果四周不是圍滿了警察,如果不是在這樣塵囂而起的深夜,恐怕兩人就是這樣在酒桌上推杯換盞地徹夜不眠吧。
然而李翊卻又抽了一口。
「原來你喜歡這種怪味。」他感慨。
「你不也是?」馮遠搖頭,嘲弄似的說道:「我以為你甘願進去,凡事就看得開了,沒想到,你還是喜歡這個調調。」
李翊眯起眼,他抖了抖菸頭,突然說道:「你知道付冉之對吧。」
李翊無意中的問話讓馮遠心頭一震,仿佛知道會有這麼一問。
「哦,我知道。」馮遠錯開視線。「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小秘是嗎?我知道。」
「你說了兩遍我知道。」李翊的語氣突然有了變化。「你真的知道了。」
馮遠沒有回答。他天生不擅長說這種謊話,更何況對象是李翊。
「她死了。」李翊自己說了出來,靜靜地看著馮遠。馮遠沒有一點觸動,甚至情緒上的波動都很少。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不如說這是他親身經歷而來的,但是此時此刻,從這個女孩唯一信賴的男人嘴裡說出來,他還是感受到一種無力的哀怨。
但李翊沒有。
他卻笑了。
「沒想到吧?我居然還能笑出聲來,是不是很喪心病狂?」李翊眯著眼笑道:「原本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如果誰死了,我會抹一抹眼淚,馮遠,那麼除了你,就是這個小女孩兒。」
馮遠沒有吭聲。
「但是她死了,我卻壓根沒有這種感覺,你說奇怪不奇怪?馮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反應,你一定想不到。啊,原來她死了。就是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李翊喋喋不休起來。馮遠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從小到大的朋友喋喋不休——他從沒見過。
「我……我對不起你……」馮遠突然出聲,打斷了李翊。「我本應該保護她的,但是……」
「保護?」李翊哂笑。「這話也不該跟我說吧,馮警官。」
「但是不管怎麼說,李翊,即使付冉之的死跟我有關,我也不能看著你繼續這樣走下去。」馮遠的眼光突然發亮。「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李翊笑著搖頭。「馮大警官,你可真大的口氣,你現在可是自身難保。」
局勢已經完全掌握在李翊的手裡,他的確有資格這麼說。馮遠也不得不承認,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是在李翊的計劃之中。
「你是怎麼調動這麼大規模的警力到下龍鎮的?」馮遠突然問道。
「這不算難事。付冉之的屍體就是最直接的證據,心臟和若干臟器損毀,遺失,甚至有相關的影像資料作為證據,只要把這些送到警方,再略加引導,很簡單就能讓他們知道,下龍有什麼了。」
李翊笑著說道。
「只是沒想到,效果比想像的還要好。現在的市局空得簡直可以說是個殼子,即使我們有這麼大的動作,他們也沒辦法拿我怎麼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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