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婚是我結
第四十四章冬去春來
元宵未過,段家食鋪的總經理緊急找上刑懷栩,說部分供貨商節後要撤銷食鋪的代理權。
總經理很著急,刑懷栩第一反應卻是問他有沒有和段和祥匯報,畢竟段和祥才是食鋪名義上的老闆。
&先生……」總經理欲言又止,滿臉為難,「他現在的狀態可能沒辦法處理這些事。」
刑懷栩心如明鏡,無奈嘆氣。
自從許珊杉去世,段和祥就像換了個人,過去的溫順從容平和全都消失不見,整日借酒消愁,日夜顛倒,段琥很擔心他,期末請假在家照顧他,寒假乾脆寸步不離,可還是阻止不了他喝酒。
說實話,剛開始,刑懷栩也是不敢去段家的,在那小小空間裡,每個角落都是許珊杉的影子,有時候驀然回首,當真能瞧見許珊杉一同往日的身形盤踞不散。
刑懷栩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段和祥。
春節時,刑懷栩和康誓庭回段家拜年,親眼見到段和祥爛醉如泥地癱在廁所里,旁邊段琥費勁地替他脫換衣服,廁所里瀰漫著嘔吐的酸臭味和酒精的刺鼻氣。
那是大年初一清晨八點,一年的嶄新開端,在段家卻恍如世界末日,沒有任何新意。
唯一讓刑懷栩欣慰的是段琥。
段琥在葬禮上的表現一度讓刑懷栩以為他離成長還有距離,可事實上,就在刑懷栩自顧不暇的那段時間裡,段琥已經成為他們這一家裡最早從許珊杉死亡陰影里走出來的那個人。
不是不疼,不是不傷,刑懷栩看得出段琥的收斂,收斂起全部傷心,在陰霾的冬日裡,即使沒有陽光,也須默默成長。
康誓庭有多種辦法經營食鋪,可食鋪終歸是段家的生計,他們需要段家有位主事者從始至終參與其中。
於是,這年冬末,二十歲的段琥被現實推到幕前,像曾經二十歲的刑懷栩,也像曾經二十歲的康誓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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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的時候,康誓庭要帶段琥出國見國外商家和一些總代理,這種事本不必由他親自執行,可為了段琥,康誓庭親力親為授之以漁,半點不留私。
出發前,康誓庭整理行李,刑懷栩難得放下書,里里外外跟著他,頗為感慨,「要去半個月吧?」
因為要帶徒弟,並輾轉各地,這趟出差註定不得高效率,康誓庭一邊往行李箱裡堆衣服,一邊說:「段琥看起來機靈,我應該能早回來。倒是你,一個人在家萬事小心。」
他本想提醒夏薔既然回來了,在還沒全然勝算的時候要適當避其鋒芒,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沒必要。刑懷栩不會犯相同的錯,說句奇怪的話,她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康誓庭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形容逗樂了,雙手叉腰挺起身,自顧自笑著。
刑懷栩蹲在行李箱旁,本來在研究他的置物袋,聽到這莫名其妙的笑聲,抬頭訝然。
康誓庭被她疑惑地注視著,反而更樂不可支。
刑懷栩不由自主也笑了,「你笑什麼?」
康誓庭彎腰摸摸她的腦袋,不告訴她自己一瞬間腦補出的大女人和小男人畫面。
刑懷栩不會刨根問底,見他不說,又擺弄起那些分門別類整整齊齊的置物袋,末了總結道:「你有強迫症和輕微潔癖。」
&初在學院路,如果不是我幫你整理行李,你那些東西是不是打算放一年?」康誓庭問她。
刑懷栩搖頭。
康誓庭顯然不信。
刑懷栩認真道:「沒人整理的話,我可以放一輩子。」
康誓庭哭笑不得,摟過她的肩,愛不釋手地親了兩口。
&走了以後,三餐都會由周姨定點送來,你要準時吃,沒人給你熱飯,你就吃快點。晚上睡前記得打開報警系統,家裡的燈到了晚上就全部打開吧,但是不要熬夜看書,也不要到處亂跑,出門記得叫司機,走路別跌倒……」康誓庭疊著衣服,嘴裡絮絮叨叨,把能想到的事全都細數一遍,最後總結道:「總之,吃飽穿暖心情好,然後等我回來,好不好?」
&刑懷栩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習以為常地乖乖答應,隨即從行李箱裡翻出那枚紅色合歡花的領夾,「這個並不好搭衣服,你為什麼要帶去?」
康誓庭笑道:「喜歡的東西要隨身攜帶。」他故作嘆息,「可惜喜歡的人即將遠隔千里。」
刑懷栩點頭,忽然作勢要往行李箱裡鑽。
康誓庭笑著將她拉出來,抱在懷裡祈禱天荒地老。
飛機是下午四點的,中午時,康誓庭趁機摟著刑懷栩睡了場暖綿綿的午覺,被司機催醒時兩個人都有些懵。
車子停在段家樓下時,段琥早早等在那兒,手裡也推著個行李箱,旁邊站著精神不濟的段和祥。
段和祥目光渙散,但也瞧得出無能為力的自責和狼狽,他一夜間老去十歲,誰也不忍心再苛責他。
去機場的路很平順,刑懷栩生平第一回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與人送別,她不是感性的人,可等康誓庭和段琥一前一後消失在視野里,她的心忽然也就空了。
失重的錯覺令人恍惚。
原來這就是離別。
有隻手搭上刑懷栩的肩,來人笑嘻嘻道:「栩栩,再看下去,該哭啦。」
刑懷栩回頭,意外見到紅唇白面的尤弼然,「你怎麼在這?」
尤弼然聳肩笑道:「康誓庭怕你送機完一個人回家無聊,讓我來陪你玩。來吧,說學逗唱,你想玩哪種?唉,有些人的時間半點都不能浪費給無聊,有些人的時間卻可以大把揮霍用來彩衣娛親,人吶。」
刑懷栩果然開心,摟住尤弼然的小細腰一起往外走,「大恩不言謝。」
結果走出沒兩步,就見到等在圓柱旁的虞泓川。
刑懷栩挑眉,鬆開尤弼然的腰,意味深長道:「誰的時間寶貴,當真不一定。」
三個人來到尤弼然公司,直接進到董事長辦公室,這是刑懷栩第一次正大光明走進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商業帝國,周圍員工瞧她的眼神卻都十分陌生,知道底細的虞泓川剛開始還擔心刑懷栩心中不痛快,暗中打量才發現刑懷栩根本不在乎這些——所謂財富地位聲勢,她說給尤弼然,就絕無半點後悔或覬覦。
虞泓川再看旁邊始終和刑懷栩親熱如手足的尤弼然,忍不住自嘲,他在這兒替她擔心,說不定正主巴不得人家和她搶,糾纏不清,不離不棄才最好。
秘書送進茶水後,辦公室里只剩他們三人,虞泓川才表明來意,「請刑小姐專程過來,是為了建寧雲商今年入駐潤盈百貨的事,這件事,尤小姐說無論如何也要阻止。」
尤弼然對別的事都不太上心,唯獨對刑家咬得又准又狠,虞泓川很快摸清她的套路,因此聽到這消息,便很知輕重地主動提出找刑懷栩商量。
尤弼然對此相當滿意,不僅不再避開他,還連誇他兩日,幾乎要讓虞泓川確定自己撓到貓下巴了。
&盈百貨去年大面積閉店進行戰略轉型,為的就是方便建寧雲商入駐,雙方達成合作,首批合作項目有四十個。」虞泓川說:「照目前市場情形來看,潤盈轉型成功可能性很大,要拆他們的合作,還得從建寧入手。」
刑懷栩認同道:「潤盈去年一直虧損,現在及時改變發展路徑,既與時俱進,又保留自己個性化高利潤產業,這次合作,他們無疑是受益方,至於建寧,大概是看中了潤盈的線下資源,可接盤能否成功還未可知,對他們而言,這次合作是嘗試,也是冒險。」
她忽的一笑,眼裡已經帶上狡黠,躍躍欲試,「是個可以挖的牆角。」
尤弼然拍桌笑道:「那就狠狠地挖!反正康誓庭最近不在家,你也沒什麼事可以做,正好拿刑老三的這點生意出出氣!」她收起手掌,改為握拳,冷笑道:「再過兩年,刑真櫟一定會回國接手刑家的生意,我一定要把他原先的這副好牌,全拆爛了。」
刑懷栩抬眼,敏銳地注意到尤弼然說這話時,虞泓川微微皺起的眉心。她在這二人臉上來回打量,有個念頭就像種子落在肥田裡,轉瞬發芽出苗。
她由原先的打量改為緊迫盯人,直勾勾看向虞泓川,不說話,兩隻眼和探照燈似的。
虞泓川注意到她的目光,沒有回閃。
尤弼然也察覺到,她俯身湊近刑懷栩,直截了當地問:「你看他幹什麼?」
刑懷栩笑道:「看他,自然是因為他值得看。」
尤弼然誇張道:「栩栩,你男人才出國不到兩個小時吧?」
刑懷栩抿嘴一笑,在虞泓川因為尤弼然的玩笑略顯尷尬的面色下,體貼地保持沉默。
春天總接踵寒冬而來,從未改變。
她下意識想將這個新秘密分享給康誓庭,可轉念記起他如今應該坐在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上,或許正和段琥聊著她的過去。
這樣想著,便覺得家裡那張空出一半的雙人床,也沒什麼難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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