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家裡阿姨打電話來說莫莫哭鬧的厲害,陸祁言可能要在那裡留到天黑。
回別墅接近五點,劉叔停好車再繞到後面,陸祁言已經打開車門直接走進了別墅。
莫莫在家裡哭了一下午,一會兒要找爸爸,一會兒要找媽媽,阿姨怎麼哄都哄不了。中途給陳婉打電話想請她過來,陳婉聽了反而責備月嫂不會帶小孩,弄的月嫂和阿姨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陸祁言心情低落到極點,整個人看上去毫無神采,眼神就像古井一般無波無痕。月嫂怕陸祁言和他媽媽一樣責備自己,忙開口解釋:「先生,小少爺他……」
站在陸祁言身後的劉叔搖頭示意她別再說話,月嫂急忙收住了音。
莫莫看見爸爸反而哭得更凶了,一個勁兒的嚷著要媽媽,哪怕是陸祁言把他抱在懷裡了,他還是不停地哭喊著:「爸爸,媽媽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還不回來,她是不是不要莫莫了?」
陸祁言到現在還精神恍惚,見莫莫哭得這麼傷心,他更不能將沈沉的事告訴這個還不懂事的孩子。他還這么小,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的媽媽永遠也回不來了,那該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勉強擠出一抹溫和的笑,陸祁言用手擦拭著莫莫臉上的眼淚:「媽媽沒有不要莫莫,她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她……」
「那媽媽什麼時候回來?爸爸有沒有告訴媽媽,莫莫很想她,真的很想很想。」莫莫哽咽著。
「媽媽很疼莫莫,即便爸爸不說她也會知道的。」將莫莫用力地摟進懷裡,陸祁言目光渙散的落在某個角落,似自言自語一般低聲說著:「她會知道的……她應該會知道的……」
只可惜她再也聽不到了而已。
陸祁言覺得屋子裡每個角落好像都是沈沉的身影,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在餐桌旁照顧莫莫用餐,扶著樓梯上下走動,她嗔怪自己對莫莫說些不該說的話。
每一幀畫面都是美好的回憶,直到記憶停留在那天親眼看著她走出別墅的背影上時,那些美好瞬間化為烏有,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悔恨和痛苦。
閉上眼,陸祁言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他怕自己會在莫莫面前崩潰,怕莫莫會知道他媽媽已經離開人世。
這輩子欠她的,他只能還在莫莫身上了。
阿姨將晚飯做好請陸祁言和莫莫去餐廳吃飯,陸祁言坐在餐桌旁卻沒有一點胃口,目光一直鎖在莫莫身上捨不得離開,生怕一眨眼莫莫也不見了。
莫莫哭得餓了,飯量也比平日裡大。最後吃的肚子圓滾滾的,撐得不行。月嫂打算帶著莫莫在屋子裡繞兩圈被陸祁言阻止了,因為他要帶莫莫去公園。
飯後要帶著莫莫出門散步,這樣有助於飯後消化和身體健康。陸祁言記得沈沉在時晚飯後都會做這件事。
陸祁言住的別墅屬於獨棟式的花園別墅,每棟別墅之間隔得都有些遠,夜色籠罩下更顯得周圍寂靜無聲,只有偶爾會碰見一兩個出來散步的住戶。
莫莫牽著陸祁言,柔弱無骨的小手被那寬厚的大手握在掌心,溫暖且充滿安全感。莫莫從來沒有和爸爸出門散步,今天第一次心裡自然是有些歡喜的,可一想到有了爸爸沒有媽媽陪伴,歡喜又被失望代替。
直到一條金毛犬出現在他面前。
莫莫喜歡小動物,無論在哪裡,或是做什麼,只要看見小動物都會主動走過去。他現在心情不好,但碰見了喜歡的東西還是會忍不住去靠近。更何況金毛的主人似乎也有意讓他們兩個親近。
出於安全顧慮,陸祁言沒有鬆開莫莫的手,莫莫回過頭委屈地望著他:「爸爸,我可以陪小狗狗玩一會兒嗎?」
聲音軟軟的,讓人不忍心拒絕。
金毛的主人大概是知道陸祁言在顧慮什麼,看著陸祁言那緊鎖眉頭的樣子燦笑道:「放心吧,我家妞性格很溫順。而且他們之前還見過一次,應該算是老朋友了。」
男人蹲下身揉按著金毛的頭,「對吧妞妞。」
妞妞回過頭在主人身上蹭了蹭,表現的很溫柔。
陸祁言記得這個男人,幾天前的晚上搭訕沈沉的那個人。他當時躲在樹叢後面聽他們說話,這個人問沈沉老公在哪裡,沈沉彼時的回答是在家裡。
就因為這個答案,陸祁言高興了好久。
莫莫半蹲著與金毛犬互動,它的主人顯然也很喜歡莫莫,哪怕是陸祁言在這裡,他也毫無顧忌的與莫莫交流。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莫莫。叔叔你叫什麼呀?」
「季呈延,莫莫可以叫我季叔叔。對了,莫莫今年幾歲了?」
「四歲。」
「上幼兒園了嗎?」
莫莫點頭,「我已經上學了。」
季呈延會心一笑,側目看了陸祁言一眼。透過白熾燈米白的光芒他看清了對方的長相,同樣也能感受到他與與生俱來的的凌冽氣息。只是在這種氣息下似乎又隱藏著極大的痛苦,卻不能顯露出來被他人知曉,所以只能強壓在心底。待夜深人靜時,找個沒人的角落躲起來孤獨的承受。
低眉想了想,季呈延覺得自己應該把知道的某些事情告訴他們,畢竟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最關鍵的是這個叫莫莫的孩子真的超級可愛,這樣的孩子本來就應該生活在一個健康而又美滿的家庭。而不是像他一樣。
瞄著陸祁言,季呈延話卻是在對莫莫在說:「莫莫每天晚上都會出來散步嗎?」
莫莫想了想:「以前媽媽在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散步的。」
「是嗎?」季呈延撐著下巴問莫莫:「叔叔也是每天都會牽著妞妞出來散步,但怎麼前幾天晚上都沒有看到莫莫呢?是不是去醫院探望媽媽了?媽媽身體好些了沒……」
「這位先生,能請您不要在這裡誤導小孩子嗎?」陸祁言打斷季呈延滔滔不絕的問題,低啞的嗓音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他現在一聽別人在莫莫面前提起沈沉就變得異常敏感。
季呈延反倒被陸祁言這反應搞得一臉懵,他只是很好心的提醒這對父子,他們家屬現在是自己的病人,正在醫院裡躺著需要人照顧,怎麼到對方眼裡成犯罪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季呈延說:「這樣啊,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莫莫可憐巴巴地望著季呈延,「季叔叔,我媽媽真的在醫院嗎?」
季呈延兩手一攤,望著陸祁言說:「問你爸爸,他應該知道。」
莫莫望著陸祁言,眼裡滿是困惑。
在陸祁言心裡,沈沉是確確實實已經離世了。他只能選擇不去理會這麼說話莫名其妙的男人,怕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的莫莫又會哭鬧。
「莫莫,跟爸爸回家。」陸祁言伸出手對莫莫說。
莫莫猶豫了一會兒才將手放在爸爸的掌心,一手撐著膝蓋站起來,臨走時還不忘跟季呈延道別:「季叔叔再見。」
季呈延揮動手臂,「莫莫再見,明天晚上季叔叔還在哦。」
「嗯,莫莫明天也來。」
陸祁言回頭看了季呈延一眼,後者一臉挑釁的樣子看得真讓人不舒服。他冷冷地收回目光,彎腰把莫莫抱起直接回了家。
在外面走了一圈,莫莫身上微有些出汗,陸祁言就照顧他洗澡刷牙。莫莫不哭的時候很聽話,洗漱這些事都是他自己獨立完成,根本不需要人幫忙。
折騰完已經十點了,莫莫困意來襲,自己爬到陸祁言的床上去躺好。看著床前的那個男人,莫莫小聲問:「爸爸,季叔叔說媽媽在醫院是真的嗎?媽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才沒有回來看莫莫的嗎?」
陸祁言走到床沿坐下,俯身看著莫莫:「莫莫會相信那個叔叔的話嗎?」
「媽媽以前說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話,可是媽媽不見了呀,爸爸又不帶我去找媽媽,所以我只能相信那個叔叔說的了。」莫莫覺得很委屈:「爸爸相信那個叔叔的話嗎?」
陸祁言比誰都清楚沈沉去了哪裡,季呈延說的他也只當作是為了逗孩子玩,並沒有放在心上。但莫莫的問題他卻不能一口否決,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找到一種合適的方式來告訴莫莫沈沉去世的消息,擔心孩子接受不了。
「爸爸,你怎麼了?」
陸祁言回過神來,迎上莫莫那充滿期待的目光,他勉強笑了笑:「沒事,爸爸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有點走神了。」沉默了一會兒,他換個話題:「莫莫現在困嗎?」
莫莫點頭:「有點困。」
「那爸爸給你講睡前小故事好不好?」
「不要,我要聽爸爸唱歌,媽媽以前都是給我唱歌的。」
陸祁言很為難,因為他根本不會唱歌。可他又不能拂了莫莫的心愿,只好硬著頭皮給他哼起了童謠。也不知是他的歌聲真有催眠的作用,還是莫莫今天太累了,沒過幾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揉了揉莫莫的頭髮,他動作輕微的將莫莫抱在了懷裡,腦海里卻滿是沈沉的身影,沒有一點睡意。
整整一夜,陸祁言都無比清醒。
翻來覆去無眠,他半夜給陳婉發了信息讓她明天早上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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