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吶喊咆哮了許久,低聲囈語,輕歌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卻讀懂了他滿面的痛苦。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善惡都好,輕歌不再隱瞞。
她走到怪人的(身shēn)邊,蹲下(身shēn)子,與他面對面,看著他的容貌,輕歌不懼,卻是皺起了眉頭,怪人與魘有幾分相像。
難道怪人就是魘?
不,不是的。
魘出生於三百年前,與怪人不在一個時代。
「我是閻碧瞳的女兒。」輕歌把自己的(身shēn)份如實告訴怪人。
她在賭,賭怪人是(愛ài)屋及烏,還是恨屋及烏。
無疑,他是(愛ài)閻碧瞳的,卻是恨極了夜驚風。
那麼,對於閻碧瞳和夜驚風的結合體,他要怎麼對待?
聞聲,怪人震住,爬滿螞蟥般傷痕的臉,僵住了,分裂開的瞳孔迷茫著,雙眸空洞,鑲嵌在扭曲臉上的兩顆眼睛,像是兩個拳頭,兩顆血球。
怪人茫然的掃視了輕歌幾眼,他的心(情qing)平復,仔仔細細的端詳著輕歌的臉,和閻碧瞳有七分相似,細看卻又有很大的不一樣。
輕歌的眼角是往上挑的,張揚濃烈,目光一側,就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咄咄((逼bi)bi)人,妖冶如畫,閻碧瞳不一樣,她是冰與火的相融,能溫婉如大家閨秀,也能小鳥依人溫柔似水。
「你是夜驚風的女兒?」怪人紅著眼眶,顫聲問。
沉吟片刻,輕歌點頭。
怪人苦笑,自嘲。
「你多大了?」怪人冷靜下來,問。
「十七,快十八了。」
「十七了?這麼大了?」
怪人有些站不住,(身shēn)子搖晃,隨時可倒,他皺著眉頭,糾結萬分,「瞳瞳的女兒都十七了?瞳瞳把我關了十七年啊!整整十七年啊!」
輕歌複雜的看著怪人,一面惆悵感嘆世事無奈,一面警戒提防怪人會(情qing)緒崩潰對她動手。
她有她的萬全之策。
若密室之外的沼澤獸是閻碧瞳的魔獸,對她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靈、魔獸不會對契約者血溶於水的人展開攻擊,當然,也有意外,譬如魔獸、靈獸狂化之類的。
若沼澤獸沒有狂化的話,怪人逃不出去,沼澤獸會攔截只有兩個可能,怪人與閻碧瞳沒有血緣關係,此為其一,第二是閻碧瞳對沼澤獸下達了命令,堅決囚(禁激n)怪人。
「你是夜驚風的女兒?」怪人的眼裡迸(射shè)出強烈滔天的殺意。
輕歌面無表(情qing),罩著一層薄薄的冷霜。
點頭——
怪人伸出手,掐住輕歌的脖子,輕而易舉的把輕歌提了起來,粗大的手指不斷合攏,輕歌窒息,喘不過氣來,她拿著煞氣狂涌的明王刀,心臟在顫抖,最後一刻,她會殺了這個人,她的舅舅。
怪人看著輕歌的臉,徘徊彷徨,眉頭皺成了川字,打著死結兒。
他恨恨的把輕歌摔在地上,背過(身shēn)去,道:「你是瞳瞳的女兒,沼澤獸不會傷害你,你走吧。」
輕歌賭贏了,怪人(愛ài)恨交織,無法對輕歌動手。
「你很強壯。」輕歌試探(性xing)的問道。
她想知道,怪人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還有——
魘的骨頭。
怪人愣了一下,悲戚,淒涼,「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是?」輕歌問。
「有筆墨嗎?」怪人另闢話題。
輕歌搖頭,她的(身shēn)上,空間袋裡,都沒有筆墨。
怪人在地上撿起了一塊尖銳的石頭,站在一面牆壁前,拿著石頭尖銳的一角,畫了起來。
石頭與壁面摩擦,發出嗤嗤的聲響。
時間猶如沼澤水,靜靜流淌。
輕歌看見,怪人手下的筆畫,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一個貌比潘安城北徐公的男子出現了,風華正茂,劍眉星目,俊逸如斯。
許久,怪人把手裡的石頭丟下,好巧不巧,砸在白骨上,風化了三百年的白骨,被這麼一碰撞,碎成了一堆骨頭。
怪人碎裂的瞳,線路蔓延。
他指著牆上的男子,說,「是不是很俊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何止是俊俏。」輕歌回答道。
怪人極其反常很怪異的笑了一聲,「這是我。」
輕歌並沒有很詫異,當怪人拿石頭開始畫出一個輪廓的時候,她大概就猜到了這是怪人。
究竟經歷了什麼,才讓他面目全非?
怪人皺著眉頭,問輕歌,「我現在的樣子,很醜嗎?」
「不醜。」也不好看。
對於輕歌來說,的確不醜。
怪人撫摸了下自己的臉,幽幽的道:「原來我在這裡待了十七年,你母親送來的乾糧,只夠我吃前三年,後來的十四年,我以為我會餓死,可沒有,但我覺得我的(身shēn)體有了變化,是那種潛移默化(日ri)積月累的變化,我察覺不到,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怪人問,「你有鏡子嗎?」
輕歌搖頭,這個她真沒有,就算有也不會給怪人。
想想,怪人十七年前是唇紅齒白的少年,玉樹臨風,壓抑了十七年後看見自己面目全非,會不會瘋?
難說。
「你想出去嗎?」輕歌問。
出去——
怪人茫然。
待了十七年的地方,突然要走,天下這麼大,他該去哪裡?
他的妻子被他殺了,他的妹妹生死不知,而他自己也成了個怪獸。
人事已非,怨不得誰。
怪人和輕歌都不知道,邊角處的白骨,醞釀了紫色的光火,很淡很淡,如一種不為人知的魔障。
怪人苦笑,「瞳瞳不在,我是生是死有何區別,走與不走有何區別。」
頓了頓,「你說,瞳瞳生死未卜?」
輕歌似是知道怪人的想法,在怪人的想法還沒實現時,便給了他一個絕望,「粉(身shēn)碎骨,萬分之一生還的可能。」
天下的人都說她娘親死了。
「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在沒有親眼看見瞳瞳屍體前,我不相信她會死,她還說過要放我出來呢。」怪人甜甜一笑,「我就說,我的瞳瞳不會這麼狠心,她生死難說,才不會來找我,救我,我要去找她。」
輕歌看著怪人的臉,抿唇不語。
若是怪人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會如何?
哪怕輕歌有心瞞著,出了這個密室,沼澤之地,怪人自己也能想辦法看見猙獰容貌的。
這個世界,不缺銅鏡,也不缺人心。
他人不人,鬼不鬼,隔了十七年再出現在世人眼裡,只怕會被當做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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