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劍庭 第二章 劍上鋒芒

    「口無遮攔,辱我師門,該打!」但見棚外走來三個佩劍年輕人,兩側青年皆著金紋武袍,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神情倨傲,氣態驕狂。而中間一位,年歲更輕,與應飛揚差不多,生的眉清目秀,傲氣卻隱隱比身側兩人更盛,而奇怪的是,他身穿的竟是一身凌霄劍道的水藍道袍。

    劉文通大怒,正要破口大罵,彭四海按住他身子,起身道:「原來是春秋劍闕的高足,我兄弟粗鄙慣了,口無遮攔,還請莫怪。」

    方才發聲的金袍青年卻是理也不理,直接對張至斌道:「你可知道苦竹老人下落?」

    張至斌見他無禮之極,心頭冒火,道:「便是知道了,也不說與你聽。」

    彭四海見局面要鬧僵,忙笑臉緩和,道:「三位別急,先坐,有話慢慢說。」

    卻見另一金袍青年道:「跟你說話了嗎?閉嘴!」說話間一掌向彭四海面門打去。

    彭四海想閃,但已慢了一瞬,「啪」的一聲,面上竟多了個紅印,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彭四海自知先前覬覦春秋劍闕劍訣,又嚼他們舌根,理虧在前,才多有退讓,但現在他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竟被年紀不足他一半的年輕人打了耳光,登時氣的滿臉通紅。

    張至斌見狀大怒,道:「我到不知春秋劍闕的弟子什麼時候改練掌法了,在下也是用掌的,看來少不得要討教一番了。」說罷,舉掌向身旁弟子攻去。

    彭四海見狀,嘆口氣,向方才出掌之人道了聲得罪,也拔刀戰去。

    四人棚內施展不開,皆是從棚內戰道棚外。

    張至斌和彭四海皆是有些名氣的武道豪客,此時含怒出手,一個掌風呼呼,一個刀光霍霍,當真威勢不凡,但春秋劍闕兩名弟子卻是身形游移掌勁刀鋒之間,劍皆未出鞘,顯然遊刃有餘。

    劉文通脾氣本就最爆,先前又被令牌擲的口鼻出血,自然怒火最盛,但見兄弟二人皆一對一的捉對廝殺,只給自己留個半大的孩子,倒令他實在拉不下老臉跟個孩子動手。

    正遲疑間,那道袍少年已拉開凳子在他對面坐下,那少年目光掃了茶棚一圈,掠過眼前劉文通,,掠過清苦和賣茶老頭,卻將目光停在了同樣帶劍的應飛揚身上。眉毛一挑,似是饒有興味。

    應飛揚見他們三人氣焰囂狂,早有不快,此時見那少年挑釁,竟也生起了比拼之心,目光如劍,直迎上那少年。

    那少年嘴角帶嘲意,指了指應飛揚的劍,比了個請的手勢。

    應飛揚正要提劍,卻被清苦按住,清苦臉上出現少有的嚴肅,斬釘截鐵的道:「此處,不許你拔劍!」

    應飛揚氣勢一餒,鬆開劍鞘,那少年嘴角嘲意更甚,轉身面向劉文通,卻不搭理他,將劍放在桌上,大模大樣的掏出絹布擦拭杯子。

    劉文通臉色更惱,張著缺了兩顆牙的血口道:「小孩子沒大沒小,看來是缺了管教,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

    卻被那少年打斷道:「說話漏風,含糊不清,就別多嘴了,乖乖坐著吧。」劉文通當場氣結,憋得滿臉通紅。

    此時,兩聲悲嚎,兩道身影被摔倒了棚中,春秋劍闕二人尚未出劍,張至斌和彭四海便已飲敗,劉文通未料到兩位兄弟敗得如此之快,站起身子要幫忙,此時那少年一拍桌子,長劍便受力彈起,少年抓住劍柄,在空中劃了個凌厲的圓,連劍帶鞘壓向劉文通肩頭,劉文通避之不及,只感一股奇力從肩頭傳來,肩頭竟似有泰山之重,身子硬生生被壓回座位。

    「都說了,讓你乖乖坐著。」少年面無表情道,腔調里卻是說不盡的譏嘲。劉文通氣極怒極,想要開口大罵,但全身氣力都在抵禦那股雄勁,憋得面紅耳赤也開不了口。

    兩位春秋劍闕弟子也踏入,其中一個一腳踩在張至斌身上,道:「告訴我苦竹老妖的下落。」

    張至斌雙目噴火,道:「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告訴你。」

    那弟子足底一用力,踩的張至斌骨頭「咯吧」作響,登時只聞哀嚎連連。

    彭四海嘆氣道:「老七,莫逞一時之氣,苦竹老妖為禍已久,若是瞞報不說,豈不是稱了那老妖心意,春秋劍闕既然有心除他,我們若能提供些幫助,也算是造福一方了,怎能在此時起意氣之爭。」

    彭四海此話說的冠冕堂皇,可說給足了台階,張至斌也強忍怒氣,借坡下驢,垂頭道:「他在哪裡我確實不知,只是你們劍闕弟子被害之地離此不遠,苦竹老妖也受了傷,應該走不多遠。」

    「嗯?那苦竹老妖張什麼樣?」


    張至斌繼續道:「他是一個又高又瘦的乾巴老頭,一頭白髮,長相我沒看清,只是隨身帶著一根翠綠竹杖,極為顯眼。」

    此話一出,應飛揚連帶那三位年輕人,四個人,八隻眼,齊刷刷盯向一人!

    燒茶老者專心致志的拿著綠油油的燒火棍,往爐子裡捅啊捅啊的,捅得火星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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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名江湖人,順著眾人眼光看向那綠棍,也是臉色大變,這綠竹杖在火舌吞吐下,卻沒一點焦痕,分明不是凡物,而且此時想來,這老者的舉動處處透著不尋常,一直悶頭燒茶不招呼客人也就罷了,客人在茶鋪內大打出手,他竟然也不聞不問,哪有一點店家的樣子。

    「是他嗎?」春秋劍闕弟子向張至斌問道,但目光卻不敢從那老人身上移開半分。

    「我沒看清他的樣貌,你讓他轉身。」張至斌答道,應飛揚忽然發現,明明店家剛給他上過茶,但他對店家長相卻毫無印象,仿佛這老人是路邊隨處可見的石頭一眼,不會有人多看一眼。而這種不起眼,在此情景下,竟顯得格外可怖。

    應飛揚不禁又抓緊了劍鞘,清苦皺眉,按住他的手,對那名道袍少年道:「那邊的少年,你可是叫任九霄。」

    那少年一愣,應道:「沒錯。你認識我?」

    清苦笑道:「何止認識,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聽我一句,此人決計不是苦竹老人,莫要招惹是非。」

    清苦本是好言相勸,但任九霄這般年紀的少年,最厭惡的就是不熟識的人提及他們幼年之事,當下對清苦增了三分惡感,不快拱手問道:「年幼之事我記不清了,不知前輩怎麼稱呼?」

    應飛揚正要報出物盛當殺賀孤窮的大名,清苦卻搶先搖頭道:「這個,說不得。」

    任九霄眉頭一皺,惡感又增三分,當下不再理清苦,對店家道:「這位店家,勞煩轉個身。」

    老人依然如若未聞,仍在燒火,兩名春秋劍闕弟子疑心更增,對視一眼,拔劍道:「叫你轉身,沒聽見嗎?」

    「不可拔劍!」這聲是清苦所喊。

    突然寒光一閃,照眼一瞬,應飛揚全身汗毛顫慄豎起,掌下之劍也不安低吟。

    「啊!」這是春秋劍闕弟子慘嚎,二人所持之劍墜落,倒插於地,劍身震盪不已,發出「嗡嗡」悲鳴。而弟子持劍之手皆是軟軟垂下,竟是手筋已被截斷。

    「我聽見了,你們刺耳的拔劍聲。」

    劍,是劍!雖未有人看清那劍光,但仍彌散在空氣中的斬天裂地般的劍意,分明昭示這眼前老人在快不及眨眼的一瞬,一劍便廢了兩名春秋劍闕高足,在場之人除了清苦面色皆寒,如臨大敵。

    而在這時,老人緩緩起身了,原本如路邊石頭一般不起眼的老人,突然變得突兀了,仿佛與這茶鋪,與這山谷,與這天地格格不入一般,成了那種看到一眼,便不會將目光移開的存在,老人一點點站直身子,便如一把寒光閃爍的不世神鋒被一寸寸的拔出劍鞘。待他站直身子,背脊筆直如神劍屹立,一股冷然凝練劍意直上雲霄,茶棚頂的茅草被這劍意激得漫天飛舞,如萬劍列陣,眾人之劍也同時顫動不已,若畏懼,若激動,若崇敬。

    「唉!」清苦一嘆,輕輕一聲,卻壓下了躁動不安的劍鳴,仿佛方才凝重的空氣陡然一輕,眾人竟有雲破日出之感。清苦對春秋劍闕兩人道:「快去療傷吧,東北十里外有一沼澤,澤中居住一位神醫,你將這劍傷給他看,他定然會為你醫治。」

    老人背對眾人,負手說道:「或者帶此招回春秋劍闕,給越蒼穹看看,我方從兩個木妖身上看了他的劍招,也該給他看看我的進境。」

    春秋劍闕弟子雖然驕狂,但此時也是面色慘白,心無定見,望向了那個喚作任九霄的少年,任九霄輕輕一點頭,兩弟子隨即抱著手,逃也似的離開茶棚。

    清苦又對老人道:「不過是後生晚輩,何必當真跟他們計較。」

    那老人聲音如萬古寒冰,不帶一絲波瀾,冷道:「劍本兇器,輕出便是傷人,既然傷不了我,那自傷莫怨。」

    應飛揚暗道:「這老人好強的氣勢,比孔雀公子也不遑多讓,只是出手未免太狠,方才他提到的兩妖,應該是碧木青蘿夫婦了,不知他們遇上這老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前輩好大威風,我若自傷,必不怨他人,不知可否在前輩面前出劍。」任九霄在強勢之下,反而更見狂傲,無視前車之鑑,取劍距步而立,氣若狂瀾,一寸寸將鞘中寒鋒拔出。

    「不可!應天命,快攔住他!」清苦喊道,應飛揚雖第一眼看到任九霄就不喜,但也不忍見他自招禍事,縱身提氣,橫躍而起,一掌向任九霄劍柄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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