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夜十立刻起了警戒之心,隨即不屑哼了哼,「所以在故意試探我不成?」
那人卻不答,只說:「你酒量如何?」
他是酒鬼嗎?不對,他是酒仙還是什麼的嗎?夜十道:「本大爺什麼都行,就是不愛喝酒。」
「本大爺?」那人又有些新奇地重複他的用詞,見面沒多久這而已經不是第一次,不過他又只是笑了道,「正好,我這學釀的是桂花酒,七日之後你來蓮池與我品嘗第一道酒。」
「該不會你還要組隊找我茬?」
「不會,但若是你怕的話可以不來。」
怕?
「到時候不來的是小狗!」夜十放了這話甩袖離開。
到了門口他倒是想起來,他還沒問他是誰呢!
回頭看向後院的方向須臾,哼,管他呢,七日後就知道他是狗還是熊!
七日後。
蓮池。
天庭的蓮花四時常開,一朵朵亭亭玉立擎在水面,池邊雲靄浮動,荷香陣陣。一曲漢白玉走道蜿蜒至蓮池中間的小島,小島之上雲靄深處有涼亭一座,庭中站立一襲白衣人,身如擎立青蓮。
身上是素白的衣袍。
見到他來時,起身拱手:「雖為約定時辰,來的卻正是時候,我也剛到。」
是,那天也沒約什麼時候,他還琢磨著到底什麼時候來呢,怕他說他是膽小鬼,所以一早就來。
誰知來得這麼早,那人也已經在蓮池邊等候,且,獨身一人,這讓夜十頗有些意外。
「咳,我就隨便起了個早。」
「我是剛巧踩點去拿酒。」
他果真是酒鬼吧!
夜十沒好氣地說:「你今日果真只是叫我來喝酒?」
「第一次釀酒又恰巧被你瞧見,索性讓你最先品嘗。。」
他第一次釀的酒讓他第一個品嘗?
「這並非一件榮幸的事。」
「呵。」那人失聲笑了,「放寬心,我自己嘗過,似乎有那麼一些好喝。」
夜十看著桌上果然有一小壇酒,棕色的罈子紅色的封巾,一旁放著兩個同樣顏色的碗。
他還以為這天上的仙用的都是仙器,可這酒罈看起來也格外普通。
那人見他瞧了酒回身就起開罈子倒上酒,酒色呈琥珀,酒質濃厚。
他倒了一碗給他。
雖然有想過這傢伙會不會坑他,不過還是不拘小節地一口喝了。雖然沒有用心品嘗,但還是口齒留下桂花香,品嘗到了醇酒之中的甘甜……
看來他說的,似乎有那麼一些好喝是謙虛了,這酒格外好喝。
「如何?」他略微期待問道。
夜十將碗又伸過去:「剛才喝得太快,還沒品出好賴。」
他二話不說又給他倒滿一碗,細品依舊芬芳馥郁、甜酸適口,他不是能喝酒的人,不過這酒很順他的口。
夜十又一口喝光,不吝嗇讚美:「好不好喝不知道,但我很喜歡。」
於是他毫不客氣地往擺了兩盤仙果點心的石桌旁坐下,兩人在蓮池邊成雙對飲。
夜十酒量當真不好,即便是酒度不高的桂花酒,幾小碗下肚沒多久酒勁就來了,然後話也多了起來。
他說:「你知道在我們人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
那人酒量確實好極了的。
「知道,月夕節。」
「原來也知道啊,可天上月與人間月不同,人間之月上月彎下月殘,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每年八月十五中秋節,我們守墓人就會在桂花樹下擺酒賞月,可來天上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在今日喝酒,可還是在大白天沒有月亮的日子!」
夜十就這麼一杯杯喝,一句句講。
那人聽得甚有興味,他就更加講得甚有興味。
只是說著,不覺又說道了來到天界的苦悶之處,說了不少最後道:「就因為仙帝一句我上可成仙下可成魔,於是我就成了你們天界恥辱一般的存在,很奇怪,善惡在心,我不過也是如此,怎麼就未成魔已被成魔呢?」
那人聽聞此言,又重複了一遍:「未成魔已被成魔。」
夜十道:「你們神仙也不過如此罷了。」
那人並不否認也不辯解,而是叫他的名字說:「夜十,今日中秋我帶你賞月可好?」
「大白天賞月?」
「嗯,白日賞月。」
不過轉瞬即逝的時間,場景就從蓮池移動到了別處,面前是如同一望無際的海面,只是這個海里是層層疊得的星辰,在星海的中央有一株參天大樹,大樹萬條垂下銀絲絛。
絲絛之上有星辰點綴,風吹枝條星辰墜落入星海之中。
如此勝景讓人嘆為觀止,夜十不由自主邁向星海,原以為會很深,不過卻只是像踩在平地上,但腳下還是蕩漾了一層淺淺如同水波的漣漪,一層一層朝著遠處擴散。
夜十忍不住偏頭問與他隨行的人:「這是何處?!」
「南天上的瀚海星河。」
瀚海星河……
原來天上的美景他看到的不過是邊邊角角,夜十大步走到那株銀樹銀花下。
「這樹上長著星星?是他們匯聚成了星辰?」
「並非如此,這株星柳吸收瀚海星河的星輝生長,柳星看似落入星海之中其實只是假象,柳星可被摘走,但落入星河卻會消失。」
那人走上前徒手摘下一顆星辰給了夜十。
「據說,若是邪魔觸碰星輝會立即消失,夜十可敢拿?」
夜十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兩年來他被說得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擁有魔的體質,所以聽他這麼說,他反倒有些遲疑,害怕那星輝真因他的碰觸消失。
那人不動聲色看著他,目光如同月光籠罩他。
夜十心一橫,是不是拿了不就知道?省的他自己都懷疑忐忑。
一把將那星星抓過來攥在手中,緊緊捏了許久攤開手指。
柳星依舊星輝熠熠沒有磨滅,夜十大喝一聲:「仙帝老兒果然胡言亂語!本大爺根本就不是魔!本大爺是人!哈哈哈哈!」
那人看他如釋重負的模樣嘴角淡淡揚起,背起手轉身望向前方,黑髮與白袍輕浮,星輝落滿了他一身,此刻這人如同這繁星之中最亮的一枚,耀眼奪目。
忽而,他回頭說道:「夜十,看。」
一輪如同大玉盤的圓月從星海之中推星波而來,水中月鏡中星,居然如此清晰浮游淺底,才才是如同身臨其境位於夜空之中,如夢如幻。
那人廣袖輕撫,垂掛星柳之下的石桌上,多樂兩盤鮮果點心,還有桂花酒。
他扶袍坐下,對夜十笑道:「雖無桂花樹,就以桂花酒聊表人間中秋之意,夜十請。」
夜十大笑:「樂意之至!」
夜十說:「我米酒量八兩,陪你,捨命。」
這是拐著彎贊他君子?「呵,我從未讓自己喝醉過,今日陪你,不醉不休。」
當然夜十先醉的,醉了醒繼續喝,知道兩人終於大醉。
瀚海星河的星柳下有座石榻,索性兩人都滾到榻上睡了。
第二日天明方才都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夜十看著那人衣發凌亂向他笑道:「昨日中秋飲得好盡興,就是頭有些暈。」
夜十對這人的模樣還為熟悉,昨日又是酒興之下貪杯暢聊,如今再看這人卓絕的容貌呆了好一會兒,才也笑道:「我到天庭之後也是第一次喝得這麼痛快。」
「如此便好。」他起身整理衣衫,「我且先告辭,昨夜未回府,恐怕他們在到處尋找。」
夜十也起身,其實身處瀚海星河的他根本就不知此時是什麼時辰,只是很確切地想到一件事:「這麼久竟忘記問你叫什麼?」
他也才恍然笑道:「是了,你沒問我竟也忘了說,我生在天界所以沒有具體名姓,生來就有的一個虛銜陵光神君,哦,倒是有個字叫太陰,你可以叫我太陰。」
他心中應該是眼高於頂老頭兒的陵光神君,居然是相貌如此驚為天人的男兒。
如此雅致至極的妙人居然是朱雀天的守護神,據說法力通天的上古守護大戰神太陰戰神!
夜十站在原地,傻了。
後來,夜十回到了一重天繼續修仙。說來也奇怪,也不知道是因為陵光神君還是因為那顆證明他不是魔的柳星,重新開始修煉的他突破了所謂的低迷時期,突飛猛進。
雖然依舊還是被人排斥,因為他始終還是那個能成魔成仙的人。
可他一看到那顆柳星還有陵光神君說的話,就非常篤定自己的信念,他不是魔,終究他會以事實證明,他是人,只會成仙或成神,絕不成魔。
然後,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一個比普通仙高出幾倍的容納神器的能力。再次因為這個,他更加堅定自己修仙的能力,從此心無旁騖力量有了翻山越嶺的成就。
再次見到陵光神君,是在十年之後的天界論法上。
頭一次作為旁聽進入了論戰之中,陵光神君以「善惡不分神魔仙妖人鬼,不得未成魔已先被成魔將心魔障邪化」,他不講寡淡無味的大道理,點到為止之後引用各種案例,眾人聽後反思、贊同、叫好聲不斷。
他溫潤舒緩的聲線在論戰大殿上如同高山流水讓人百聽不厭,案例說得詼諧卻抨擊性十足。
將南帝與他對立的觀點駁得毫無反擊之力。
南帝最終說了一句:「那如今,我們便以所謂未成魔已被成魔的個例代表為例,據說在仙界有個守墓人?仙帝當年說他身上煞氣重成魔成仙都有可能,如今他已經修煉成仙,難道他身上就無煞氣?」
「煞氣是何解?邪氣?三界之中,九曲黃泉原就以陰氣養人,若以此定為邪氣,那么九曲黃泉界的子民豈非都是邪?」
「並未說都是邪,但比天界神仙更容易成邪!陵光神君可敢與我打賭,那個守墓人就比原無陰氣者更易成邪。」
「南帝這是心虛的體現,所以才要做出這樣的比較。我不與你打賭,因為擔心日後你會為了證明自己的說辭是正確的,逼得守墓人成邪。」
南郡驟然站起:「你這是誣陷!我幾時想過要逼他成魔?!你這是巧舌如簧,顏之厚矣!」
陵光神君忽而笑了:「抱歉,方才不過試探南帝的脾氣,所謂怒亦為煞中一氣,這是否表示南帝身上也有煞氣也易成邪?」
「你……」
那天的陵光神君可謂是是大獲全勝,散場之時眾仙迴避,神君退場。
夜十站在遠遠的桃花樹下看陵光神君與幾位同僚一道離去,素白的衣裳在人群之中顯得格外清逸出塵。
他大概還是如同之前那般看不到他的存在與同僚遠去,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對他而言,陵光神君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存在。
他只能黯然轉身,可身後卻傳來帶笑的打招呼聲:「桃樹下站著的可是夜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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