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夜十不可置信道,「昨夜不還在與你炫耀來著嗎?」
「那人不是鸞凰。」
不是鸞凰?!
「那她是誰?」
「很有可能是犀嵐。」
「魔族的小主?怎麼可能!她不是重病在紫輝宮嗎?」
趙明月咽了咽嗓子,如果是她所預想的那樣,局勢就緊迫得容不得她為鸞凰哀悼:「如果……如果當真是犀嵐,那麼,事情恐怕會完全超過我們預想的後果之外。」
即便面對天帝、後夕晝與他體內的御天,趙明月也不曾如此不安過,但此刻她面色蒼白,神情肅然。
「神君是擔心……」
「擔心通過鸞凰的記憶,後夕晝身上的秘密會藏不住。」
「如果占用鸞凰記憶的人是犀嵐,犀嵐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能力,所以大有可能是……景天或者……犀照?!」
「不會是景天。」趙明月十分篤定,「他若知道定然告訴天帝,絕對不會留到今日。」
「所以你推斷是犀照?你能確定他知道嗎?」
「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幾日之前鸞凰還問我,為何後夕晝身上會有我的修為,那時候鸞凰是不省人事的,所以她並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
「那你擔心的是?」
「犀照此人城府極深,而且心思縝密,他若知道後夕晝心臟上有我千年修為,又知道後夕晝身上有太陰敕,大概會猜到我所封的是什麼東西。」
夜十面色也陷入了驚駭,如果這樣的話,情況就更加棘手,但轉念又想:「犀照與後夕晝是兄弟,應該不至於會揭發或怎樣吧?」
但願如此。
但一種不安的預感沾滿了趙明月的心,總覺得,他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個環節。
酆宮正殿,陀澤在門外守衛。
正殿之內,早朝之後其他大臣已經退下,後夕晝單獨留下了鬼川與崑崙虛兩人。
鬼川上前稟報:「王,魔君那邊看不出什麼異常,不過,兩日之前倒是見到鸞凰姑娘去見了諸緒。」
鸞凰去見諸緒?
這可不是鸞凰的風格。
但也說明不了什麼。
鬼川又問:「王當真懷疑魔君?」
後夕晝很不願意承認,而且也沒有特別的證據:「本王只是覺得這次景天墮神事件,與之前初代夜十太過相似,總覺得我們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線索。」
鬼川:「魔君雖老謀深算了些,但這些年也一直著力在除烏蠻的事件之上。」
「本王也因此不願去質疑他的目的,但換個角度,殺烏蠻的同時其實也是在滅太陰靈犀之力。」
鬼川一停也猛的一陣激靈:「王的意思是,表面上魔君是在殺烏蠻,其實是想利用烏蠻來除掉陵光神君?」
可想來想去,鬼川沒想明白。
「但魔君為何這麼做?」
「雀凜回來時,說他魂飛魄散不是替本王擋的那一劍,而是被地道劍從背後捅入,可此事本王並未做過。一直覺得是否是雀凜弄錯了什麼,但他回來之後從未與魔君相認,這次他再次離開讓本王反省了很多,回憶起來又很多細節細思極恐。」
當年雀凜消失之後,他們有了一種共識,妖族誰也不占據。
後來趙明月來了之後,說了一段話。
「你們兄弟三人當年與烏蠻征戰的結果是,妖王戰亡,鬼族精銳全部陣亡,陛下與魔君重整山河的千年時間裡,你的回歸卻是要血刃殷殿才能達到,而魔君是一回來就受人擁戴坐擁山河。」
「如今,妖族力量分散,陛下用了五年的時間所得到的不過就是鬼族表面的統一,可鬼族卻成為了衝擊烏蠻的力量中堅,魔君卻成了所謂的幕後,怎麼想也覺得陛下有點吃悶虧。」
在他們兄弟三人之中,若論整體自然是鬼族最強。若論個體,一直是妖王灼華占上風。所以,犀照與魔族成了他們之間比較受保護對象。作為兄弟氏族,後夕晝從未計較所謂的首當其衝。
但想一想,幾次大戰之後,兵損將亡的大多都是鬼族要妖族。
後來,他在地池與初代夜十戰鬥重傷之時,犀照以為他報仇的名義西征討伐烏蠻餘部,占領西部城池,趙明月見狀命鬼川在西部城池都插上鬼王旗,若不是此舉,只怕如今西部原本烏蠻占領的地方,如今已經是魔族的地盤。
再回想。
趙明月進入妖族之後,雖然犀照一開始十分贊同讓她成為九曲城的城主,可那聰明的丫頭,卻趁機將妖族歸順到鬼族的麾下,她的決定顯然也被雀凜接受,以至於如今妖族仍舊所屬鬼族。
犀照面上不說任何。
但妖族剛歸順鬼族後不久,妖族舊部相繼發生變故。
先是蛇族勾滅家族出事,引發了巨蛇王座下的福地崩塌。
接著白鳩被困蒼南竹王林,險些回不來。
再有崑崙虛的摯友逃出無間地獄,進入無極之地。
由於妖族舊部的勾滅、白鳩、崑崙虛相繼發生事故,明月最初推斷是,因為妖族歸順鬼族,有人不滿所以針對妖族舊部,而她認為最大可能的人就是犀照。
唯有犀照對妖族舊部的家世、往過了如指掌,才能借用過去的羈絆來除掉他們,以削弱妖族與鬼族的力量。
但恰巧,那個時候夜十齣現了漏洞,初代夜十攻擊了天瀾黑靈營,所以,大伙兒的目光又轉移到了初代夜十身上。
果然,後夕晝與初代夜十在地池大戰,應驗了這些是初代夜十的計謀,所以事件很快就從犀照身上轉移到了烏蠻化身的初代夜十身上。
初代夜十被後夕晝滅了之後,但事件還在繼續。
趙明月與犀嵐決鬥於洪武鬥場,最終擊破了冥界最後一個福地的結界,洪武。
到這個時候洪武、無極、北冥、天瀾、地池、蒼南,冥界六大能量場通過他們的手,全被破壞了一遍。
而這幾個地方,正是當年陵光神君為了加固靈犀封印,而設置的六芒星加固封印所延伸到的六個角。
當初該是在這個時候,發現最大的陰謀才對,可偏偏也就在這個時候,明月又發現了初代夜十與千代夜十共同存在的秘密。
所以,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聚集在了千代夜十,也就是趙明月的好友夜十的身上,認為這計中計,人中人,最大的幕後就是夜十!
所以,伴隨著趙明月與烏蠻夜十的消散,大家都以為事情就該圓滿結束。
可是。
直到數十年後,陵光神君再次回歸,烏蠻恰逢此時又落在了景天的身上復生了,而景天的藏匿之處,又是當年夜十所藏匿的冥月台。
難道這都是巧合?!
可這巧合得會不會過於雷同了?
即便後夕晝不願懷疑自己唯一剩下的一個兄弟,但這林林種種,讓他不得不那麼想。
「只是本王還想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如果他不是為了殺烏蠻,那麼他為什麼非要殺陵光神君?連一絲靈犀之力都要斬盡殺絕?
後夕晝忽而倒抽一口氣。
反過來不就是理由了嗎?
烏蠻最害怕的就是靈犀之力,所以非要殺陵光神君的原因……犀照不會是……真正的烏蠻?!
如果是這樣……
雀凜當年也是他動的手?
這麼多年,犀照極力配合他尋找靈犀之力不是為了幫雀凜報仇,不過是想要找出靈犀之力然後滅掉,以除後患?
後夕晝不由捏緊拳頭,如果是這樣,他到底肝膽相照了什麼樣一個兄弟?
鬼川問:「王,那還要我們繼續追查魔君嗎?」
「不用,如果是他,本王得親自動手。」後夕晝起身,「此事,先別與陵光神君說起。」
「是。」
「鸞凰更不可說。」
「是。」
後夕晝離開大殿,走出巍峨的酆宮大殿門口,看著眼前熟悉的幽都景象,數千年來,他以為受風雨侵蝕的只有這些建築與屍骨,沒想到人心才是最容易被腐蝕的東西。
犀照,不該是你啊。
那年,三人不打不相識,每人都想當大哥,怎麼比都不合適,最後斗酒,最後倒下的那人就是大哥。
犀照很狡猾,準備了很多種酒,因為灼華那人愛嘗新酒,好喝的就會貪杯,這點跟陵光神君極像,所以最先倒下的人是他。
他與犀照誰先醉的,他忘了,但犀照比他醒得早,硬說是他先倒下,於是他就成而老二。
但一點也不介意,就這樣稱兄道弟數千年,三人協力最終清掃一切,讓九曲黃泉成了魔、妖、鬼三足鼎立的局勢,這樣持續了很多年,那時候他還沒有明月,只有他們兩人。
肝膽相照,兩肋插刀,他一直以為他們是這樣的關係啊。
貼身侍衛白羽走過來說:「王,想開些,也許事情還沒那麼糟。」
後夕晝望著茫茫黃泉的光景:「本王知道,可忍不住覺得,今日像是失去了所有。」
雀凜沒了。
明月不要他。
犀照也這樣,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人值得信任?
心情糟糕到了極點,沒一會兒,人還是站在了白霜閣的門前,趙明月與夜十正要出門,見此人面色陰鬱堵在了門口,不說話看著趙明月半晌。
從門口讓開:「沒事,就想詢問神君早上找本王何事,既然神君要出門,便罷了。」
然後冷冰冰地走了。
趙明月與夜十朝著與後夕晝相反的方向走,走著走著,趙明月停下腳步:「夜十,這次你一個人去能行嗎?」
夜十看了她一眼:「當然。」
沒多問,他一人離去。
還是這個花廊,那天還是花繁葉茂,如今光禿禿一片,當草木其實也不錯,至少無喜無悲,無牽無掛,無心無情……
「後卿。」身後傳來一聲清朗的叫喚。
後夕晝背部一僵,還以為自己又幻聽了,身後卻真有熟悉的腳步聲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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