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重新拉住葉鋒的胳膊,道:「你師父收你為徒之時,提到過我沒有?他想到我沒有?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心裡開心麼?」
葉鋒還未回答,天山童姥又已搶先道:「那還有什麼好不好的,他被你跟丁春秋聯手打下山崖,雖然給他徒弟蘇星河救了起來,沒有死去,卻也成了殘廢,跟死了沒什麼不同。為了躲避丁春秋的追殺,這三十年來,他終日躲藏在暗室之中,不見陽光,你這賤人說,他能過得好麼?!」
「這三十年來,他擺下那珍瓏棋局,就是為了尋找衣缽傳人,好傳了自己一生武功,殺了你跟丁春秋,賤人,賤人!明明是你水性楊花,卻反過來殺他,你做了那等好事,怎還有臉活在世上?!他要殺你,你給她殺就是了,卻為何要反抗?賤人,賤人!」
天山童姥原本只想刺激李秋水,可說到最後,越說心中越怒,越說越難抑制。
這突然迸發的怒氣,葉鋒為之側目,略蠻不講理啊。
李秋水原本也是心智聰慧之輩,本能輕易察覺天山童姥話語間的漏洞,但現下她心神激盪,哪還分辨地那麼清楚,剎那之間,臉色變得慘白異常,定定瞧著葉鋒,顫聲道:「他……他收你為徒,當真是為了殺我跟丁春秋?」
葉鋒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李秋水整個人驀地煥發出璀璨的光彩,不住問道:「賢侄,你沒有騙師叔?你不是哄師叔開心吧?」
她所擔心的,自然不是葉鋒武功高強,葉鋒若要殺她,雖然困難,卻一定可以。到了此刻,她唯一關注的,也只是無崖子是否真要殺她。
葉鋒搖頭道:「沒有。」
李秋水又追問道:「你師父有沒有向你提起我?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天山童姥冷冷道:「提你這醜八怪。外兼生性放浪、水性楊花的女人作甚?哼,要說,也是告訴峰兒,你是如何生性放浪,又是如何水性楊花的!」
李秋水怒道:「你這小矮子,少給我插嘴!」袖子一擺,但聽嗖的一聲。寒光一閃,一道白光射向天山童姥的咽喉。
天山童姥現下武功全失,肯定是躲避不及的。
葉鋒輕嘆一聲:「師叔、師伯,師父他已經仙逝,你們就不要再鬥了,否則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與此同時,他右手如電般出擊。
嗤!
他右手掌心形成一個颶風似的、肉眼可見的漩渦,那銀針頓時轉了方向,被葉鋒拿在手中。
天山童姥叫道:「有毒!!」
就連李秋水也是神色微變,要從懷中拿解藥,葉鋒伸手阻止,輕笑道:「師叔。不必麻煩。這毒對我沒有用。我修煉過一門武功,練成之後,百毒不侵。最近又吞了莽牯朱蛤,體質已與常人大不相同。」
天山童姥、李秋水兩人皆不由動容,又上下打量葉鋒一番。
不理會二人異樣目光,葉鋒繼續道:「師父擺下珍瓏棋局,的確是為了尋找一位衣缽傳人,不過他所憎恨之人。只有丁春秋一人。原本他打算將自己七十餘載內力,注入自己傳人身體。因為擔心他內力夠了,招式卻不足,還特地畫了師叔、師伯的相,打算讓你二位傳他武功。擂鼓山中,我破解珍瓏棋局之時,已將丁春秋斬殺。原本已無散功必要,可他大限將至,即便不散功,不足一月。也會死去。所以到最後,他老先生仍將其一生功力相傳。」
輕嘆一口氣,葉鋒繼續道:「他說,當年之事,怨不得你,他心裡早就不怪你啦……還說要真論起來,錯之初始,倒在他身上。更希望你跟師伯握手言和,不要再斗。他得知你嫁入西夏,很是為你開心,希望你快快樂樂過完下半生,不要再為以前的事感到內疚。」
囉囉嗦嗦說了這許多,除了尋找李秋水學藝,改成了找天山童姥、李秋水兩人,餘下皆是事實。
李秋水渾身顫抖,淚珠簌簌落下,半張臉被白紗遮住,仍看得出她貝齒緊咬雙唇。
也許是後悔了,也許是悔恨了,也或許是心痛了,到底是什麼,天曉得啊。
葉鋒自懷中拿出一封信。
李秋水驀地呆住,道:「這是……」
葉鋒笑道:「這是他寫給你的信,你一看便知。我還在擂鼓山之時,他告訴我,若是有緣,便將這信交給你,若是無緣,那便算了。現在看來是前者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曼陀山莊琅嬛玉洞的武功秘籍,我已經看過,所以武功一項上,師叔雖未教過,但『白虹掌力』等武功秘籍,我已得到,就不必勞煩師叔再教。」
「你跟師父所生女兒,就在蘇州曼陀山莊,剛才也說過了,你們的外孫女都已是豆蔻年華。師叔你就別整天打打殺殺、鬥來鬥去的,若是有時間,回蘇州去看看她們吧。」
「咳咳……友情大贈送——師叔,你外孫女跟你年輕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算不為別的,單純緬懷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也是極好的。」
葉鋒笑了笑。
情之一字,無人能勘破。緣之一字,同樣無人能解。
自己能做的,也就這麼多,至於天山童姥、李秋水以後究竟如何,就聽上天的安排吧。
李秋水呆在原處,顫抖著接過信封。
天山童姥怒道:「他還給這賤人寫了信?!信里寫了什麼?!」
葉鋒拍了拍天山童姥的肩膀,道:「什麼也沒寫,不過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這乾醋就別吃了,我們還是趕緊上路,爭取今晚就趕回靈鷲宮。」
說著話,葉鋒右手虛空一抬,並未觸及天山童姥身體,她人已輕飄飄飛到馬鞍之上。
天山童姥大怒道:「臭小子,你居然敢如此對姥姥?」
「安啦安啦……明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蘿莉,偏偏要說自己是什麼姥姥,一點也不可愛。」
「小鬼,你找死!!」
「我勸你最好老實些,否則點了你的穴,讓你動彈不得的說……」
「臭小子,你敢?!」
夕陽下,吵鬧聲中,一人坐在馬上,一人牽著馬韁,緩緩向西而去,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嗚咽聲,鑽心的痛。
人生,從來就沒有重來的機會,所以,就算是走錯路,也要一條路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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