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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志鵬怔了半響,豎著大拇指,由衷嘆道:
「老弟啊,幸虧老哥我不是寫武俠小說的,要不然,我恐怕早該一口老血噴出三尺,活活給鬱悶死了!你說你這談笑間,四五本暢銷武俠小說的框架就出來了,而且還是自帶體系的?讓別人怎麼活啊!」
孫天孔、朵夢、老聞三人連連點頭。一臉高山仰止,深以為然。
鄧錚擺手,謅道:「這可不是三兩個小時裡想出來的。很多素材,早在創作《萍蹤》時就設想好了的,只是還沒那麼成熟。最近不是正在跟小孫學編劇嘛,有閒暇時間,就又多想了想。」
小孫連忙站起,擺手道:「不敢,不敢,是我向金梁老師請教才是。」
「哪來這麼多虛頭巴腦的客氣!你教了就是教了,怎麼,教我很丟人?」
小孫又是慌忙擺手,一臉窘迫,眾人就笑。
蔣志鵬道:「剛才說的這些,接下來還要成書嗎?」
鄧錚搖頭:「不了。說出來,就是為接下來創作《白髮魔女傳》開拓下思路,理順相關背景和主要人物性格上的脈絡,能讓大家在創作的時候多一點參考和抓手。」
梁老先生的書系列關聯深、架構合理、大氣磅礴,有一種憂患意識,但是因為走得路子太正,所以可寫的空間就小。
因此很多書經常會出現似曾相識的情節和比較雷同的人物形象,作品雖多,但能讓人記住的人物並不多。選擇一兩本有代表性的就可以了。
四人自不知道他的想法,一想到這麼多這麼好的素材和架構居然只是為了拿來解構《白髮魔女傳》,不禁齊齊咂舌,這要是還把這部劇搞不好。那可真就不用在這行當里混了!
鄧錚又道:「下面,我再仔細說一說人設。老聞、小孫、朵夢你們儘量記得翔實一點。尤其是朵夢,練霓裳的形象和性格是本劇最大的亮點。也是所有劇情的漩渦點。你一定要把握好。」
三人看出來鄧錚這是要讓他們操刀試試的意思,頓時精神一振。不敢怠慢。正襟危坐,拿出十二分的注意力來。
「先說練霓裳。絕世容顏就不說了。首先,這是一個極端桀驁的女子,你說她至情率性也好,說她喜怒無常也罷,總之。常人難以與之親近。笑罵皆由他,旁人如何看法,她心裡必定是不在乎的。她是世間最自由無拘的靈魂。一切人情道理、世俗規範,於她猶如煙雲,從不費心入眼。
她只順從自己的心意。
好勝,所以四處找人比劍;好強,所以招一幫女兵占山為寇;與武林大豪鐵飛龍性情相投,乾脆不打不相識,化敵為親;知道義妹傾心於人,便魯莽做媒。
懂她的人道她率真無偽,心無城府,而在世人眼中。她便是活脫脫一個混世女魔頭,但憑喜好行事,豪強蠻橫。不問情由。
對喜愛在意之人,說話尚可入耳,對不相干之輩,一貫嗤之以鼻。
你罵她心狠手辣,她照樣下手不容情;你惋惜她佳人作賊,她照樣談笑犯強梁;你鄙夷她恬不知恥,她照樣劍闖武當山,力敗武當四大長老,只為強會情郎!
她活得自我自在。如跳一場恣意飛揚的舞蹈,不須伴舞。也自顧精彩。」
朵夢聽得有些心馳神搖,邊一字不落地記錄著。邊喃喃問道:「這是如火般灼人,追求絕對的自由自在嗎?」
鄧錚果斷搖頭:「錯!她不屑於所謂『追求』的規限,她一直是在享受,享受個人精神、乃至整個生命的自由。」
說完,頓了頓,等幾人消化了一下後,鄧錚才又繼續道:「再說男主角卓一航。如果說,玉羅剎是逃脫了世俗枷鎖的自然人,那麼相對而言,卓一航則是跟我們在座所有人一樣,是深陷其中的文明人。卓一航的設定是官家子弟,同時還是武當的未來掌門,其身份決定了他所應承擔的責任。他是一個規範體制中人,也是至誠君子。當然,這守誠之態,無疑也半帶有禮教式的虛偽……
一個是官家少爺,一個是山野魔女;一個是名門子弟,正派對之寄予厚望,一個卻是強盜頭子,黑白道聞風色變;一個知書通韻,文武全才,一個只粗曉文墨,好武鬥勇。
一稱俠,一喚魔;無論身份、門戶、地位、學識,皆若雲泥之比,更何況玉羅剎的武藝比卓一航高出許多,恰犯了女強男弱的大忌。
可以說,他們之間的差距何止千里,唯一能維繫者便只有彼此相愛的心意。
而玉羅剎柔情初動,也正是為此卓一航的正道姿態吸引。當然,玉羅剎之自然魅力,對卓一航的吸引更為強烈。
文明人慾棄文明社會而歸自然,最終難敵強大的文明高壓,二者互相碰撞,畢竟不能相容,所以,悲劇是不可免的。
……卓一航頂不過壓力,擔任了武當掌門之職,但因為心系練霓裳,如痴如傻,所以諸事都由眾師叔辦理。憂心忡忡的師叔們將這一切歸罪於練對卓的誘惑,將她認為本門公敵。練霓裳不管不顧,單槍匹馬跑到武當會情郎,雙方一番傾訴,卓一航終於決定放下一切隨練而去。但這時卓的四位師叔聯手布成劍陣圍攻練霓裳,一場惡鬥,殺得天昏地暗。武當四大長老均負傷,而危急關頭,卓一航面對愛人和師門之爭難以自處,受人慫恿而發暗器助戰。
練霓裳為此傷心欲絕,愛恨交織,一覺睡醒,頭髮全白。
她對自己的絕世容顏極為愛惜自豪,誰知一夜之間,竟從美貌少女變成白髮老婦,心灰意冷難受至極,從此退出中原武林,遠走天山南峰。從此人稱『白髮魔女』。」
因為故事梗概和結局方才借著孫天孔的口,在座四人已經知道。這會兒有了更深更立體的代入,心情一時都有些黯然沉重。
沉默了片刻,朵夢別過臉,咬牙切齒、憤憤不平道:「果然是『郎意難堅』。這位卓一航也太懦弱了些,這麼優柔寡斷,根本不討喜!要我是練霓裳,早一巴掌拍死了!」
老聞卻不同意:「……我倒覺得,這個卓一航之的性格,並非簡單的『懦弱』二字可定。如金梁先生方才所述,他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而二人相戀所帶來的社會壓力,幾乎全由他一人承受。套一句現代用語,玉羅剎在體制之外,又生成天地不管的性子,外間惡言惡語,於她根本無關痛癢。但卓一航不同,他出身官家,幼承詩書,禮教雖可厭,卻已難免深入骨髓。同時受師門恩重,被力舉做掌門,突然間要他背恩逆意,更萬分艱難。師門與愛侶互為仇敵,兩方衝突之下,他夾在中間,等於是正面承受了所有風浪。難悖師長,欲全愛人,所受的心苦,又豈是『左右為難』四字可以概括?!」
蔣志鵬也點頭符合道:「是啊,怪只怪,咱們這提供故事的傢伙太殘忍了!按他給的人設,悲劇一開始就註定了。兩個人誰都不怨,所謂不在其位,不知其苦。玉羅剎恨情郎辜負,恨得理所當然;然而卓一航強要掙脫桎梏,逐愛而去,更需要莫大的勇氣。做不到也不能怪他,如果一下子就做到了,反而也就不是他了!」
小孫抬頭道:「最後呢?」
朵夢訝然:「一夜白髮還不是結局?!還有最後?」
蔣志鵬和老聞也齊齊矚目。
鄧錚點了點頭,接著道:「……練霓裳走後,卓一航如瘋似狂,形同白痴。一日突被人點醒,心中的憂鬱猶如火山噴發,他終於不顧一切地衝下武當山,追尋練霓裳的蹤跡。然練已心灰意冷,不肯諒解和好。卓一航聽聞傳說中有能使白髮變黑的優曇仙花,苦尋後終於找到。卻因該花已開過,尚需六十年的守候。自此,卓一航一邊流連在天山南北、草原沙漠中漫遊行俠,一邊決意守候到下一次仙花開放之日……」
他話語落後,在座四人久久無人吭聲,大家都沉寂在這種「天涯相望,各守初心」的極端悲情中,一時不能自拔。
六十年,一個守著仙花,信守曾為戲言的承諾;一個守著堅持,拒絕物是人非後的妥協,堅持不原諒。
半響,鄧錚打破沉寂道:「怎麼樣,你們三個,現在對於拿下這個劇本,有沒有信心?」
「當然有!」
老聞當先站起來,激動得拍著胸脯道:「您都把故事講到這份上了!要什麼有什麼!要是還啃不出來像樣東西的話,那我老聞就可以直接捲鋪蓋滾蛋了!」
孫天孔、吸著鼻子眼眶紅紅的朵夢,也齊齊起來,跟立軍令狀一樣,認真道:「絕對沒問題。」
鄧錚卻搖頭,很嚴肅道:「僅僅像樣還不行。我要做到極致。接下來你們三個都把手裡的其他事情放一放,全力攻這個。拿出來的本子不能讓我滿意,那就一直改!改到我忍不住炒掉你們換人為止!但是如果我很滿意,那我會考慮在我的名字後面,再綴上你們三個的名字。有沒有信心?」
居然還有份綴名字?!而且是跟在金梁先生後面!
三人狂喜,對視一眼,大聲喊道:「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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