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紅樓 第十七章 悵望江頭江水聲

    曹雲在喊黛玉「姽嫿將軍，皇妃有請呢。」黛玉定定心神，知道剛才自己也太衝動，再看周圍人來人往，時間確實太緊了，也容不得自己小女兒心性。

    陳雯無比崇拜地看著黛玉，「他叫你什麼。」

    黛玉臉一紅，「快去和你父親母親告別吧。然後到雙溪橋匯合。」

    幾位大人正往外走，她側身讓在一邊。隨後進了後堂皇妃的房間

    童妃正在清點這嘉興府送的幾箱珠寶，拿著一面銅鏡在那裡左照右照，幾個女僕給她端水洗頭，見了黛玉，忙放下鏡子和梳子，嘴裡叫著妹妹，牽了手坐到床上，抹淚道：

    「原來想封妹妹為皇妃也是自己的一番好意，妹妹不願意也就罷了，只可憐自己這個身份，也是身不由己，如今不得不和還沒有滿歲的孩子分開。」

    她讓黃意抱來孩子，囑咐兩句，讓她隨黛玉走，黛玉看她神色平靜，心中詫異，也不說穿，童妃猶豫一下，又打開箱籠撿了幾件珠寶讓黛玉帶去，說供皇子未來之用。黛玉看她不捨得這些身外之物，心中冷笑，婉言拒絕了，說自家所余之物足夠這孩子未來之用。皇妃順水推舟，客氣到：「如此帶孩兒感謝妹妹大恩。」黛玉忍了心中厭煩，告辭出來，讓奶媽抱了這個孩子來見李紈。

    李紈住在西邊一間廂房之內，見著這個孩子卻是熱淚橫流，搶上一步抱了，哭倒在地。黛玉看這一切，心中有數。讓李紈跟在自己身邊和黃意一起照顧這孩子，路上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自己太遠。李紈連連點頭。

    黛玉讓所有人下去，只留下李紈：「大姐姐有什麼難言之隱嗎。」李紈握著她的手：「姑娘小小年紀，心裡是最明白的。」

    「那到底那一個是我哥哥的孩子」

    李紈落淚，原來那童妃實際生的一個女孩子，為了自重身份降旨把李紈的孩子抱了去，說生的是個男孩，李紈孩子早生一刻，之前已經報了是一個男孩子，只好瞞著其餘人等把這個換過來的女孩當男孩養著。

    黛玉痛惜：「我家大哥哥在外浴血奮戰，這一個孩子如何不給留下，皇妃生的既然是女孩，安心養大有何不可，大家少生多少事。」李紈悲嘆：「妹妹，你這一段和你大哥哥在一起，也知他的愚忠，回去賈府決不可提起，你大哥哥自顧國家大事，哪裡顧戀家裡，如今連個孩子也是別人的，我也只是心如死灰。」

    黛玉就床上看這個女孩，長得倒是十分可人。黛玉問道：孩子叫什麼。

    本來男孩叫賈蘭，女孩叫可卿。如今這男孩叫林郁榕。女孩就沒有名字了。

    林郁榕？黛玉奇怪

    「是的，前幾個日幾位將官就在這裡商量將這孩子假託是你的弟弟，改姓林，和你一起藏到賈府去。」又將皇妃給孩子所配之玉給黛玉看，這玉和寶玉的玉卻是一對。

    」原本這孩子也要叫寶玉的，大家說已經有個寶玉在那裡了，這孩子可如何稱呼，於是取了名字叫朱郁榕，因為要托妹妹帶進賈府去，所以改叫林郁榕。」

    「原本是賈府的孩子，到要用心機藏到賈府去，豈不是笑話，姐姐但聽我的主意，我還你一個親孩兒。」

    李紈大喜：」真的」

    「姐姐放心，你只需如此如此」

    李紈大喜。

    她叫來曹雲和陳雯，暗中囑咐一番。陳雯點頭，出來遇到父親。」林姑娘派了事給我呢，我這可去了。」

    陳總兵點頭：「我讓你娘和賴大在京城等你，回頭你去找她。」

    「好的，爹爹還有什麼事嗎，陳雯看父親神態，十分不忍，過去拉住父親的手。

    「好孩子，你個性直率，今後凡事可要稍加忍耐，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陳雯抿嘴一笑，只道父親批評她剛才搶白娘娘之事：「有父親母親常在身邊教誨，女兒會改的呢。」陳總兵又看到一旁矗立，等著女兒的曹雲，心中一動，忙過來見過，原來這曹雲論明朝官品比嘉興陳總兵高，曹雲知道陳雯今日和父親一別自然是生離死別，雖然情形急迫，卻也不催她。而陳總兵看他耐煩知趣，心下十分喜歡。他此時知道陳總兵和自己有話說，忙迎上來。

    陳雯對他一味天真爛漫，沒有輕重，陳總兵連忙道歉，陳雯不服氣：「父親，你幹嘛和他道歉啊，他那麼年輕，你還拜他。」

    「是我太慣這個孩子，曹巡護，這孩子多蒙你照應。」

    曹雲拱手，陳總兵將一個錦盒交給曹雲，「這孩子十六歲以後。勞煩您把這個交給她。」曹雲接受下來。陳雯覺得爹爹十分古怪，陳總兵讓她去一邊放風，自己和曹巡護有話要說。

    「什麼話偏偏要背著我說，這個爹爹，總當我是個孩子。」她自己出去夾道，卻看見賈璉寶玉妙玉史湘雲一起過來，幾個人一番嘰嘰咕咕，約好到京城再見。賈璉道自己先要出發了，說鳳姐幾個昨日就已走了。大家先行告別。寶玉拉著陳雯的手：「好姐姐你那個神仙一樣的妹妹到哪裡去了，我怎麼一時就找不到她了。」

    陳雯正想說什麼，

    曹雲卻出來，擋在前面：「寶二爺，你快回去璉二爺那邊吧，回頭真追不上了。」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

    「你們兄妹幾個一起有專人照應，都是有通行官文的，我們在後面的，得相機行事，風險大很多。寶二爺快去吧。」寶玉還在躊躇，想在來往的人群中尋找黛玉，心想明明剛才看到，正要見面，如何一眨眼就不見了，賈璉和茗煙秦鍾幾個卻在馬車上喊他：那邊在叫匯合呢，快點上來啊，幾個家人不由分說把他抱上了馬車。寶玉聽著車輪聲，鼎沸的人聲，走過城門口還聽到清兵在喝問，他撩開帘子，卻見從城門旁邊竄出兩隊兵士，結果了守城的清兵。軍鼓響了起來，城上的旗幟換成了明朝的大旗，馬車在明朝軍士的注目中慢慢出城了。

    陳雯卻拉著曹雲，「爹爹又給了你什麼寶貝，你也別等我十六歲，現在就給我保管如何。」

    曹雲笑笑：「姽嫿將軍有事吩咐你，家事先放下。」

    「姽嫿將軍，林姑娘這個名字到有意思。她小我一歲呢，那心竅比我多十個去了」

    「你知道就好，可向人家學著點。」

    「我爹剛剛托你照應我，你這就倚老賣老啊」

    「我老嗎，」曹雲摸摸下巴，他不過十七歲，還沒有長鬍子，自然不覺得自己多老。

    陳雯笑著拍手，「給你裝上鬍鬚，我們扮個老人去，你看如何」

    「好主意，最好扮作一對老夫妻」

    「不正經」陳雯罵了一句，曹雲笑笑，把陳雯拉上馬去。他們經過城門的時候，陳雯看見自己的父親和幾名明朝的官員，身著朝服，站在城頭上，默默注視著自己，她向父親揮著手。滿眼是淚，此時，天已經亮起來了。

    這賈雨村在嘉興知府死後就在知府衙門帶行知府職責，那陳總兵對他十分信任。也和他共商大舉之事。

    但他深知自己這樣會遭到牽連，藉口自己受林如海之託必須送黛玉上京，這也是大事，自己就不能為嘉興做事了。他原來打算這晚就和陳總兵告辭，誰知下午的時候，卻見幾個人拉拉扯扯地鬧上公堂。

    原來卻是一個拐

    子，拐了人家一個女孩兒，養到上十歲，卻被一個小富家的公子馮淵看中了，下了聘禮，三日後娶親，誰知拐子又轉手賣與薛蟠，那拐子原來想跑，卻沒有跑脫，被抓住挨了兩家的打，兩家都只要人，那薛蟠指揮家人，竟然把個馮淵打得稀爛，抬回去就死掉了。那薛蟠卻上京去了。雨村問清楚了案子的來龍去脈，嘴上著人捉拿薛蟠，心知明日大變，自己哪裡會等在這裡審查這個案子，心想如今外面清兵到處殺人，這個時候公堂還有什麼用，做了個樣子就下堂了。

    賈雨村心中瞭然，去金陵的是薛蟠的妹妹，這薛蟠現在就在王夫人的後花園和寶玉賈璉幾個聊天呢，真要去拿他，也是耽誤工夫，此時拿下也被勸放了，莫若留著以後再審，或者可以留些資本。他也不驚動薛蟠，自去安排家人。

    這一晚，他和黛玉一路上了船。他的船前面是黛玉的家丁押運著林如海留給黛玉的財物，再前面是妙玉和黃意陪著李紈，最後的船上是道長和一群充當家人的錦衣衛，黛玉和雪雁的船在最前面。

    妻子嬌杏給他送了衣服出來，他看著清晨的陽光照著這一行船，黛玉和雪雁此時立在船頭，身形瘦俏，還有些咳嗽，但卻如此堅定和和執著。

    賈雨村和黛玉帶著李紈和皇子走水路往金陵去。

    段傳秀於帶了戲班子在大路上等著嘉興過來傳遞消息的人

    段傳秀帶來消息，弘光皇帝離開以後的金陵已經是危在旦夕了，大臣們都在商量如何投降，金陵城裡的富商都在往福建廣州跑。朱家的人更是不能出現。一定會被那些要投降的臣子給抓起來的。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船上。船無處可去，惶然在水上晃蕩了兩年。段傳秀黛玉跛腳道士原定的和賈珠等在金陵預期的相會成了一場對抗的廝殺。他們在幾乎全軍覆沒的情況下他們離開了金陵。而吳三桂對李自成的追逐使賈珠不得不失約於大家去干一件在他看來更重要的事。他和黛玉幾個失去了聯繫。大家於是又提出上北京。餘下的部隊上京也是十分不便，因為關卡太多了，且每個關卡還查剃髮的，甚至有剃髮挑子在一邊等著，遇著明朝髮髻的就給絞了。甚至連女子也不放過。

    段傳秀讓興兒回去嘉興報信，興兒去不了半日就奔回來了，說陳總兵已起義，有學士和李兵科幫忙，這時候在清理城防，所有殺人的清兵都被殺了。軍民熱烈響應。

    這日傳遞消息的人過來，是裝成一對老者的曹雲和陳雯，他們在負責上京隊伍的聯絡，那些個小姑娘看到他們這個打扮都覺得十分有趣。

    戲班子的女孩子們給自己都取了名字，琪官、芳官、藕官、蕊官、藥官、玉官、寶官、齡官、茄官、艾官、豆官、葵官。跟著梨園師傅的幫助下學一些唱腔。跟在黛玉的船隊後面，有時會上岸唱堂會。而實際上她們是黛玉殺手隊和弓箭隊的一員。後來黛玉帶到金陵奮戰大部分捐軀了的一幫女子。以後賈府的小戲子也起的這些名字其實是倖存的幾個女孩子對於姊妹們的紀念。

    男孩子叫慶兒、昭兒、隆兒、墜兒、喜兒、壽兒、豐兒、住兒、小舍兒、李十兒、玉柱兒。段傳秀把他們跟著柳湘蓮編成一隊。教他們戰場上的一些陣法。當時柳湘蓮也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酷愛拳腳，舞槍弄棒，段傳秀格外悉心教導他。

    段傳秀帶著這支隊伍加入了江陰的一場會戰，曹雲帶著人去了嘉興，幾乎拼掉了錦衣衛的所有精銳。但這些孩子倖存了，以後和遷徙的賈府一起到了京城。

    寶玉，賈璉這些賈府的人等先行接納了墜兒、喜兒、住兒、小舍兒、李十兒、玉柱兒幾個，走陸路到了金陵，還沒有在家裡呆上兩天，就整個被清兵趕出了金陵。沒有地方拿可去，既然賈府在京城找到了活路，大家於是由往北京城來。

    曹雲陳雯和錦衣衛與幾個軍伍陪著皇妃裝成逃難的富商家屬往京城去。原來黛玉打算留下曹雲保護皇子，但皇妃怕死，一定要讓大部隊和自己在一起，更不願意讓曹雲和陳雯走開。

    大家心裡都覺得這個皇妃對自己的孩子也實在太不小心了，但不敢多說什麼，只好跟著

    繼續往前走，盤查越緊了，大家於是打算在淮安渡口改走水路，誰知可巧在這裡遇到賈府來江南採辦秀女的賈珍和賈蓉，他們說在前面已經見過了寶玉，於是特意弄到了通行文書，大家歡欣鼓舞，於是繼續走陸路上京，不過賈珍同時也知道了弘光皇帝被清廷殺掉的噩耗。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何時再說到讓他在見到皇妃以後十分的躊躇。

    薛姨媽和薛蟠帶著搶的那個女子叫香菱的也在逃難的人流里。那薛姨媽因為一路還有些生意照應，心裡大約也不願和這樣一大幫投靠賈府的人混在一起，索性在路上慢慢走著，那薛蟠薛蝌並邢蚰煙一起慢慢過來。原來這薛蝌見到邢蚰煙十分喜愛，這兩人，即使在這樣混亂的時候，也按捺不住彼此的鐘情，已經是海誓山盟，私定終身了。只是在薛姨媽面前不敢太曝露。那薛姨媽是個慈愛的人，睜隻眼閉隻眼，至於輾轉到京城以後那些老人之間的安排其實也不過是薛姨媽為掩人耳目做的道場。那薛蟠一心想哄那香菱開心，那香菱原來也被拐子打怕了的，個性也老實，只是不說話，問她什麼一概搖頭，弄得薛蟠好沒意思。

    陳雯一路過來，不過兩個月，就得道消息，知道父親已經戰死，嘉興城幾乎被清軍蕩平，心裡十分悲痛，陳夫人一頭病倒，那陳雯在母親面前強顏歡笑，曹雲悉心撫慰，又到京城找到從前的房子，安排陳夫人賴大一家住下，對陳雯雖不放心，但軍中有令，他擔心黛玉一行勢單力薄，不得不告別陳雯。

    這賴大夫婦到京城就投靠了賈府，那史太君看到陳雯十分喜歡。賴大竟然將陳雯給了太君。陳夫人知道這兩個奴才將女兒送給人為奴婢，幾乎氣死。這二人倒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霸占了房產，到還是將陳夫人養著，說如果不聽話就去衙門揭露陳雯身份。那陳雯孩子心性，還不知這人上人下的變故，覺得史太君喜愛，又有一幫姐妹照應，每次從賈府回來，嘰嘰喳喳地開導老母，到還十分快意。陳夫人自己身體羸弱，勉強支持，也只有忍氣吞聲。那寶玉見過陳雯，向太君討要，太君心疼寶玉，就把寶珠陳雯給了他，寶玉看到陳雯想起那個神仙一樣的女孩，對陳雯更加喜愛，於是給她改名叫晴雯。那寶珠也改叫花襲人，並麝月秋紋幾個，開開心心地過起日子。那寶玉追問晴雯，晴雯只是不說。原來這些話不可亂說是曹雲再三囑咐過的。

    而黛玉的船隊，在路上又走了快一年。這一年那李紈日日陪著兩個孩子，心裡真是十分的愜意，只恨不得這旅途月遠越好。這黛玉也遇到了幫會的把頭、卻有蘇門十三少的令牌給她擋了不少事，沿河各碼頭的**頭子所抽取的這樣那樣的錢，也都因此而免了。這黛玉聽船工唱些曲子

    「運河水，萬里長，

    千船萬船運皇糧；

    漕米堆滿艙，漕夫餓斷腸；

    這些船工讓黛玉想起那個如今在福建抗清的怪俠蘇門三少，讓她懷念帶著一大批傷病婦孺轉戰的賈珠，也更加想念自己下落不明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