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拉著秦鍾躲在老闆的桌子下,清兵追到廚房,弄了個雞飛狗跳,卻沒有找到人,回來把大廳的人全趕到一起,一個個搜查。寶玉幾個也被從桌子下轟了出來。幾個清兵看他們衣飾華麗,一個小頭目搶過他們的包裹,做了個搜查的樣子,就把包裹給了手下,「帶回去,慢慢查。」三個人待要說話,因為是偷偷跑出來的,不想走漏風聲,只有互相使眼色不暴露身份。那店老闆陪著小心,請求他們放了幾個吃飯的小爺和一干賓客,又拿了銀子打點那個千戶,再三解釋實在不知這個李來亨如何到這個地方來的,這幾位小爺和那李來亨一定沒有聯繫。
那千戶嫌銀子少,嘴上說,「你當我追了半天賊就為你這點銀子」那小兵早過來把銀子給收了。嘴上還在說一定要店老闆交出人來,不然就要封了這老闆的店子。
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孩子出現在二樓,「柯端千戶,連九省統制大人親外甥開的店子你也敢這樣鬧,膽子還真不小。要我請你們劉總兵來主持公道嗎。」
那名叫柯端的千戶身邊早有人將這臨江樓的來歷說了個清楚,那柯千戶顯然是個老奸巨猾的,「原來是薛小姐,我們是抓反賊,不敢驚擾小姐,但這反賊從你店裡跑掉了,我們多盤查一下,也是為統制大人盡責。這幾個人行蹤可疑,我們盤問一下,現在沒事,自然是放過的。」
寶玉聽說這女孩姓薛,心裡一動,不覺抬頭看她,那女孩子卻也妙目流轉,看到了他的臉上。他看這女孩,比寶釵更加靚麗,宛然如西洋畫的人物。
寶玉這次外出,一路看到漢人流離失所,田地荒蕪,當年金陵的美麗如今被流寇和戰爭破壞。又看這些清兵,名為剿匪,實則比土匪還厲害,但自己沒有拳腳功夫,也只有忍氣吞聲,況且偷偷出來,實在怕在這裡遇到熟人,看到那女孩子拿眼睛看他,反而縮起了脖子,轉過臉去。秦鍾和衛若蘭裝作什麼也不會,傻呼呼地告饒,,清兵看這幾個都是年齡不及弱冠的少年,聽口音是外鄉人,又有人干涉,也不還包裹,吆五喝六地把三人趕了出去。
寶玉幾個一出門就去牽自己的馬,門外的清兵又用槍棍將三人趕了,說這幾匹馬徵用了,寶玉這下可氣得沒轍了,又沒了銀子,又沒了馬匹,這下子可是白為林姑娘著急了。
衛若蘭對秦鍾說,你帶寶玉到前面樹林等著我,看我把馬弄回來。
寶玉還在擔心,秦鍾笑到,你放心吧,他家世代都是馴馬的,草原上所有的馬匹就服他們家的若蘭。拉著寶玉朝前面樹林裡去。衛若蘭躲到了對面的房頂上,看清兵離開酒店,他們的三匹馬被他們用鞭子趕著往前走。衛若蘭從房頂探出半個身子,啄著嘴吹了長長短短几聲口哨,那三匹馬立即往前狂奔起來。其餘的馬匹就地打著轉,沒有人指揮得了。衛若蘭輕功極好,拉開架勢就在房頂上奔跑,清兵中有位叫聶青的將領本來一直在門外,他一看衛若蘭出現,立即越上房頂,跟了上來,他是個暗器高手,對著衛若蘭後背就連發幾鏢。斜刺里一個和尚用禪杖將那鏢全部擋開。衛若蘭來不及道謝,跳到另外一個房頂,很快就追上了自己的馬匹。他飛身跳上去。帶著另外兩匹馬朝樹林裡跑去。那邊秦鍾和寶玉還在路上沒有進樹林呢,見他過來大喜,跳上馬,往樹林裡奔去。
衛若蘭說起剛才遇到一個救命恩人,還沒有來得及謝謝人家呢。又想起柳湘蓮跟著李來亨跑了,心裡十分地難過,好在有寶玉和秦鍾陪伴,略微好過一點。但這會手上沒有銀子,三個人當時為了躲過盤查又丟掉了武器,連典當的東西也沒有。總不能不吃不喝吧。
寶玉想了一想,說我記得薛姨媽在這一帶有些酒店和驛站,我們不管在哪裡打尖吃飯,就說是她的侄兒,一定不會有錯的。
秦鍾笑道:「那還不如搬出你舅舅的名頭。直接說你是他外甥」寶玉笑到;「這你就不明白了,我舅舅家大都是將帥出生,搶錢還可以,理財就不能,今日這幫傢伙,可能就是我舅舅管制的若我們不是怕父母知道,直接報出名頭,怕他們不嚇到了。」秦鍾這下想起來了,「哎呀,北靜王爺給了我一個令牌的,我一時情急,忘了拿出來,在那包裹里給直接搶去了。」
衛若蘭笑到:「一會他們一定到處找我們賠禮道歉,搶到北靜王府手下了,怕不嚇死。」
寶玉說:「我們出門少,沒有經驗,衛公子總在外闖蕩的,如何不備盤查的。」
衛若蘭羞澀地:「我的事從來都是柳大哥操心的,驟然離別,什麼也想不起來。我這令牌恐怕在柳大哥腰裡。」
寶玉笑:「當年薛呆子要和柳大哥示好,被他設計賺到城外,一頓好打,他對你倒是挺好的。」
衛若蘭笑道:「其實我們也是兄弟情義,只是我這幾年大了,他又好浪蕩,一年跑出去半年多,還總想著要成家,我自己不想成家,又不願太動盪。實在沒有辦法,故意做出個女兒態粘著他。只是望著他老成一點。你看看,我這樣粘著,他也還是說跑就跑了,還去做土匪。」
秦鍾道:「李來亨可不是土匪,是抗清的英雄。」
衛若蘭說:「好,算我說錯,是你漢人的英雄,是我滿人的土匪。」
寶玉忙說薛呆子的笑話,轉移這兩個人的立場。
三個人說起薛呆子,都覺得好笑。趕著馬跑了半日,實在是人困馬乏,眼看天色將晚,正在躊躇間,忽然看到兩匹小馬駒帶著兩個女孩疾馳而來,這兩女孩嘻嘻哈哈道;小姐要找的,怕不就是這三個公子。應該是吧,小姐說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公子。
誒,那女孩打馬過來,笑笑地作揖,「前面三位公子,剛才可在臨江樓喝酒的。」
秦鍾衛若蘭都在搖頭,那寶玉卻說:「正是在下。」秦鍾無奈,也只好停住了馬,回了一個禮。
「那你們跟我們來。」寶玉立即跟了上去,秦鍾衛若蘭只好跟上。
還真到了一家客棧薛記的,那兩女孩將他們帶到一個上房,上了茶,又準備了幾樣精細的小菜,大家真是想不到還真能有這樣的奇遇,正不知喝還是不喝,吃還是不吃,卻見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孩笑眯眯地進來,確是白天那個為他們解圍的女孩。寶玉笑到:「這下真表妹來了。」
薛寶琴笑了:「我到是有個表哥,我娘說他是含玉而生的,一家子當個寶貝似的,你說是我的表哥,可有玉沒有。」寶玉不好意思的笑到:「你是寶琴妹妹吧,我出來怕路上不方便,沒有帶那個玉的。不過我還知道你姐姐寶釵有個項圈,上面有這幾個字。」他說出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話。
「你知道這幾個字,可見真是我表哥不假。我姐姐從來不拿這個給別人看的,來,寶玉哥哥,今天受驚嚇了,小妹我敬你一杯。」又讓家丁為寶玉準備了些銀兩說賠償日漸的損失。寶玉看她明眸皓齒,大氣活潑,實在可愛,不禁多喝了一杯。小丫鬟進來,說把小姐今日打的雀兒做了下酒的菜,那雀兒端上來,炸得外黃里嫩的,寶玉有些不忍吃這些,寶琴笑:「寶玉哥哥倒還是個菩薩心腸,那你看著,我們吃。」和衛若蘭喝酒猜拳,秦鐘不善於行令,只顧埋頭大吃。寶玉略用了一點小菜。
寶玉看到寶琴酒酣,猜拳行令,香汗微微,自然有一股豪俠的派頭。不禁又想起黛玉,想著林妹妹憂鬱感傷,似乎背負無數的痛苦。若有這少女的明媚,自己也可以少些牽念,想到此處,酒勁上來,頓時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就到她身邊。竟然連夜就想出發。
寶琴笑到:「哥哥不能這麼晚出去,這邊路上不太平的,晚上除了土匪,還有些出來打劫的清兵,這些時又有大蟲出沒的。最近那山裡的大蟲也傷了好多人的。」
正說著,卻見一個人跳出來,「好你個寶玉,這下讓我逮住了,背著家裡跑到這裡來了。」卻是薛呆子薛蟠。「還有你秦鍾,你們兩個乾的好勾當,看我告訴姨父打你們的板子。」嘴上鬧著,大家在他鄉相遇,實在是十分開心。薛蟠笑到:「我剛剛才和柳大哥分手。」秦鍾笑:「前一陣在京城,你不是才被他打了一頓,這會怎麼稱兄道弟了。」
「那次挨打是我該的,柳大哥堂堂正正,我就不該瞎想。我現今和他已經是兄弟了。
大家忙問端倪。他喝了一大鐘,坐下來說話:「我上旬從京城出來,今兒個午後剛到這地界,遇到一股子清兵追什麼反賊的,硬是搶了我的行李銀子,不想柳大哥和一對男女衝出來,把這一夥子賊人打得滿地找牙,追回了我的財物,馬匹。他拗不過我,我們當時結拜了兄弟。」衛若蘭激動不已,「柳大哥沒說他去那裡。」
「他跟著那個李公子去山裡了。」
「他還真走了。」
衛若蘭嘆息。
寶玉道:「柳湘蓮本來就是俠義之人,這也算個人的因緣。」
那秦鍾道,「說到因果緣分,我今日見到這個李來亨,總覺在哪裡見過一般。」
寶玉道:「我怎麼覺得你們有點相像,不過他黑瘦一點,顯得更加英武。」
那薛蟠也笑:「是真的,你兩個還真是有些相像。你若也蓄長發,就是那個小一點的李來亨,他不會是你爹吧。」
「渾說什麼,怎麼著做爹的也該有三十多歲了,是我哥哥還差不多」
「他只怕大了你十四五歲,哪有隔了那麼遠的哥哥」寶玉道。
薛寶琴道:「皇帝家裡兄弟隔很大年齡的多了,不過要說十四五歲就有孩子了的人倒也不少。我母親可不十五歲就有我哥哥。」薛蟠笑到:「我這兩個妹妹成天價都會說皇帝家,如果不是天下太亂,我這兩個妹妹做個皇后也沒有問題。」
薛寶琴臉一紅:「哥哥你渾說」拿了粉拳猛錘她哥哥。「誰要做皇后誰做去,我這輩子不嫁人。就在家裡。」
寶玉又是呆了一下,想這薛呆子這樣呆頭呆腦,偏生這樣兩個妹妹,實在也是福分,不由得又想到黛玉那裡去了。
到晚間睡在床上,剛要睡著,就看到林妹妹來看他,說要去蘇州了,讓他自己好好保重。不覺又驚醒了,這下吃驚不已,長吁短嘆,覺得林妹妹實在凶多吉少。實在不能入寐,索性悄悄起來,給秦鍾衛若蘭留了信,自己牽了馬,一個人往瓜州奔去。
且不說那邊寶玉晚間跑了,這邊劉良左看著兵柯端送來的令牌,是在白天那三個少年的包裹里發現的。這三個腰牌讓他十分納罕。一個是北靜王府的,一個是京城衛家戍衛腰牌,還有一個是忠順親王府的,這三個牌子的同時出現實在不是小事。原來是柳湘蓮把自己的腰牌也丟在了包裹里。
劉良佐叫來自己手下武將聶青,將這二三個令牌拿給他看,你看,這事是否和我們正在追查的事情有關。聶青點頭,大人放心,我已經讓她們去追查去了,您就等她們的好消息。
劉良佐點頭,有你和她們去查,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寶玉之前就囉囉嗦嗦問過路線,如今一個人跑出來還是第一次,好在這晚到像是月半,到處白晃晃的,路上倒是清晰,寶玉一個人聽著馬蹄聲想著林黛玉,原本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公子,此時因著那個夢,覺得林妹妹只怕要死了,只覺連心都要碎了,那眼淚不斷模糊了雙眼。連那大月亮也看著發昏了。因為是雨後,路上並不好走,寶玉幾次險些從馬上掉下來。
那寶玉縱馬飛奔,天將亮時,卻看到離自己不遠的田埂之上,一隻大蟲無聲地奔跑著,幾乎隔著一塊田和自己的馬齊頭並進,這下可嚇得差點從馬上掉下來。那馬越跑越快,寶玉抓緊了韁繩。耳邊只聽到呼呼的風聲。那大蟲似乎也不著急,依舊不慌不忙地並行著,寶玉不斷催促這馬匹狂奔,終於這馬被這大蟲的氣勢所累,自己先軟到了,寶玉被摔下馬來,跌倒在馬下,那大蟲跳踉一躍,就越過了田埂,只幾步就攆上了白馬,張著大嘴朝馬脖子咬去。那馬倒下來,眼見就要壓倒寶玉。
卻忽然聽到一聲呼哨,那猛虎停住了,一個和尚扶住了要倒下來的白馬。將手裡的禪杖朝那猛虎刺過去。一個柔弱的女子大叫:斑斑,過來。和尚,休傷我斑斑。
那老虎竟然慢慢停住了,到那女子身邊蹲下了。
那女子為這大蟲理了理毛,嘴裡念叨著:「和你說過了,這是馬,不是你的菜,叫你不要去吃他。回頭被人宰了。」
那癩頭和尚把寶玉扶了起來,人和馬都驚魂未定地在那裡喘息。癩頭向那女子行禮,女子微微一笑,說「謝謝大俠沒有傷我的虎仔。」寶玉這才看清那女子的長相,只見她赤腳穿著一雙木屐,穿著狐狸毛的衣服,披著長發,不施粉黛,卻天然美麗。真真是裊裊婷婷,說不出的婀娜多姿。她坐在啊買車之上,拉車的幾匹馬見到大蟲,只是本能地動了一下蹄子,似乎並不害怕。那女子看寶玉那馬怕自己的斑斑,忙讓斑斑躲到自己身後。
癩頭笑笑:「我未必傷得了它,是你救了我們。只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這大蟲是你養的嗎?」
姑娘笑笑:「我叫山鬼,這虎仔從出生就被我三妹妹養著。我三妹妹這幾天不在家,沒有人給它弄吃的,所以就差點傷了人了。我家就在前面樹林裡,兩位既然到了此處,如不嫌棄,可到我那裡略將就吃點。
寶玉忙到;「師傅,我聽說林妹妹病了,要去找她,不能和師傅敘舊。」
癩頭笑到「施主記得和我有舊嗎」
寶玉道:「我在廟裡聽過經書的,好像看到師傅。」癩頭笑笑,「我和你一起去救你林妹妹。」他們向女子告辭。知道她這名字不是真的,那山鬼笑道:「天也亮了,沒有聽說過要救人不吃飯的,況且這馬也乏了,剛才受驚不小,只怕也要略歇歇。只是一會兒工夫,難道師傅沒有聽說過磨刀不誤砍材工的」
眼見路程不遠,寶玉如何肯吃飯,癩頭見他情急,也說下次叨擾,
那女子也不留難他們,自顧自騎在虎背上走了。
兩人策馬前行,寶玉的馬一路打不起精神,直到了瓜州渡口一個驛站,那馬腿一軟,倒在地上。癩頭在這裡似乎人頭很熟,早有人上來為他們換了馬匹,寶玉顧不得渾身酸痛,就要找北靜王爺的船。正不知找何人打聽,癩頭已帶了他直接往北靜王爺在金陵地帶的府邸去了。
寶玉進到北靜王爺的別館,心中頗不自在,原來這裡卻是從前賈家在金陵一帶的房產,因為戰亂朝代更迭不得不逃到京城去了,這裡後來被北靜王爺占據了,雖然賈家後來在京城裡也封了爵,這恆王府卻不敢討回的。
寶玉幼時在這裡玩過,自然是十分熟悉,癩頭將寶玉帶到書房,北靜王爺還沒有梳洗,披著頭髮穿著襪子就跑出來了:寶玉你來得正好,林姑娘有救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7s 3.530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