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初定,眾人心頭都是一松,周山民受傷不輕,說了這許多話,面上又露出痛苦之色。於承珠道:「周寨主你的傷怎樣了?」周山民笑道:「區區小傷,不礙事。」潮音和尚猛醒,道:「你看我好糊塗,光顧和你們說話,都忘記了少寨主身上有傷。少寨主,你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要想完全痊癒,恐怕也得調養個把月。」石翠鳳點頭稱是。潮音和尚又皺眉道:「可是救兵如救火,若是等上一月時光,沿海居民只怕遭荼毒更烈。」
周山民忽道:「不妨事,潮音大師,我再向你引薦一支生力援兵。」於承珠心頭一動,道:「你是說畢擎天?」周山民笑道:「你也知道他的名聲?哈哈,數月前我在河北張家口與他會盟,義結金蘭。潮音大師,此人豪氣干雲,確是後輩中難見的英傑。與你性情必定相投。」
於承珠秀眉微皺,沉默不語。潮音和尚卻是興致勃勃,向周山民打聽畢擎天的為人和來歷,哈哈笑道:「原來是畢道凡的兒子,那麼說他該叫我做世叔。」畢道凡生前和潮音和尚交情頗為要好,潮者和尚聽得故人之子做了北五省的「大龍頭」,心中自是喜悅。
周山民又道:「事不宜遲。潮音大師,你的馬快,我將我的令箭交付與你,另外再給你一封書信,你替我趕到雁門關外,傳我的令箭。叫他們立即混進關來,到浙江義烏集合,那時我的傷也定然養好了。我親自帶他們前往,雁門關外的老巢,留下十之一二的人力,我看也就夠了。然後我再修書給畢賢弟,請他也率領人馬,前往浙江一同會師。」潮音和尚道:「好,那畢擎天那裡,誰去傳信?」石翠鳳道:「我也認識畢擎天,我去山東給他傳訊!」潮音和尚道:「你若能去自是甚好,但周寨主身邊也需有個人照料守護,除你之外難道就沒有合適的人選了?」
周山民正自躊躇,於承珠忽然開口道:「我和畢擎天也有數面之緣,不如我去吧。」潮音和尚喜道:「哈哈,原來你也識得畢世侄,那你前去是再好不過了。」於承珠神色平靜,心中卻是波濤起伏。她並不想見到畢擎天,但是想到師傅平日裡的教誨,自省扶危濟困,乃是我輩之責,請畢擎天發兵抗倭,是造福千萬百姓的福祉,自己的那點小彆扭,在此大義面前,顯得不值一提。
潮音和尚性子粗獷,哪裡看得出這點小兒女心思。笑完之後又沉吟道:「還有台州的抗倭義軍,形勢危急,最少也得有個得力的人前往報訊,好振奮軍心才是。」周山民皺眉嘆道:「深入虎狼之地,千里傳書。這份重擔,可不是誰都能挑得起的。此地金刀寨部屬,只怕無人堪擔此重任。」
趙平安一直未曾開言,此刻突然道:「若是周寨主信得過貧道,不妨由貧道走這一遭。」周山民大喜,道:「真君若是願去,自是再好不過。只是真君世外高人,周某適才不敢擅請。」趙平安淡然道:「貧道雖為方外之人,但也是華夏子民,倭寇猖狂,貧道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且聽說倭寇兇殘狠毒,毫無人性,貧道掌底劍下,正是要染此等凶獠之血。」
潮音和尚沉默片刻,慘然道:「天玄真君所言極是,只要到沿海一帶看看,非得氣炸肚皮,發豎目裂不可。那些倭寇簡直不是人,殺人擄財,那是不消說了,他們連孩子也殺,我就親眼見過,有十幾名倭寇,用一大鍋沸湯淋一大群三幾歲的嬰孩,嬰孩們呼號哀叫掙扎,那些倭寇卻在旁邊拍手笑樂呢。那天可惜我到遲一步,雖然把那些倭寇都打殺了,那群嬰孩卻救不回來了。我為此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一般的海盜,志在劫掠,劫掠之後,便呼嘯而去;倭寇呢,可比一般的海盜狠毒上百倍千倍,他們劫掠之後,還要奸-淫,還要殘殺,最後還要放一把火將村莊燒光,你說稍有點血性的人,能看得過去麼?」
周山民氣涌山河,咬牙道:「此等賊寇,若不剿滅,我等枉為俠道中人。」抓起狼毫,筆下不停。不到一個時辰,三封書信一一寫就。潮音和尚性子最急,帶了書信和令箭,匆匆別過眾人,便向北而去。於承珠道:「天玄前輩,我的馬快,要不你騎我的馬去。」趙平安笑道:「貧道此去,是要南渡長江。寶馬雖好,南行不利。於丫頭還是快點去把那位大龍頭請來相助的好。」於承珠臉上一紅,飛身上馬,揚鞭東行。
趙平安搖頭失笑,收好書信,辭別周山民夫婦,大袖飄飄,徑直南行。用上了縮地成寸秘法,不出半日,便到了長江北岸,尋了一葉小舟,順著江風,疾行而下。趙平安立在船頭,遙望水天相接之處,嘆道:「大好河山,豈容外族輕侮。」
小舟如箭,直趨江心,忽見上流來了一隻大船,船頭刻成錐形,那條船其大無比,共有兩層,船樓上似有許多人,正在那裡飲酒作樂,弦歌細細,隨著江風送到耳中,一眼望去,船板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個個都是身軀粗矮的漢子,紛紛作歌,歌聲粗獷之中帶有一股悲涼的韻味。趙平安傾聽片刻,吟道:「花雖芳盪兮,飄零無依。這是日本櫻花歌。」船尾的舟子也停了划槳,叫道:「道長說得不錯,這是倭奴的貢船。」
趙平安皺眉道:「怎麼任由倭寇的樓船在長江行走?」那舟子道:「道長有所不知,倭奴狡猾得很,他們一面在沿海劫掠,一面假借進貢為名,做走私的生意。」趙平安道:「有這等事?」舟子嘆口氣道:「官家的市舶司還將他們奉為上賓呢。」原來在明朝的正統(英宗)年間,正當日本的「戰國時代」,各地大名(諸候)擁兵割據,這些大名爭派貢船向中國進貢,因為根據明朝「市舶司」(海關)的規矩,外國貢使帶來的「貢品」和離開時購入的「私貨」可以免稅,那些大名便乘此大做走私生意,以圖巨利。明朝問起倭寇騷擾的事件,他們便說這是本國的「浪人」,政府無法管轄,其實這些「浪人」十之**都是得到日本各地大名的支持,甚或是直接遣派來劫掠財貨的。
那條日本的貢船越來越近,舟子使了個巧勁,將船頭一轉,立刻掉過方向,霎忽之間,劃出十餘丈地,忽見江中有一條漁船,船上有個老漁夫和一個女子,似是他的女兒,正在貢船附近經過,船樓上的那些日本浪人「呀依嗚噯」地亂叫一通,百槳齊劃,竟然直追那條漁船。舟子叫道:「不好,他們要捉這個漁家女。」
趙平安冷冷一笑,袍袖一揮,將一錠銀子擲在船板之上。喝道:「船家,你的這條船貧道買下了。」只見那條貢船堪堪趕上漁船,船上有人拋出兩條撓鉤,要鉤那條漁船。趙平安腳下運功一催,小船如箭駛到兩船之間,趙平安並指一夾,一條撓鉤應指而斷,另一條卻搭在趙平安的小船之上,貢船上人用力一拉,小船便向貢船直靠過去。
貢船上的日本浪人紛紛罵道:「八格馬鹿!」說時遲,那時快,兩個浪人拔出倭刀便跳過來,趙平安閃電般掠上,右手一伸,便扣住一個浪人的咽喉,一扳一擰,一個浪人便被直接推下水去,另一個浪人卻跳上了船頭,雪亮的倭刀橫砍直劈,趙平安回身一縮,倭刀劈空,趙平安反手擒住那浪人右腕,咔的一聲,硬生生將腕骨扭斷,那浪人慘叫聲剛剛出口,趙平安一推一送,倭刀從前心透過後心,接著飛起一腳,將那倭寇的屍身踢下長江,登時江面染紅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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