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奔波十數日,雖有韓非玉在側守護,在野外未知的環境裡,宋星熠也只是偶爾入定,簡單調息。
運氣旋轉一兩個大周天,將在經脈里亂竄,橫生枝節的氣捋順,便會立刻收勢,他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錘鍊內功了。
所以晚間韓非玉從柜子里拿出一套褥子,想要自己打個地鋪,將虎子的那張小床讓給宋星熠時。
宋星熠眼明手快地搶過褥子,讓韓非玉睡床,自己則將褥子鋪在距離小床最遠的角落。
韓非玉見他態度堅決,也就隨他去了,旋即盤腿上床,他也要仔細梳理一下氣了。
時間在集中精神反覆錘鍊氣之中,轉瞬即逝,韓非玉結束修行之時,已是三個時辰之後。
韓非玉看了眼窗外,此刻月上中天,已近子時,便收勢躺好,準備好好緩解一下緊繃多時的神經。
無意間一個側目,看到角落的宋星熠仍在入定調息,閉目感嘆一番其刻苦,便墜入黑甜之夢。
而此刻的宋星熠,雖說確實正在修煉,周身之氣沿著經脈不斷旋轉,錘鍊,夯實…
但仔細觀察就可發現,宋星熠雖然身形挺直,姿勢端正,但是呼吸綿長,嘴角還泛著可疑的白光。
信任之人在側,雖然內功運轉不息,但他早在全副心神投入修行的第二刻鐘,精神就已經完全放鬆,陷入沉眠了
一夜無話,直至東方既白,隔壁郝甜甜起床梳洗的動作,驚醒了一夜好眠的宋星熠。
女孩子的梳洗多麼浪費時間,宋星熠早有體會,正好趁著郝甜甜梳洗打扮的時候,他又將內功運轉一個大周天。
最後一縷氣完美隱入經脈,他起身放鬆挺立了一夜的肩背,又顧及著還未醒來的韓非玉,不敢有大動作。
「雖然早已知曉,你可以整宿入定修行,第一次直面見識,還是讓我大感意外啊!」
待宋星熠躡手躡腳一番動作完畢,板正地平躺在床的韓非玉,睜開微闔的雙眼,感慨道。
見他眼目清明,沒有一絲迷茫之色,便知他早已清醒,宋星熠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吵到你了嗎?」
「沒有,一夜好眠。」韓非玉翻身而起,三兩下將床鋪整理好。
「走吧,甜甜應該快好了。」
二人推門而出時,郝甜甜剛好進行到最後一步——編發,只見她雙手靈巧地上下翻飛,不一會兒滿頭烏髮就變成兩條粗長的辮子,精巧又便捷。
二人趁著郝甜甜編發之際,稀里呼嚕一通洗漱,水花四處飛濺,郝甜甜嫌棄地向遠處挪了挪。
不過片刻,兩人便結束了此項活動,郝甜甜也將最後一串發珠纏好,三人整理一新,辰時一刻,不早不晚剛剛好。
一夜休整,蘇青也重新振作了精神,看著三人精神抖擻地走過來,他在櫃檯後笑著開口。
「看來休息得不錯,快吃了早飯,出去轉一轉吧,明逸城可是有不少好吃好玩的。」
「謝謝,蘇青哥。」
三人與蘇青道了謝,被店裡的哥哥伯伯笑著招呼到早就備好的桌旁。
知道宋星熠是尚元晉和陸明州的師弟,店裡眾人弄了一桌滿滿當當的餐食,三人吃的肚皮渾圓,才勉強沒有浪費。
宋星熠悄悄鬆了緊繃的褲腰帶,才稍稍鬆了口氣。
好一會兒,三人才算緩過來勁兒,宋星熠抓起長劍,來到櫃檯旁詢問蘇青。
「蘇青哥,你知道哪家鐵鋪又好又實惠嗎?我的劍豁了幾個口子,需要修理一番。」
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個,囊中羞澀,所以」
「是元晉送你的劍嗎?」
得到肯定,蘇青笑著說道。
「那沒關係,出自明逸城的兵器,壞了管修,讓我看看是誰家的?」
蘇青接過宋星熠的劍,手中一沉,感受重量便大概知道是出自誰手了,又將劍稍微拔出,露出一寸,左右翻看,挨著劍柄處果然隱隱有一朵梅花,隨著光照若隱若現。
「這是出自梅娘之手,就在城門不遠處,直接去找她就行。」
城門不遠處?梅娘?
「是那個胳膊這~麼~粗的嫂子嗎?」宋星熠雙手比劃著,驚異的問蘇青。
蘇青豎起食指壓在嘴上,趕緊讓他噤聲「噓,可不敢當面這麼叫她,你們這年紀,叫她姐姐,一定要叫姐姐,聽見沒有!」
看著三人不解,一個稱呼而已為何如此慎重,蘇青本不願語人是非,也只能給三人說個明白,省的三人觸人痛楚,再挨了教訓。
那梅娘名叫柳月梅,自幼喪母,其父只她一個女兒,甚是疼愛,一心經營打鐵鋪,希望留份家業,招婿上門,將女兒留在身邊。
只是這柳月梅名字取得文秀,身形相貌卻極肖似其父,生的膀大腰圓,面如圓盤,待到其父將打鐵鋪經營的風生水起,甚至連續兩年拔的兵器鍛造大賽頭籌,也未能尋得佳婿。
直到柳月梅13歲那年夏末,再有一年半便要及笄,城裡來了個少年叫齊起,據說是家裡受了水災,逃難來的,為了學門手藝,輾轉便進了柳家打鐵鋪。
柳父見他勤奮好學,踏實肯干,是個幹這行的好材料,便起了招婿的心思。
柳父尋了時機私下問了齊起,直言但憑自願,如不願也沒關係,只當沒有這回事,一切如常。
那齊起思考良久,應了下來,柳父大喜,當即為二人定了婚事,只等轉年年末,柳月梅及笄便完婚。
此後,柳父便是將齊起當成半子,打鐵鋪的一切事務都傾囊相授,指望自己百年之後,他能與女兒有個營生。
那齊起也不復柳父所望,礦石冶煉,兵器鍛造,生意往來,他學得踏踏實實勤勤懇懇,很快就能接手打鐵鋪的生意。
眼看柳月梅及笄將近,柳父也就將生意放心交於齊起,自己專心操持柳月梅的及笄禮與婚事。
誰知及笄禮前幾日,那齊起卻留下書信一封,不告而別了。
據傳那信大概是說,雖然柳父直言嫁娶自願,但自己在此處舉目無親,怕被趕出去,只得暫時應下。
後來見柳氏父女殷殷期待,又不知如何開口拒絕,拖到最後,眼看婚事將成,自己實在是無婚配之意,唯有不告而別了,此生再不踏足明逸城範圍。
柳父看了書信,當即怒氣攻心,暈厥過去,昏迷了整整一宿,醒來握著柳月梅的手泣不成聲。
「這請柬已發,我兒將成全城笑柄,都怪為父識人不清啊!」
柳月梅自小與父親相依為命,雖未學習冶煉,鍛造之術,但是受父親薰陶,性子並不軟糯,對此事她早有決斷,她抱著父親寬厚的手臂,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父親,既發了請柬,就請了親朋們這頓飯,只是不是結婚喜宴,而是女兒拜父親為師的拜師宴,誰說只有男人能鍛造,女兒偏要為世人不可之為!」
此番話說得柳父心潮澎湃,「好!好!說得好!不愧是我柳大的女兒,就該如此。」
於是,柳家打鐵鋪少了一個齊起,多了一個柳月梅,幸而她在此道上天賦斐然,也肯下苦功。
但是初時,柳月梅還是受了不少另眼相待,人們一看打鐵鋪是女人當家,便搖頭而去,之前的主顧也走了大半,夥計也散了不少。
直至兩年後,柳月梅鍛造出鎖日刀,一舉奪得當年兵器鍛造大賽魁首,柳家打鐵鋪生意開始好轉。
又兩年,也就是三年前,柳月梅又鍛造出盡西槍,再次贏得當年的兵器鍛造大賽,一舉越過盤踞明逸城多年首席的林氏兵器閣,成為明逸城的新首席。
只是,柳月梅常年窩在爐火旁,錘鍊兵器,使得身形更加魁梧,皮膚也黝黑如炭,這婚事也就更艱難了。
雖然至今日,外牆已有三柄柳月梅打造的兵器在上,城中人也對柳月梅多有尊敬。
但這柳月梅的婚事,在柳家父女心中,也傷心事一樁,每每有人提及相關話題,總是不免黯然心傷一番。
久而久之,年長和同齡的就只稱呼柳月梅為梅娘,並教導年少的要叫梅姐姐。
聽了蘇青說完,三人對柳月梅充滿了敬佩。
「這梅姐姐真乃女中豪傑,真想立刻認識一番。」郝甜甜眼中似乎閃著星星,恨不得立刻奔到城門去。
「堅韌果敢,敢為世人之不敢為,我等佩服。」韓非玉也稱頌道。
「嗯嗯!」
稱讚的話已經被二人搶先說完,宋星熠只得點頭贊同,頭還沒點完,人就被性急的郝甜甜拉著跑了出去。
「蘇青哥再見,我們去梅姐姐的打鐵鋪了~」
看著三個年輕人跑遠,蘇青感慨了一番年輕真好,復又低下頭,重複起每日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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