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總鏢頭?」
徐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生死一瞬,蘇陌怎麼會忽然出現?
他雖然知道蘇陌如今就在這醍醐村,但是人在醍醐村何處卻不清楚。
否則的話,也不至於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就過來救人。
齊大山的到來,一番波折之下,本以為自己今日必死無疑。
卻沒想到,這本不知道在何處的蘇陌,竟然就來了!?
「好一個徐大俠啊。」
蘇陌看著徐鹿的眼神,卻是頗為感慨。
他跟楊小雲已經進來有一會了,齊大山和徐鹿之間的這一番波折,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時之間,對徐鹿也是刮目相看。
雖然本心之中仍舊還是有些疑慮,可這會功夫也顧不上了,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的看著這徐鹿死在這裡吧?
齊大山一張臉卻都憋成了醬紫之色。
他的手腕被蘇陌拿住,這一拳就此停在半途,蘇陌對徐鹿點了點頭之後,又看向了齊大山:
「大山兄弟深藏不漏,好本事啊。」
「……你,你放開我!」
齊大山臉色鐵青,一身內力運轉到了極致,手臂上青筋僨起,用盡了一切力氣也無法掙脫。
蘇陌聞言卻是輕輕點頭:「好啊。」
他話是這麼說的,也當真便是這麼做的。
竟然真就直接放開了抓著齊大山的手,只是下一刻,便是一拳直奔心門。
齊大山瞳孔收縮,只覺得周遭之間一切空氣盡數被這一拳納入其中,以至於身不由己,無法閃避。
生死之間,不敢多做他想。
猛然深吸了口氣,將全身功力運轉。
他所修的這一門名叫【玄木功】,乃是一門由外而內的護體神功。
初時打熬身體,磨鍊皮肉,再按照心訣運轉生出玄木真氣。
玄為黑,真氣運轉到了極致,周身上下會覆蓋一層宛如玄鐵一般的黑色。
便如同是千年玄木,堅硬至極。
齊大山自幼苦練這一門武功,如今已經臻至第五重境界,周身上下除了幾處罩門之外,已然是刀槍不入。
之所以屈尊於望玄山主座下,便是因為罩門之處,被這山主拿捏在手,不能不聽。
此時此刻,雖然明知道蘇陌是東荒第一人,武功蓋世,這一拳的威力更是生平僅見。
卻也未嘗沒有幾分思慮,想看看自己這一身的玄木功,是否能夠擋得住這東荒第一人!
碰!!
一聲悶響,宛如金鐵相撞。
齊大山只覺得一股炙熱的氣息轟然而至,卻也僅此而已,玄木功甚至未曾有過絲毫抵禦之感。
心頭頓時一喜,正想著這東荒第一人,也不過如此。
可是低頭去看,頓時駭然色變。
就見到蘇陌的半條手臂已經盡數沒入他的胸口之中。
自前心而入,自後背而出,未曾穿透衣服,以至於後背的衣服上呈現出了一個清晰到了極致的拳頭。
轟!!!
這一拳的餘波至此方才擴散,霎時間走遍了整個山洞。
蘇陌則皺了皺眉頭,隨意一腳將這齊大山踢飛出去,又甩了甩手上的鮮血:
「你這是在慷慨赴死嗎?」
「……」
齊大山看著胸口的窟窿,又看了看眼前的蘇陌。
仰頭便是一口鮮血噴出,卻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身受重傷,還是被蘇陌氣的。
自己傾盡全力的玄木功,被他一戳而破,如今又說這話,豈不是說明,他根本就未曾察覺到,自己在運轉玄功護體嗎?
這玄木功……對他來說,難道便當真毫無意義?
念頭至此,卻已經翻身而倒。
心臟都給打碎了,又如何能活?
眸中光彩剎那暗淡,沒了生機。
蘇陌皺了皺眉頭,看了徐鹿一眼:
「就這……還鬧得要死要活的?」
「……我又不是您。」
徐鹿好懸也被蘇陌給氣死:「您武功蓋世,我卻沒有打人的本事啊。」
「這倒也對。」
蘇陌點了點頭:「這樣吧,要不你拜我為師?」
徐鹿一愣,下一刻便已經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了下來:「師傅在上……」
「你住口!我隨口說說的。」
蘇陌趕緊將他攙扶起來。
別說一個徐鹿了,縱然是一百個徐鹿加在一起,也槓不過蘇陌這一身的神力,自然是不由自主就被蘇陌給拽了起來。
只不過嘴裡卻是不服氣:
「君無戲言!」
「……」
蘇陌嘴角一抽:「大玄王朝死的早,不然就憑這一句話,你九族都沒了。」
眼看徐鹿還要再說,蘇陌就趕緊擺了擺手:
「先救人。」
徐鹿也立刻點頭,又轉過身來對那有些蒙圈了的女人說道:
「放心吧,沒事了,這位是蘇總鏢頭,乃是當今天下第一高手,有他在,這些惡人必然授首。」
那女人聽到這話之後,雙腿一軟,正要坐在地上,可就在此時,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強撐著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的兒子跟前,一把將那孩子抱在懷裡,放聲痛哭。
楊小雲此時也到了跟前,見到這一幕卻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方才這女子所下的決心到底有多大,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
她扔出去的是匕首,實則也是他們母子的性命。
三人當即也不在耽擱,將這些人身上的繩子解開。
其後蘇陌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這才問徐鹿:
「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個大紅轎子是怎麼回事?」
這是蘇陌先前猶疑之處。
江湖處處詭詐,蘇陌本就性格謹慎,先前未曾見到徐鹿這一番英雄氣概,驟然見到他跟一個來路不明,又明顯路數詭譎的人湊在一處,自然會有些擔憂。
這也是為什麼他先前未曾直接出手的理由,他想要看看徐鹿到底要做什麼。
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徐鹿捨身取義。
而他所說的那番話,也讓蘇陌心頭觸動。
這江湖當真詭詐,人心之惡,江湖之險,卻也讓這些心存俠義之輩,越發的璀璨奪目。
所以,他這會的問題問的也就直接了許多。
徐鹿一愣:「師傅……」
「你住口!」
蘇陌大大的翻了個白眼,這人怎麼還賴上了?
「……好吧好吧,蘇總鏢頭是看到了?」
徐鹿也不傻,蘇陌能夠問出這話,自然是因為已經有所察覺,當即說道:
「這事說來話長,我長話短說,這一趟我拿了隱殺令,通過過去的關係花費了一番手腳,終於是找到了隱殺樓的門路。
「委託提交下去之後,我便想著趕過來跟蘇總鏢頭你們會和。
「卻沒想到,走到半途之中,就被那轎子裡的女人給擄了去……」
「擄?」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這個詞用的很是微妙。
尤其是徐鹿身懷仙蹤縹緲錄這種輕功,再加上他為人本就驚醒警覺,能夠被人擄走……著實是有點意想不到。
徐鹿也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說道:
「當時我是在一處荒郊破屋裡暫且休息,結果這女人竟然裝鬼嚇人。
「我雖然長於夜間行走,然而有句話始終在心裡徘徊……
「常走夜路總會遇到鬼的。」
「……」
蘇陌一時無語。
徐鹿就被那大紅轎子一番精熟的裝神弄鬼的手段給嚇住了,腿都軟了,又如何施展輕功?
最後就這麼失手被擒。
此時說來還不免憤憤不平:
「什麼大紅轎子鬼燃燈,三更不來就五更。
「非得說自己是什麼鬼娘子,夜半三更成親來了……
「後來才知道,她竟然是隱殺樓的人。
「知道我跟你的關係,這才找上了門。」
蘇陌若有所思: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這醍醐村的情況?」
「是那鬼娘子說的。」
徐鹿說道:「她說,找我其實只是為了向你表達一個善意,並非是想要從我的口中知道什麼。
「隱殺樓遍及天下,門人眾多。
「很多隱殺樓內的高手,其實都有另外一個身份。
「白日裡是江湖好漢,晚上換上夜行衣,就成了隱殺樓內的殺手。
「所以,隱殺樓的消息極為靈通。
「不僅僅知道你如今身在何方,甚至還知道有什麼人想要對付你。
「她說,按照行程來看,等追上你的時候,你人應該就在醍醐村。
「村內有望玄山主想要利用手段,竊取星海遺砂鐵。
「並且抓了村民,在事情敗露的時候,用來威脅你。
「我們一路趕來,便已經商量好了對策。
「她去跟那些高手斡旋,我就來這裡解救村民,免得讓你受制於人。
「只是沒想到,看押村民的,竟然也有高手……險些害得我喪了性命。」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有些後怕。
事到臨頭需放膽,生死之前也容不得那些思慮。
如今回過頭來再看,自己這真的是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
後怕之情,難免湧上心頭。
蘇陌若有所思:
「她說沒說,望玄山主是打算用什麼手段來竊取星海遺砂鐵?」
「這個她沒告訴我。」
徐鹿搖了搖頭。
蘇陌一時沒有開口,心中的念頭倒是滾了幾滾。
按照徐鹿這一番話來看,隱殺樓看來是非同小可。
不過這望玄山主也未免有些可笑。
自以為行事隱蔽,結果不僅僅是被無生堂惦記,隱殺樓也對他們的舉動一清二楚。
以至於事到臨頭,處處漏風。
如此一來,村中大屋內的情況便已經算是分明。
望玄山一脈,無生堂第十殿任雄飛的人,以及隱殺樓……
望玄山為了星海遺砂鐵,任雄飛的人是想要自己的命。
至於隱殺樓……
蘇陌看了徐鹿一眼:
「她來這裡,不僅僅只是為了想要幫我排憂解難吧?」
「……她說,她有些事情想要跟你當面談談。」
徐鹿有些無奈:「這一路上我雖然是用盡了花樣,然而這女人的武功奇高,手段更是詭異。想要從她的手中逃脫,更是極難……而且……而且……」
他說到這裡,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片刻之後,這才低聲說道:
「蘇總鏢頭,恕我直言,我覺得,她可能真的不是人。」
「為什麼這麼說?」
蘇陌看他這模樣,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至於徐鹿說他自己想要逃脫這話,蘇陌其實是相信的。
醍醐村外,徐鹿本就是一幅脫身就想跑的模樣,前後結合一番,倒是可以印證起來。
而且,這大紅轎子武功姑且不提,單說手底下的四個轎夫,就沒有一個是平庸之輩。
那位神腿門的常世辛,全然沒有還手的餘地,便被殺死在了當場。
這些人想要拿捏一個徐鹿,只要點了他的穴道,讓他施展不得輕功,那簡直不能說太簡單了。
心中念頭轉動之間,就聽到徐鹿說道:
「我這一路,都跟她坐在一個轎子裡。
「她身上穿著紅色嫁衣,帶著鳳冠霞帔,看不到她的面貌。
「但是……但是她這一路,竟然全然沒有呼吸。
「與她交手的時候……」
說到這裡,就收到了蘇陌和楊小雲的目光。
一時無奈只好說道:
「好吧好吧,不是交手,是她拿住我脖子的時候,那手冰冰涼涼,全然沒有絲毫溫度,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手!」
「哦?」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
「真的。」
徐鹿看他們好像不信,就說道:
「有一次,就有一次……我看她耷拉著腦袋坐在那裡,紅蓋頭垂直落下,我一時好奇,忍不住湊了過去,從下面往上看……就想看看她到底長什麼模樣……」
徐鹿說到這裡的時候,臉色已經煞白:「結果……結果,她竟然,沒有臉!」
「沒有臉?」
楊小雲也有些驚訝,只不過她倒不是驚訝於徐鹿見鬼,而是看了蘇陌一眼:
「這是什麼神功?」
「……無相神功?」
蘇陌脫口而出,不過卻又擺了擺手:「也可能是易容術,故意糊弄徐鹿的,陰山之人以裝神弄鬼為樂,看來徐大俠這一路沒少為人家提供笑料。」
「……」
徐鹿一時無言。
蘇陌則感覺問的也差不多了,便對徐鹿說道:
「徐大俠,你幫我做一件事。」
「師傅,這話外道了,有事弟子服其勞,您儘管吩咐就是。」
「……」
蘇陌就發現,這徐鹿除了俠義心腸不錯之外,臉皮倒也出乎預料之外的厚。
但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正常。
這人是街邊廝混過的,其後做的又是偷雞摸狗的行當。
當時繪河邊上被自己抓住那會,跪地求饒那叫一個乾脆,顯然是行家裡手,這方面沒有點臉皮,誰能做的出來?
當即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咱們之後再說,如今你先在這裡照看一下這些村民們。我一會讓老胡過來找你,你們兩個會和之後,帶著他們另尋一處暫且躲避。」
「您是想……」
徐鹿一愣。
「醍醐村中,如今藏污納垢,總得將這庭院打掃乾淨,方才能夠入住。」
蘇陌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卻是讓徐鹿心頭止不住的發冷。
就覺得,蘇陌身上的殺氣,已經快要凝如實質了。
話到這裡基本上也算是交代的差不多了。
蘇陌帶著楊小雲轉身離開了這山洞。
徐鹿則回頭看了看緊張的村民們,想一下,開口說道:
「諸位不用擔心,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
村民們將剛才這一幕幕收入眼底,也明白蘇陌他們真的是好人。
如今更是去對付村子裡的那些惡人去了。
一時之間低聲飲泣者有之,如獲重負者有之,擔憂未來的自然也有。
不過總歸來說,死中得活,劫後餘生的慶幸更多。
徐鹿則是儘可能的跟他們聊聊天,舒緩一下他們的緊張,其後問道:
「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其他的隱蔽之處,可以方便藏身?」
……
……
離開了山洞之後,蘇陌和楊小雲便重新返回了醍醐村。
卻沒有去那大屋,而是先回了一趟住處。
甄小小正坐在炕上打盹,時而驚醒,時而點頭,強行抑制睡意。
看到蘇陌和楊小雲之後,頓時瞪大了雙眼:
「大當家的,二當家的,我可沒有睡覺啊。」
「……」
蘇陌一時無語:「跟我來。」
「好。」
甄小小當即點頭,一骨碌從炕上翻身下來,還打了一個老大的哈欠,然後這才去拽起了獨腳銅人跟著出門。
三人做一處,又來到了胡三刀的房間。
胡三刀此時重新躺在了炕上,衣衫恢復了先前凌亂的模樣,一副靜靜等待的乖巧模樣。
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心魔秀蘭回來了。
結果一看,竟然是蘇陌他們。
頓時老臉一紅,連忙翻身而起:
「總鏢頭,副總鏢頭……」
蘇陌看了看他這不整的衣衫,揚了揚眉。
胡三刀連忙說道:
「這不是……這不是為了不漏出破綻嗎?」
蘇陌當即點頭:「沒錯,老胡思慮是周全的,絕非是在此地等待跟那秀蘭春宵一度。」
「……」
胡三刀臊的鬍子根都快紅了。
蘇陌這才吩咐他前往那山洞地窖,跟徐鹿會和。
胡三刀聽到徐鹿回來了,倒是有些驚喜,當即點了點頭將衣服整理好,拎著自己的金絲大環刀就出了門。
看模樣,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從蘇陌他們跟前消失一樣。
「這就是社會性死亡吧?」
蘇陌看著胡三刀消失的方向。
楊小云:「???」
「當我沒說。」
蘇陌拉過了楊小雲的手:「走吧,咱們去殺人。」
今夜,醍醐村中,蘇陌不許他們有任何一人,能夠生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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