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的』並未直言身份。
只是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說道: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刀君可願移步一敘?」
寧希音點了點頭:
「我倒是怎麼都好說。
「只是你身邊的這位姑娘……
「李未然這幫人,手段陰狠,她中了毒,可不能不防。」
『大當家的』微微一笑:
「刀君不愧是刀君,這當口了,竟然還牽掛著別人。
「放心吧,這孩子雖然有點缺心眼,但是所學非凡,這毒……尚且奈何不得她。
「更何況,這不是已經拿到解藥了嗎?
「刀君,請!」
「請。」
寧希音強撐著站起身來,只是手腳無力。
『大當家的』眼見於此,就從懷中取出了一枚丹藥給他。
寧希音不疑有他,直接服下。
頓時感覺於體內肆虐的劇毒,登時飛散。
此毒一去,這傷勢對他來說,就算不得什麼了。
當即隨著『大當家的』一行離去。
此去往這琉靜山方向,走了約摸著兩個時辰左右,就見得一座義莊。
再往前走不到半個時辰,其實就是琉靜山下的小鎮。
只是,『大當家的』並未繼續往前,而是直接朝著那義莊趕去。
寧希音到現在,尚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人說移步一敘……自己答應了。
只是這一移就是兩個多時辰。
而且,小鎮就在眼前,他不去,偏生要去這義莊。
難道這人是來此地,接『人』回家的?
胡思亂想之間,腳步倒是忍不住慢了下來。
『大當家的』回頭瞅了他一眼:
「寧大俠?」
「啊?」
寧希音一愣,連忙加緊了幾步:
「想事,愣神了。」
『大當家的』一笑:
「倒也尋常,咱們繼續走吧。」
寧希音不再多想,不管眼前這一行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終究是救了自己的性命。
若是他們去這義莊,想要接什麼人回家,落葉歸根。
自己就幫忙做些雜事。
若是此去跟人約戰,那自己自當助拳。
總而言之,這救命之恩,不能不報。
一行人片刻之後,就已經到了那義莊一側的山頭上,『大當家的』默立山頭,負手凝望天時。
兩個女子一左一右,一個蹲在地上,不知道從何處找來了一根小木棍,在地面上戳的起勁。
另外一個雙手抱懷,懷中抱劍,面色冷然。
寧希音本是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他們說什麼,做什麼,自己都老老實實跟著,不發表意見。
然而眼看著他們如此模樣,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咱們在等什麼?」
「等天色。」
『大當家的』是個好脾氣的人,聞言笑著說道:
「再等等。」
「好……」
寧希音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好似是剛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窩。
怎麼看這『大當家的』都不像是個正常人。
身邊這兩個姑娘,也是古里古怪。
記得先前在那酒肆之中,這清秀的姑娘,說另外一個姑娘,是未來的三當家的。
也不知道這未來的三當家的又是個什麼說法?
還是說,現如今的三當家的要死了?
話說……以當家自稱,這位大當家的,莫不是山上強人?
想到這裡,寧希音又忍不住蹙起眉頭。
倘若如此,這救命之恩,自己又該如何報答?
讓他助紂為虐,他是萬萬不行。
可若是有恩不報,卻也做不到……
平日裡請他喝酒吃肉,這些小恩小惠,他都記在心上。
更何況是這活命大恩?
屬實是好生為難。
心裡正自天人交戰,忽然感覺臉上有些冰涼,一抬頭,不知道何時,天際已經是陰雲密布,眼瞅著就要有雨水落下。
『大當家的』見此卻是一喜:
「這場雨倒是意外之喜……如今已經快要入夜,走走走,正是時候。」
他說到這裡,回頭看了一眼寧希音:
「寧大俠,恐怕要得罪你一下了。」
「?」
寧希音一臉迷茫,就見得這『大當家的』忽然探手一點,指風倏然就已經到了跟前。
「恩?」
寧希音吃了一驚。
方才『大當家的』手底下這姑娘出手,就已經讓他刮目相看,如今這『大當家的』忽然動手,手段更是精妙至極。
他下意識的出手阻攔。
然而不等單手按在刀柄之上,就聽得噼里啪啦一陣連響。
自己跟前已經被點了十幾個穴道。
速度之快,簡直不可思議。
寧希音雙眼圓瞪,即不明所以,又鬱悶至極。
不明所以,自然是不明白這『大當家的』為何忽然出手?
既要對自己出手,又為何救自己性命?
鬱悶的則是……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門未曾看黃曆。
找到一座酒肆想要喝酒,結果有人在酒肆之中,設計自己。
好不容易遇到貴人,結果……好似也另有目的?
一日之中,前後兩次陷入受制於人的狀態之下,豈能不讓他心頭鬱結?
耳邊還聽到那『大當家的』開口說道:
「這刀太顯眼了,我給他藏一下。
「寧大俠應該能聽到我說話,這把刀我就藏在此地往左,第三顆大樹之中。」
寧希音不僅僅能夠聽到這『大當家的』說話,眼珠子還能動彈。
就見得這『大當家的』也沒有往那邊走,隨手一拋,就將自己視若性命的愛刀給扔沒了影。
一時之間,險些又吐一口鮮血。
說好了藏在第三棵樹中的呢?
你這一扔,天知道扔到了何處?
你可知道,我這是什麼刀?
寧希音心中放聲大吼,然而一動也不能動,就聽到那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子說道:
「給他易容吧?」
「稍微改一下就行了,恩,鬍子剃了,頭髮也修修,再沒了那刀,料想就無人能夠看出他是誰了。」
寧希音聽的臉都白了,有心喊一句:「你們做什麼都好,就是莫要碰我的鬍子!」
然而……這話也只能在心裡吼吼。
下一刻,他就發現,眼前這兩個人一旦動起手來,手腳麻利的很啊。
頃刻之間,自己的臉上已經光禿禿,空空如也。
不過這還沒完,那女子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剛剛被這雨水稍微浸潤的泥土,沒頭沒臉就抹了上來。
而那『大當家的』則繞到了自己的身後,在自己傷處附近點了兩下。
寧希音登時感覺,自己後腰之處的傷口,血流如注,不過片刻之間,下半身就已經是鮮血淋漓。
「可以了。」
『大當家的』點了點頭:
「咱們走。」
『大當家的』這三個字落下,寧希音就見到這人來到了自己的跟前,伸手在眼皮子上一扒拉,自己就只能緊閉雙眼。
再然後,他感覺自己被人給背了起來。
做急急奔行之態,似乎是朝著那義莊趕去。
義莊門口,到處都是元寶紙錢,好像剛剛有人祭拜,一行人來到大門前,『大當家的』伸手拍門。
不過片刻,寧希音就聽到大門吱嘎一聲打開。
一個聲音略帶疑惑的響起:
「怎麼連一具棺材都沒有?如今天氣眼瞅著轉熱,萬一爛了,有個棺材還能兜個底。
「你就這麼送來了,到時候爛一地,誰給收拾?」
寧希音心頭這個竄火啊。
自己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憑什麼就要爛掉?
正想著呢,就聽到『大當家的』開口,也是震怒:
「胡言亂語,你找死不成!?」
隨著話音落下,還有砰地一聲響。
顯然開門這人,已經被『大當家的』踢翻在地。
就聽得『大當家的』怒聲喝道:
「我兄弟只是受傷,離死還遠。
「你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你這義莊?」
寧希音聽的就是一臉迷茫,自己跟這『大當家的』什麼時候這般情深義重了?
聽他說話,語氣急切,惱怒,情緒飽滿,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個人是八拜之交呢。
誰能想到,自己都不認識這廝……
求饒之聲頓起,開門這位跪在地上,連連討饒。
『大當家的』余怒未消,這才冷冷哼了一聲:
「起開,讓我們進去。」
「啊?」
那求饒的人連忙說道:
「這可是義莊啊,您幾位這是……」
「誰不知道你這是義莊嗎?」
『大當家的』怒道:
「我們弟兄,於山野之間,搶掠肥羊。
「卻沒想到,肥羊之中,竟然有硬茬子,我弟兄身受重傷,我拼死護他脫出重圍。
「本是想要去前方鎮子上就醫,卻沒想到,如今天降大雨,夜色也深。
「無可奈何,才來你這……陰晦之處暫且棲身。
「還不滾開,給我收拾一間乾淨的屋子,再找幾床棉被,倘若我兄弟今夜有什麼不測。
「小心你的性命!!」
「……這,這這……是,是,您幾位裡面請,我,我給您收拾房間去。」
「少廢話,先將你的住處讓出來。」
「啊?」
「啊什麼啊?你想死不成?」
「好好好,您隨我來。」
寧希音趴在『大當家的』背上,越聽越是覺得古怪。
自己分明是被這『大當家的』當成一個器物來用,目的就是為了進這義莊。
可問題是,這義莊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何至於讓他這般大弄玄虛?
憑藉此人武功,天下何處去不得?
更何況一座小小義莊?
心中胡思亂想之下,很快,他就感覺自己被扔到了炕上。
『大當家的』怒喝一聲:
「還不去燒水!!等死嗎?」
「是是是。」
守義莊這位就算是倒了血霉,匆忙之間趕緊去給燒水。
到了此時,『大當家的』聲音,這才在寧希音的耳邊響起:
「寧大俠,稍微忍耐……」
「……」
不忍能咋樣?
寧希音心頭嘆了口氣,他也是一個灑脫之人,知道這場戲到了現在,自己也無需配合什麼。
反正被點了穴道,躺著就是了。
有什麼事情,至少還有這『大當家的』的一行人,在前面應對。
心中則不斷揣測這一行人的身份。
但是思來想去,也想不通,最後感覺有些困頓,又一直閉著眼睛,索性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他本就有傷在身,睡夢之中還感覺到有人翻轉自己的身體,給傷處上藥。
這藥上完之後,更加迷糊了,朦朦朧朧之時,緩緩睜開雙眼。
就見得一盞油燈於桌子上散發光亮。
窗戶之外,已經漆黑一片。
屋子裡靜悄悄的,不見『大當家的』三人蹤跡。
腦子逐漸清醒,心頭卻有些發慌。
『大當家的』他們去了何處?
怎麼將自己一個人丟在了這裡?
這還是義莊嗎?
方才自己怎麼忽然就睡著了?
而且,睡得這般沉?
幾個疑問湧上心頭,稍微感覺了一下傷處,卻又發現,這傷處竟然全然不疼了。
好似先前中的那一刀,全不存在一樣?
這是有杏林聖手給自己診治了?
稍微運轉內力,卻又發現,體內內力已經不似開始那般沉重,難以解脫。
如今已經可以小範圍的活動。
當即屏息凝神,一味的活動內力,想要撞開被封死的穴道。
如此一折騰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感覺屋子裡的這一盞燈,一直明滅不定。
映的整個房間,都有些光怪陸離。
正沒理會之間,忽然有腳步聲從門外響起。
寧希音神色一變,下意識的往門外去看,而到了這會,他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能夠睜開雙眼。
心中更是對這『大當家的』手段忌憚。
這是什麼點穴指法,被他點中,眼皮子都不能動彈一下,簡直豈有此理。
門外的腳步聲,悠遠而近,緩緩的就來到了門前。
寧希音正打算做凝眉怒目之態,忽然心頭一動……
不對!
這人不是『大當家的』!
從這『大當家的』來到這義莊開始,便是做出目中無人之態。
行走生風,豈能這般慢條斯理?
來人腳步放輕,甚至多了些鬼祟之態。
這人又是誰?
自己如今穴道未曾沖開,全無自保之力,若是有歹人進門,殺人害命,又該當如何是好?
當即只好重新將眼睛閉上,不住的運轉內力,嘗試沖開穴道。
緊跟著就聽到吱嘎一聲響,那人已經推開了房門。
他不敢睜眼去看,唯獨聽到有風聲自門外呼嘯。
大雨瓢潑之音,聽的更加真切。
在這聲音之中,有一個腳步聲,片刻就已經到了跟前。
一股寒意也自此爬滿全身。
同時,一個陰惻惻的動靜響起: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真以為什麼人都能踹我的嗎?」
這人一開口,寧希音就聽出來了。
正是這義莊守門之人。
他先前聽動靜,應該是被『大當家的』踹了一腳。
如今這八成是要來找自己報仇!
可問題是,踹你的是『大當家的』你不去找他報仇,你找我報仇算什麼道理?
「他們說去小鎮給你買藥,不過等他們回來之後,只能看到你的屍體,只怕會嚇一跳吧?
「放心吧,你的屍體我會善待。
「衣服上,身上,頭上,每一處,我都會給你細細的抹上一層劇毒。
「一來可以幫你驅蟲,免得蛇蟲鼠蟻糟蹋你的屍身。
「二來……他們回來一碰你,就難免身上中毒。
「到時候,你們黃泉路上,也可以繼續做兄弟。」
我們不是兄弟!
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寧希音心中狂吼。
只覺得這穴道封閉為何如此之緊,到了這會竟然還衝不開?
辛虧此人殺人之前,喜歡說廢話,否則的話,自己這會已經命喪黃泉。
正急切之間,就感覺眼前這人好似已經抬起了手臂,森森寒芒高高揚起。
眼瞅著就要手起刀落。
寧希音此時已經無法可想,正想睜開雙眼,嚇著人一跳。
忽然,一陣陰風倒灌。
雨幕之中,竟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雲也高,天也高,雲天之上志氣高。
「風也急,雨也急,風雨不及江湖急。」
聽得這個聲音,眼前之人原本要落下的刀子,忽然就停了下來。
氣息變得凌亂,似乎回頭凝望。
寧希音眼睛小心翼翼眯開一道縫隙,就見到他滿臉都是驚慌之色。
慌忙收回了尖刀,轉身就往外走。
臨去之前,匆忙的甚至忘了給寧希音關門。
「這義莊之中,來了高人?」
寧希音心頭一動,而此時,就聽得砰地一聲,左臂穴道已經打通。
當即伸手在自己身上接連點了數下,前後變換了十幾種點穴手法,這才勉強推功過血。
其後挨個嘗試,足足過了一刻鐘的功夫,才算是將自己的穴道都給解開。
他長出了一口氣,想都不想,翻身而起,就往外走。
門外就是圍牆,翻過去,就可以離開這義莊。
然而寧希音凝望這圍牆片刻之後,卻又看向了義莊深處。
先前說話之人,聲音在這雨幕之中傳出好遠。
可見手段非同小可。
卻不知道這小小義莊,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竟然引來這許多高手覬覦?
如今自己解開穴道,暫且脫困,卻是不想轉身就走,反而想要探探這義莊隱秘。
而且,『大當家的』絕對不是進城去給自己買藥。
只怕也在這義莊之中潛藏。
他們點了自己的穴道,行事荒唐,莫名其妙,自己若是一走了之,只怕再也無緣得知當中真相。
想到這裡,他猶豫再三,終究是一跺腳,朝著義莊深處走去。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義莊之內,到底在搞什麼玄虛?
這義莊其實不大,寧希音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來到了主廳。
此處燈火通明,顯然有人。
他飛身來到了屋頂,低頭正要看,就聽到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趕路人忽逢大雨,路經此地,想要借貴寶地暫且避雨,不知道此間主人可能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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