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宮和紫陽門比鄰而居,中間只隔著一座通廬山。
蘇陌一行到了此時,卻是沒有了馬車負累,趟子手們施展輕功,蘇陌等人策馬奔騰之間,也有了速度。
一日夜的功夫,便已經越過了通廬山,抵達了紫陽門地界。
魏紫衣對於此間路徑,也全然沒有絲毫陌生,帶著眾人又走了三天。
本來說好了再有半日的路程,就能夠抵達首陽山了。
卻沒想到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給阻了行程。
只能就近找地方避雨。
天公尚且算是作美,傅寒淵很快就在周圍有了收穫,說是附近山頭之上便有一處破廟。
眾人當即趕往所在。
這破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建築,破爛不堪,唯獨主殿尚且有瓦遮頭。
到了門口,卻見到裡面已經有人在避雨。
蘇陌見此只好抱拳說道:
「裡面的朋友請了,趕路人忽逢暴雨,偶然見到這廟宇,想要藉此暫避一時,還望通融。」
這本就是江湖上的客道話,簡而言之,就是自己沒有惡意,過來避雨而已。
卻沒想到裡面的人聽完之後,一個漢子當即站了起來,連聲說道:
「快進來,快進來,這破廟又不是咱的,還問什麼問啊,都濕透了。」
「多謝。」
蘇陌見此也是一笑,知道對方不是江湖中人。
當即讓人將馬匹送到偏殿暫避,莫要驚擾了旁人。
自己則帶著魏紫衣等人進了破廟之中。
抬眼所見,那漢子已經生了一團火,旁邊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打扮樸素,旁邊還放著一個zhukuang正好奇的看著他們。
蘇陌笑了笑:「冒昧打擾了。」
「哪裡話。」
那漢子人到中年,卻是帶著幾分豪氣,笑著說道:「出門在外,誰都有有難處的時候。
「說來也怪,這個季節本不應該下這麼大的雨,本想著春暖花開了,帶著女兒上山採藥,換點銀子,結果反而給攔在了這裡。」
蘇陌點了點頭,隨口跟著漢子就聊了起來。
知道這人是附近旳鄉民,小時候跟著家中長輩學了點醫道藥理,能辨識草藥。
故此每每上山尋找,偶爾獲得一些珍貴的藥材,賣給紫陽門倒是能夠獲得不少的銀兩。
今天本來也是如此,結果一場春雨卻忽然變成了傾盆大雨,只好在這裡暫避。
剛升出一團火,蘇陌他們就來了。
隨口閒談之間,那漢子也看了看蘇陌身後的這些人,感覺不是尋常人物。
開始時候的豪氣倒是弱了幾分,言語之中也帶著點小心翼翼。
好在蘇陌非常和氣,倒是讓他鬆了口氣。
紫陽門固然是惠澤一方,然而江湖上的這些人,對於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來說,仍舊是高高在上。
武藝高強之輩,生殺予奪不過是探掌之間。
雖然紫陽門地界之內,敢做這種事情的實在是沒有幾個,紫陽門必然不會放任不管。
可當真遇到那種脾氣不好的,一怒之下,血濺五步,縱然是有紫陽門護著,最後也只能是報仇雪恨了。
但那會人都死了,就算是將兇手大卸八塊,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遇到了江湖上的人,縱然是有些豪氣,卻也得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對方。
不過蘇陌一直都和和氣氣的,看上去就跟個尋常的後生晚輩一樣,讓這中年漢子止不住的心生好感。
隨口閒談之間,嘴裡也就沒有什麼把門的了。
而蘇陌則言談之間,探聽清楚了這人的來歷,又從側面了解了一下紫陽門的情況。
知道紫陽門在這一片算是有口皆碑,雖然近年來少有弟子行走江湖,卻仍舊是顧忌著百姓的生死。
其中一節,紫陽門地界之內,沒有一處有山賊徘徊。
敢於打家劫舍之輩,紫陽門從來都絕不留情。
兩個人越聊越是投機,那小姑娘也忍不住湊到了魏紫衣的身邊,扯了扯衣袖詢問:
「姐姐,你們是江湖中人嗎?」
魏紫衣笑了笑:「你看我們像嗎?」
「不太像……」
小姑娘搖了搖頭:「江湖人都很兇的,你們就很和氣。」
「是嗎?你見過江湖人的模樣?」
「見過啊。」
小姑娘點了點頭說道:「偶爾就能夠看到江湖人在周圍出沒,一個個都是凶神惡煞的。不過有紫陽門護著咱們,咱們倒是不必害怕。
「哎,我是做夢都想能夠拜入紫陽門門下呢。」
「哦?」
魏紫衣愣了一下:「為什麼?」
紫陽門倒不是不收女弟子,只是收的比較少。
畢竟紫陽門的武功偏走陽剛一路,女子修煉要麼不得其門而入,入門之後也會步履維艱。
唯有達到最高境界,領悟陰陽變化之理,方才能夠做到剛柔並濟。
否則的話,脾氣秉性必然會產生一定的影響。
女子拜師的話,最合適的地方,還是冷月宮。
小姑娘嘟了嘟嘴,瞥了自己的親爹一眼,對魏紫衣說道:
「爹爹說我今年十六歲了,該找人家許了。
「但是我還不想嫁人……我想要學江湖上的女俠,行俠仗義!」
「……」
魏紫衣啞然一笑:「女孩子,總得嫁人的嘛。」
「那姐姐你嫁人了嗎?」
小姑娘有些好奇的看了魏紫衣一眼,然後又肯定的點了點頭:「你都這麼大了,肯定嫁人了。」
魏紫衣忽然就覺得,這小姑娘一點都不可愛了。
尤其是看到蘇陌嘴角似乎勾了勾,這人,是在嘲笑自己嗎?
她不會對小女孩發脾氣,但是卻忍不住對蘇陌怒目而視。
蘇陌一時之間感覺後脖頸子發涼,詫異的看了魏紫衣一眼,一臉迷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招惹了這位大小姐。
正沉吟之間,就聽到馬蹄聲匆匆而至。
眾人當即回頭,眼看著幾騎已經到了跟前。
這幫人在院子裡下馬,嘴裡還在說話:
「他媽的,這是什麼鬼雨?好端端的這個季節哪來這麼大的雨?」
「少廢話,進去避一避。」
說話之間,幾個人就已經到了跟前。
抬眼之間也看到了蘇陌一行人,卻是一愣:「這麼多人?」
一邊說著,一邊就闖了進來。
李鏢頭眉頭微微皺起,看了蘇陌一眼。
胡三刀則一一在這些人的臉上打量,身邊的疤臉怪客有樣學樣的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
傅寒淵則低著頭,豎起了耳朵等著聽蘇陌的吩咐。
蘇陌暗中做了個手勢,讓眾人稍安勿躁。
鏢局裡的夥計們頓時偃旗息鼓,唯獨傅寒淵還在豎著耳朵聽……
剛剛進來的這一批人一共有五個,各個都是隨身攜帶兵器,膀大腰圓的壯漢。
當先一個進來了之後,先是在蘇陌一行人的身上掃了一眼,著重的瞅了一眼胡三刀,感覺是個勁敵。
又看了看魏紫衣和那個小姑娘。
他身邊的一個人則看到那團火,有些喜悅:
「老大,咱們運氣不錯,提前有人給咱們將火給生了。
「你們幾個,趕緊讓一讓,莫要擋著咱們大哥烤火。」
那中年漢子一愣,嘴唇囁喏,卻是敢怒不敢言,正要站起來,就被蘇陌拉住了肩膀,笑著說道:
「這位大哥好好坐著就是,些許犬吠,不值一提。」
「這……」
中年男子低聲說道:「小兄弟,這幫人看上去不太好惹,好漢不吃眼前虧啊,可莫要逞一時口舌之快。」
蘇陌和這中年漢子的對話,自然被這幾個人聽在了耳朵里。
方才開口那人頓時勃然大怒,張嘴就要說話,卻被那『大哥』給拉了一把。
他愕然回頭,就見到為首那人搖了搖頭,並未言語。
那人心中固然是不服氣,卻也只能狠狠地瞪了蘇陌一眼。
蘇陌說他是犬吠,這是罵他是狗。
自家老大竟然不讓自己動手……真真是豈有此理。
那為首之人卻也不多說,只是一笑,到了蘇陌的跟前,雙手抱拳:
「這位小兄弟請了……手底下的兄弟不懂江湖規矩,如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無妨。」
蘇陌擺了擺手:「不過是江湖相逢,尊駕隨意就好。」
「多謝。」
那人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咱們這會都被這一場大雨給淋透了,想要跟你這邊借個火種,生個火……不知道意下如何?」
蘇陌看了看眼前那漢子,那漢子當即連連點頭。
蘇陌笑了笑,就從柴火之中取出了一根燃燒正旺的遞給了對方。
那人一笑,探手就抓,卻見到指影重重,籠罩蘇陌掌緣。
蘇陌眉頭輕輕一挑,隨手往前一遞,那木柴已經落入了那人的掌中。
指影重重也好,力道非凡也罷,剎那間都乾乾淨淨,再也不存絲毫。
這全然沒有煙火之氣的一遞,卻是讓對面那人的臉色頓時大變。
就聽到蘇陌說道:「拿了火,好好取暖就是。」
「是。」
那人再也不敢多言,僅此一招就已經看出蘇陌身懷絕技。
自己方才這一抓可是大有來頭,卻不料竟然被蘇陌如此輕易就給破了乾乾淨淨。
若是執意招惹的話,怕是死生只在轉瞬之間。
不敢多言,立刻帶著柴火到了大殿另外一側,搜集了一些殘破的木頭塊歸攏在一起,又找了些雜草做引,把火給升了起來。
此後偷眼打量蘇陌這一行,卻是越看越覺得心驚。
先前他看胡三刀,體型魁梧,手持金環大刀,以為是勁敵。
如今看來,不過是那蘇陌的手下而已。
另有一個中年人,沉穩如山,只是偶爾眸光抬起,精光四射,顯然內功造詣非凡。
除此之外,不管是滿臉疤痕的怪客,還是那一直低頭沉默不語的男子,都有一種非同尋常人的懾人氣魄。
這幫人遠非尋常人所能夠相提並論。
而除了他們之外,餘下的那些年輕男女,倒也並不平庸。
越是看,心中越是驚訝,這是哪裡來的一伙人物?
沉吟之間,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諸位朋友,不知道是從何而來啊?」
蘇陌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萍水相逢,何必多問?」
「哈哈哈。」
那人聞言也不敢生氣,只是笑著說道:「咱們這一伙人,是打算去天衢城看看熱鬧的。諸位怕是跟咱們也是一樣的吧?」
「天衢城……」
蘇陌看了看他們,笑了笑:「算是吧。」
那人點了點頭,只當是蘇陌承認了,當即笑道:「不知道朋友們壓了多少?」
這話出口,出來蘇陌和魏紫衣之外,眾人都是聽的一臉蒙圈。
蘇陌一笑:「諸位又壓了誰?」
「這自然是要壓萬藏心。」
那人立刻說道:「天泉老人久不收弟子,以至於天泉洗心劍幾近於絕跡江湖。如今既然又有傳人出山,必然是石破天驚。
「那玉柳劍心柳隨風固然是有不小的名頭,不過西南不過是彈丸之地,如何能夠跟東城錦繡相比?
「被他們吹噓出來的這所謂的玉柳劍心,卻也未必如何了得。」
「哦。」
蘇陌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兩個人就這個話頭逐漸聊了起來。
這人又順勢賠罪,還按著方才想要搶奪火堆那人的腦袋,給蘇陌賠禮道歉。
蘇陌擺了擺手,此事就此作罷。
魏紫衣冷眼旁觀,不發一言。
那中年漢子更是不敢隨便開口了,只是心中卻泛起了嘀咕。
蘇陌和後來進來的這五位一比,顯然是蘇陌的本事更大。
然而脾氣卻又這麼好……
那些本事不怎麼樣的,反而脾氣大的要命。
倒是讓人好生感慨。
那小姑娘則是看著後來進來這五位,從懷中取出了醬牛肉,燒雞燒鴨一類的肉食,一個勁的咽口水。
先前搶奪火堆那人被自家老大強迫道歉,已經是心中不滿。
此時看到那小姑娘的模樣,忽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撕下了一個燒雞腿,手在懷中一探重新取出之後,就在那雞腿上抹了一把。
滿臉堆笑的說道:「我看這小姑娘許是餓壞了,一直在看著咱們吃東西流口水。小姑娘,我這裡有個燒雞腿請你吃好嗎?」
那小姑娘一愣,下意識的緊了緊父親的衣袖。
中年漢子不過是一個尋常鄉民,見此連忙推辭:
「不敢不敢,您請自用就是。」
「誒?」
那人擺了擺手,故作豪邁的說道:「你這不接下來,莫不是還生我的氣?大哥……方才我說話確實是過分,這會也知道錯了。想要用雞腿賠禮,人家不願意接受,如今看來,我罪孽深重是罪無可恕,既然如此……」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語氣驟然變得悽厲了起來:
「那我還不如死了就是!!!」
說完之後,對著破廟柱子就要撞上去。
那為首之人見此都愣了,不知道這是鬧的什麼么蛾子?
至於那中年漢子,哪裡見到這種陣仗?
眼見於此,連忙說道:「可別,可別,吃,我們吃還不行嗎?」
那人頓時止住腳步,笑嘻嘻的說道:「當真?那就是不計前嫌,一筆勾銷了,來,小妹妹,我請你吃。」
他說著,就要將雞腿遞給那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的伸出手來正要接,就被魏紫衣給攔了下來。
「姐姐……」
小姑娘有些可憐巴巴的看著魏紫衣。
魏紫衣眸光泛起冷光,抬頭看了一眼那人,淡淡開口:
「滾。」
那人拿著雞腿的手,頓時一抖。
只覺得魏紫衣明明樣貌極美,然而此時此刻這眼神,卻是讓他的背後都生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那一剎那,仿佛有千百的鋒芒,圍繞魏紫衣而轉,只要她一個念頭落下,自己就得被萬劍穿心而亡。
當即深吸了口氣,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再回頭,就看到自家老大也正冷冷的看著自己。
咕咚!
一口口水咽進了肚子裡,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玩玩而已,不過是兩個鄉民罷了……」
為首那人只覺得今日是衰神附體,倒了邪霉,自己才會收了這麼一個手下。
當即嘆了口氣,對蘇陌說道:「如何處置,儘管開口就是。」
「讓他自己將那雞腿吃了就是。」
蘇陌未曾抬頭。
拿著雞腿那人卻是臉色一變:「你……」
又急忙回頭看向了自家老大,卻見到為首那人臉色陰沉:
「吃了它。」
「我……這,這吃不得啊……」
那人連忙說道。
中年漢子聽了卻有些納悶:「為何吃不得?」
吃不得為何還要給自家閨女吃?
他就是一個尋常的鄉民,哪裡想到這江湖險惡?
只不過這會話說出來,反而好像是在逼迫他吃了這雞腿一樣。
破廟裡的氣氛驟然變得古怪而又凝重了起來。
蘇陌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掃了一眼破廟門口。
那為首的老大,還在逼迫自己的手下吃那雞腿。
那人滿臉猙獰,極力想要辯解。
而就在這個時候,破廟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好端端的一個吃食,你也推,我也讓……
「何不讓老夫消受了他?」
這聲音傳來,除了蘇陌之外,在場眾人全都看了過去。
就見到這破廟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正坐著一個老漢。
魏紫衣更是驚疑不定,這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這裡,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而手持雞腿那位卻是如蒙大赦,他也不管這人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當即緊跑兩步到了跟前:
「吃吃,你吃了它!」
似乎生怕那人不吃,索性一隻手捏開了他的嘴巴,另外一隻手拿著雞腿往他的嘴裡塞。
那老漢卻全然不在意,只是樂呵呵的咀嚼那雞腿,骨頭都給他咬的咯嘣咯嘣響。
卻忽然聽到一聲慘叫響起,卻是手持雞腿那位手掌塞得太往裡了,以至於兩根手指頭也被那老漢給咬掉了,嚼吧嚼吧,和著雞腿肉,一起吞進了肚子裡。
眼看著斷了兩根手指之後,那人還想要往後退,卻被那老漢一把抓住了手腕:
「別走,你不是要給我吃嗎?」
……
……
ps:請假半天~今天單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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