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昔日遠送蘇定方上任涼州的時候曾送了一涼州己身在涼州自是別有一番感受。涼州向來就是漢羌雜居之城如今又因為通西域來往行商頗多的緣故漢人自然顯得愈少了。城中奇裝異服的人比比皆是無論是酒肆還是店鋪都流露出了濃濃的異國情調。
涼州駐軍四千都督一職此時雖然是空缺但一應屬官仍在最初的驚愕過後他們立刻苦口婆心地規勸李賢呆在大都督府中不要外出。然而李賢初來乍到假傳了聖旨自然打著熟悉地形的主意三言兩語打了那些人就換了便裝和眾人在涼州城逛了起來。
既然毗鄰安西四鎮城中賣的最多的除了一些來自西域的香料特產還有各式各樣的新鮮瓜果之外就是羌馬和西域良馬。僅僅是一箭之地李賢就看見了三撥賣馬的漢子個個都纏著他買馬價錢極為公道比長安洛陽的馬價至少低了三成。
雖說暫時沒買但眾人全都動了心到了一家酒肆才一坐下程伯虎便興沖沖地道:「屈突仲翔那小子沒跟來若是他來了必定又想著做生意掙錢!人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原本就好這口有六郎你挑唆自然是變本加厲!嘿不過看這便宜的價錢我回去也非捎帶幾匹馬送給我老爹不可!」
程伯虎這麼說薛丁山也深以為然就連昔日在涼州盤桓過不少時日的盛允文也笑呵呵地點了點頭。吐蕃馬又稱羌馬耐力極好吐蕃的位置又適合養馬所以騎兵極盛而羌馬個頭高身量足爆力也不錯。涼州的騎兵用的多半就是羌馬。至於那些從西域遠道運來的良馬雖然確實出類拔萃這高昂的價格就讓一般人望而卻步了。
李賢雖說對程伯虎說屈突仲翔是被他帶壞了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此時也不禁認認真真地考慮起回去給老爹老媽捎帶點什麼特產禮物——這一次他闖地禍非同小可不是像平常那樣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雖說如今才是第二天但若是腳程快的話……
眾人觥籌交錯地時候李賢便找來酒肆老闆打聽這周圍的情況。而酒肆中的老闆看這些都是外鄉人給酒錢又大方頓時更加客氣笑眯眯地解說起了這涼州的風土人情順便掰著手指頭介紹周圍那些大城。從州、河州說到甘州肅州沙州。端的是滔滔不絕就連剛剛沒留心的程伯虎等人也都聚精會神了起來姚元之更在心裡暗自記憶。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難得有機會一起出來。不記住這些怎麼行?
然而。老闆正說得唾沫星子亂飛滔滔不絕的時候。外頭忽然有一個小吏模樣的漢子闖了進來東張西望一瞅。看到李賢等人登時大喜。張口就嚷嚷道:「沛……六公子可找到你們了。趕緊趕緊洛陽有人來了正等著你們呢!」
洛陽來人!聽到這消息李賢頓時一個激靈打了個哆嗦而程伯虎薛丁山立馬白了臉姚元之和盛允文對視一眼也不禁對洛陽那邊的反應迅而感到心驚。一幫人你眼望我眼了一陣李賢便帶頭站了起來又給了那老闆幾十文錢便跟著報信地小吏匆匆上馬離去。
而那老闆莫名其妙地看著滿桌子還剩一半沒動的酒菜再算算自己收的酒錢飯錢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要是一天來幾撥這樣的豪客他可就賺翻了!
一路忐忑到了涼州大都督府前下馬眾人俱是滿臉凝重尤其是李賢。雖說知道老爹老媽派出的信使必定是機靈人不至於當眾拆穿他假傳聖旨地真相但還是免不了捏著一把汗。然而等他進入廳堂看到那從洛陽趕到地一行人登時愣住了。
如果傳旨地是王福順那麼他不會感到任何奇怪但是此番為的人竟然是……竟然是盧國公程處默程伯虎地老爹!在程處默地旁邊赫然站著黑齒常之剩下的一些侍從個個低著頭他一時無法辨清究竟是誰。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地程伯虎使勁縮著腦袋想要躲在人群中偏生他人高馬大根本擋不住自己父親的凜冽目光只能苦著臉站在那裡。而姚元之還是頭一次看到這位盧國公一聽到旁邊薛丁山的小聲解說轉念一想便漸漸有些擔心。
程處默看看四周涼州大都督府的屬官再看看聞訊趕來的兩位禮部官員便笑容可掬
點頭道:「陛下還有旨意單獨給沛王殿下各位可否
有了程處默這句話眾人自然是依言退下而程伯虎更是拉著薛丁山溜得飛快走在最後的姚元之低聲和盛允文分說了一句什麼便回頭看了一眼李賢隨即緩步走了出去又把門帶上了。他心中不無憂慮地想道若是程處默此行是要把李賢帶回去那這一次就白跑了。
「殿下好本事啊!」沒了外人這門又關上了程處默頓時收起了剛剛的笑容那面色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從洛陽跑到長安又從長安跑到這涼州甚至還對涼州上下官員假傳聖旨你知道這是多大的事麼?宮中陛下都過好幾次火了若不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勸著這一次……這一次……」
見程處默氣急敗壞之下有些語無倫次的勢頭李賢心中自是更加不安但此時也惟有硬著頭皮把起初遊說上官儀的話兜了出來。然而程處默雖然比上官儀年輕但耳根子卻不那麼軟最後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這話你對陛下和娘娘去說不用來糊弄我!伯虎那小子最是好動不過他既然膽大包天和你一起出來殿下也不用怕我回去會說什麼不好聽的!」
撂下這麼一句承諾他便從懷中取出一個捲軸卻不是照本宣科地讀而是一把塞在了李賢手中:「這是密旨你自個慢慢看!還有一道過了中書門下的明詔令待會我自然會對涼州大都督府上下以及其他官員宣讀。」
他說著便袖手站在了一邊擺出了一幅不管不問的態度。
李賢瞅了程處默一眼不聲不響地打開那捲軸才看了第一眼就認出了老媽的字跡竟是用異常凌厲的口氣把他罵得狗血淋頭讀著讀著他後背頓時沁出了一層冷汗。
罵歸罵臨到最後武后卻輕描淡寫地說只此一次如有下次決不輕饒這無疑是為他開脫的意思。直到這時候他才長長噓了一口氣。這回過氣之後他才現捲軸的最後一張是他老爹李治的筆跡。
那上頭的字遠比他老媽的長篇大論少但分量卻一點都不輕。武后的訓斥雖然嚴厲但那更多的是母親對兒子的口氣而李治卻不同那完完全全是君對臣的口吻把問題上升到了瞞騙君父的高度——換言之不管是誰攤著這麼一個罪名都完全沒有好下場!
正當李賢心嘆倒霉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最後一句話心中一塊大石頭頓時砰然落地因為那和他老媽最後的吩咐差不多——事可一不可二此次看在情有可原的份上就暫時不予計較了。
程處默見李賢長長吐出一口氣便笑眯眯地問道:「殿下可是放心了?」不等李賢點頭他便拉開大門見外頭一群人整整齊齊地站在離門二十步遠的地方便舉重若輕地點了點頭「接下來乃是明詔諭請各位去準備香案接旨吧!」
接下來自然就是那傳說中繁瑣的接旨過程雖然事急從權不用沐浴更衣諸如此類的勾當但香案等等排場照舊不可少。所以當李賢在眾人的安排下長跪於地聆聽那不知是誰寫的冗長駢文聖旨時他整個腦袋已經猶如漿糊一般只聽清楚了有關自己的一句話。
「……徙封為雍王任雍州牧授涼州大都督兼左武衛大將軍持節安撫涼……」
天知道他老爹老媽是怎麼想出這個主意的誰都知道這年頭皇子領某某大都督那全都是遙領根本不會前去上任。他那八弟豫王李旭輪還是單于大都護府的大都護呢也不見親自去上任只是派了長史而已。這次他這個涼州大都督居然能暫時落實了?
他愣了下頭涼州大都督府一幫官員也全都愣了竟是連黑齒常之升任左武衛中郎將駐守涼州這種任命都沒注意。前頭大家還在商量會是誰接任都督其中獨孤卿雲希望最大誰知一轉眼給皇子的虛銜竟然變成了實職?
仿佛是覺得這事情還不夠震撼程處默笑容可掬地看著眾人又再次說道:「陛下已經有旨給安西大都護裴行儉命其派五千兵駐守于闐鎮。隴右道劍南道即日起嚴格檢查路引涇原各調三千兵駐守河州蘭州!」一瞬間全場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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