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像是夏日裡的悶雷,很是突然,總能把人嚇一大跳。
好在陳朝和謝南渡都不是普通人,因此對此沒有半點感觸,陳朝不去理會那道聲音,只是看著謝南渡笑道:「我記著那邊的風景更好,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選擇了無視。
謝南渡看了一眼遠處,點頭道:「倒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兩人若無其事地交談,很快便讓來人更惱火,那人沉聲再問,「你就是陳朝?」
陳朝依舊不理會他,就像是沒有聽到這些聲音一樣。
謝南渡也顯得很淡然,就要和陳朝一同離去。
湖畔很快便響起些被刻意壓低的討論聲,不過那些聲音,聽著讓人不太舒服。
是書院學子們,他們之間有不少人對陳朝還心存敵意。
陳朝皺眉道:「今兒可沒有蟬。」
他的話來得有些突然。
謝南渡笑了笑,對蟬這一說,顯得很滿意。
眼見兩人還是在自顧自地閒談,來人總算是忍不住了,譏諷道:「來之前我便曾想過大梁朝的年輕修士不知禮節,來之後卻沒想到,原來不知禮節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書院不是所謂的聖賢之地嗎?現在一看,能讓你這等人出入其中,這裡也當不起聖賢兩字。」
說完這句話,陳朝倒是沒有什麼反應,湖畔的學子們才皺了皺眉頭。
此人其實是順帶著連書院一同辱沒了,之前他們在湖畔和他們有些爭吵,其實也是因為這幾人態度傲慢,好些書院學子不滿。
此刻又聽他這麼說起來,湖畔頓時起了好些聲音。
「果然大梁朝上下,都是幫野蠻粗鄙的武夫。」
來人冷笑一聲,繼續開口。
聽著這句話,湖畔的那些學子沉默了,聲音頓消,粗鄙武夫這幾個字,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湖畔被人提及,早在之前那一次湖畔辯論的故事裡,陳朝便是抓著粗鄙武夫四個字將書院駁得無法反駁,誰能想到,這不過數月,這樣的事情又再次在書院湖畔發生。
雖說是同樣的故事開頭,卻或者有不一樣的結果?
許多學子嘆了口氣,心想之前那個黑衣少年可以當沒有聽到那些話,可如今那人以粗鄙武夫再提,難道你還能裝作沒有聽見?
果然,陳朝聽到這句話,下意識便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不遠處,第一次看向那個說話的傢伙。
這裡有好幾個打扮不盡相同的年輕修士,三男兩女,各自身上的衣衫都不同,身上氣息也沒有相似之處,看起來絕對不是師出同門。
說話的那個年輕修士生得瘦小,就像是一隻小小的猴子,只是五官還算是端正,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衫,似乎是想要裝出瀟灑的意味,但卻偏偏沒有那份氣態。
之前他開口的時候,陳朝便能在言語中聽出許多挑釁之意,故而之前便不願意回應,但沒想到此人還是這般不依不饒,最後故意在湖畔重提粗鄙武夫四個字,很顯然是充滿了挑釁。
那次湖畔辯論,陳朝曾說方外修士可以提粗鄙武夫四個字,但是大梁朝的學子們,官員們以及百姓們,都沒有一個人可以提及這幾個字,如今方外修士們來了,也提及了這四個字,所有人便在看他如何去駁這方外修士。
只是此刻湖畔有不少學子都是皺起眉頭的,他們當中或許有些人不喜陳朝,但更多人卻對闖入書院的那些方外修士也沒有什麼好感。
陳朝看著那個瘦小的年輕修士,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聽著這話,不少人都面露失望之色,他們以為陳朝的反應怎麼都會激烈一些的,但誰能想到最後陳朝卻這般溫和,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懦弱。
那瘦小的年輕修士冷笑一聲,「我在湖畔喚你,你裝聾作啞,便是無禮,既然無禮,我說你野蠻粗鄙,又有什麼問題?」
這個喚字,倒是有些講究。
陳朝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沒有猶豫,就要越過此人離開。
看著陳朝這般,在場的學子們有些恍惚失神,這和他們想像的事情發展怎麼不一樣? 之前同樣是在湖畔,同樣的事情,陳朝可沒有這麼好說話。
難道眼前此人,真是如同之前書院裡流傳的那般,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欺負書院的學子他倒是起勁,可一旦遇到硬茬子便沒了脾氣?
可有許多人轉念一想,之前在御宴上他戰勝那位潛龍榜上的天才何夷的時候,可也沒見過他退縮,可今日為何如此?
一時間湖畔生出許多的情緒,疑惑和不解,失望和憤怒,一時間無數情緒在這裡交替生出,很是複雜。
「原來你不止無禮,還是個膽小鬼。」
矮小的年輕修士笑了起來,聲音有些囂張,更帶著毫不掩飾的濃濃譏諷。
陳朝停下腳步,看著這個矮小修士,問道:「敢問閣下大名?」
矮小修士一怔,但還是很快自傲道:「鐵河山孔巷!」
身為方外修士,他們自然天生便有一份傲氣。
聽著鐵河山三個字,湖畔學子們沒什麼反應,這座方外宗門雖說也有些名氣,但比較起當世一流的宗門,要差太多太多,書院雖然坐落在塵世里,但怎麼也是儒教一脈的聖地,地位尊崇,和痴心觀鹿鳴寺相當,怎麼也不用去羨慕鐵河山。
「不知閣下在修行之前,籍貫何處?」
陳朝耐著性子,微笑開口,好似真是很想知道答案。
「我已踏足大道,塵世間的一切自然割捨,塵世間一切,不值得掛懷。」孔巷平靜開口,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陳朝若有所思道:「依著閣下的意思,那就是一開始修行,父母也可捨棄,養育之恩也能不提了是嗎?」
孔巷淡然道:「自然如此。」
陳朝哦了一聲,繼續說道:「既然養育之恩不重要,那師長傳道授業,傳閣下道法,帶閣下修行,其實也不是大事,有朝一日,也該捨棄便捨棄了?」
他這話問得很尋常,但是湖畔眾人卻在深思。
父母的養育之恩和師長的授業之恩,其實都極為重要,孔巷若是說前者不值得掛懷,後者呢?
孔巷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無法給出答案。
他如今不管是承認還是反駁,陳朝都還會有話去駁他。
「我不願和你在此事上多做糾纏!」
孔巷盯著陳朝,說道:「我此來書院,是想看看那個在御宴大放厥詞的傢伙是何模樣!」
當初陳朝在御宴上倒是說過些話,大概意思是說輸給大梁朝的修士,既然丟臉,那我便要你們都丟一丟臉。
「現在你也看到了,有何感想?」
陳朝看著他,臉上還有些笑意。
「我本來以為能擊敗何夷的人物,怎麼也能說得上是個少年天才,卻沒有想到竟然只是個生了一張利嘴的傢伙。」
孔巷臉上有著濃濃的譏諷之意。
陳朝看著眼前的矮小修士,笑了起來。
「你來書院一趟,也就是為了嘲諷我一番嗎?如果是這樣,你和我又有什麼區別?」
「我和你自然不同,我此來書院,便是為了和你一戰!」
孔巷盯著眼前的陳朝,怒意此刻全部都釋放了出來。
說得再多,其實都不如一戰,分出高低,一切都有了結果。
陳朝看著孔巷,若有所思道:「鐵河山我倒是聽過,不過你的名字我真的沒聽過,別著急,等我回去翻翻潛龍榜,看看上面有沒有你的名字。」
聽到潛龍榜三個字,湖畔忽然起了些笑聲,有些學子恍然大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孔巷的臉色驟然變得極為難看,這位鐵河山的修士也不蠢,在頃刻間便明白過來對方是什麼意思。
他刻苦修行多年,一直希望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踏足那潛龍榜上,成為舉世矚目的天才,可這些年不管他如何刻苦努力修行,卻始終無法登上那張榜單,故而心中一直都有個死結,如今陳朝提起這件事,無疑是在他心上刺了一劍。
潛龍榜三個字,深深刺痛了他。
而且陳朝那句話很有深意。 他曾和何夷一戰,而且是戰而勝之,何夷是潛龍榜上的天才他尚且能夠戰勝,也說不上懼怕,如今他這個沒有登上潛龍榜的修士,又怎麼可能害怕。
既然不是害怕,還選擇這樣的做派,那就只能是看不起他。
孔巷想著這樣的事情,臉色自然便越來越不好看。
他來到書院,的確是因為陳朝在御宴上戰勝過何夷,他對此極為憤怒,最開始的憤怒卻不是緣於陳朝,而是對何夷的,他無法接受,潛龍榜上的何夷,被陳朝這個尋常的武夫戰勝。
對孔巷來說,潛龍榜是他一輩子遙不可及的夢,那些潛龍榜上的天才他也視作一輩子追逐的對象。
他絕不允許那樣的人物被陳朝這樣的粗鄙武夫擊敗。
「陳朝,我要和你一戰!」
孔巷怒極,之前他有多高高在上,此刻便有多狼狽。
這種轉折來得極快,幾乎沒給太多人反應的時間,現在湖畔還有許多人感到很迷惘,還不知道之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而明白了這裡面的那些東西的學子們,看向陳朝,又多了幾分別的意味。
其實之前在南湖之畔的辯論便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從小地方而來的少年鎮守使,根本不是一個只會殺妖的憨直少年。
他的心思縝密,性格沉穩,謀而後動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聰明人。
陳朝看了一眼孔巷,說了一個既在情理之中,又在大家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搖頭道:「我拒絕。」
孔巷怒道:「你是怕了?」
陳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比何夷如何?」
他很淡然,沒有什麼情緒表露,好似是在問一句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人們便已經知曉最後的答案了,孔巷沒有任何答案可以去回復。
他若是說比何夷強,陳朝勢必會問他為何不見你上潛龍榜,他若是回答不如何夷,陳朝便會問既然何夷都敗了,你又有什麼資格和我一戰?
孔巷的臉色很是難看,此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刻就和之前陳朝所問的那個問題一樣。
養育之恩和授業之恩。
當時孔巷無法回答,如今再問,他也一樣說不出來答案。
又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又是讓孔巷進退為難,不知所措的境地。
眼前的黑衣少年從始至終的情緒都沒有
就在所有人以為此事便要就此作罷的時候,陳朝卻盯著孔巷冷笑道:「我和你一戰,贏了,世人會說我欺負你一個潛龍榜都沒有上的人,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和你一戰?」
「你想和我一戰,好啊,等什麼時候你登上潛龍榜的時候,再來找我!」
最後兩句話,正好是戳著孔巷的痛處去說的,潛龍榜三個字,對他而言,太過重要。
以此傷他,無往而不利。
陳朝早已經看出來了他的軟肋,此刻開口,自然句句不離潛龍榜三個字。
孔巷有些失神,極為憤怒。
陳朝看著臉色鐵青的孔巷,心情大好,早些日子他能在刑部大堂把那個婆娘說得吐血,在湖畔能把滿院學子說得啞口無言,怎麼可能又會對眼前的孔巷沒有半點辦法?
之前的示弱,不過是手段而已。
孔巷站在原地,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此刻也變得很是迷惘,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戰勝何夷又如何?不過是用了些手段罷了,若是真有本事,又如何會避而不戰?說到底,不過是害怕失敗,顏面掃地罷了,可憐這一座大梁朝,竟然都是你這樣的傢伙,又何談興盛?」
就在孔巷呆立在原地的時候,一道聲音再次響起。
陳朝抬頭看去,是和孔巷一起而來,卻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兩個女子之一。
她穿著一身淡黃色的衣裙,身材纖細,此刻兩抹細眉挑起,一臉漠然。
正是她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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