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樓,叫了一輛趕腳的騾車,一行人向京城東部而去,達官貴人都居住在城東一帶,那裡是皇城所在,也是朝廷六部衙署雲集的地方,街道寬闊,行人不多,遍布深宅大院,卻不是個打伏擊的好地方,即便得手也不好脫身。
騾車中,羅威手裡拿著一張草圖向元封指點著:「藍方的馬車從這裡出,目的是這裡,我們在這個地方設伏最好。」
元封嘴角浮起笑意:「羅公子,這個設伏點不夠好啊,空蕩蕩一條直路,得手以後跑都沒地方跑,我看不如改成這裡。」說著用手指著草圖上另一個地點。
「可是……」羅威還想爭辯,元封不由分說指示手下:「你去趕車。」羅威;臉色微微一變,還是克制住了:「元兄高見,這裡四通八達,得手後可以迅脫身,小弟還是經驗不足啊,呵呵。」
乾笑聲掩蓋不住羅威的慌張,元封更覺得異樣,透過車篷的間隙看那個趕車的把式,太陽**凸出,也是個練家子。
既然是局,躲是躲不過的,人家憋著壞點子來害你,迴避是不可能的,只能將計就計,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在作怪。
騾車來到元封指定的地點,停在兩所府邸間的巷子裡,巷子幽深寂靜,兩邊全是高牆,樹木高大,陰影遮蓋了騾車,大街上來往車輛很少,靜得可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羅威的嘴唇有些干,哆嗦著去拿酒壺,元封皺眉道:「怎麼還沒來?」
羅威正要答話,忽然一陣細碎的馬蹄聲傳來,馬蹄子和包鐵的車輪在京城青石板鋪就的路上出有節奏的聲音,羅威眼睛一亮:「來了,你們先上,我得走了。」
這就要下車逃竄,早被元封一把掐住脖子:「別慌啊,看看是不是尚書府的馬車。」
羅威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坐在車裡,透過掀起的篷布看著街上,不多時,馬車來到,是一輛造型普通的藍呢四輪車,車後還跟著四個騎馬的扈從,腰間佩劍,趾高氣揚。
「沒錯,就是藍方,快動手吧!」羅威焦急的催促道。
「不慌,再等等看。」元封不為所動。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馬車過去,元封始終沒有下達動手的命令,羅威急了:「我以為你們是義士,哪知道是貪生怕死之輩,算我羅威看錯人了,你讓開,我親自上!」這就要去抓兵器往騾車下面跳。
「好了,別演了,這根本不是藍尚書家的車駕,分明是宮裡微服出來的馬車,你到底是誰派來的,說!」
一柄牛耳尖刀橫在了羅威的脖子上,那位練家子的車把式剛想動,也被控制住。
忽然情況突變,弓弦響處,箭如雨下,從大路兩旁的圍牆上射下數十支箭來,將那輛馬車射成了馬蜂窩,拉車的馬悲鳴一聲倒地而死,四個扈從反應稍快,揮劍撥開箭矢,聲嘶力竭的大叫響徹街巷:「來人啊,有刺客!」
羅威猛然動,雙腳一用力向外撲去,口中大喊:「刺客在這裡!」他的動作很快,但是再快也快不過元封,一把揪住他的後領子提了回來,揮掌砍在他脖子上,直接將其打暈,那車把式也想動作,被一刀刺中腰眼,痛的哼都哼不出來,掉在車底下動彈了兩下就死了。
但是那一聲已經足夠,突然之間,四下里火把乍現,也不知道從哪裡衝出許多軍士來,大聲呼喊著抓刺客,抓謀刺太子殿下的刺客。
知道是個局,但是沒想到這個局居然這麼大,和當今太子殿下都扯進去了,如果那馬車裡有人的話,恐怕已經變成血葫蘆了,元封早有準備,棄了騾車,夾著昏迷的羅威,往巷子深處走了一段距離,上了另一輛毫無特徵的馬車,快離開了現場。
……
「嘩」一桶水澆在羅威頭上,將他從昏迷中弄醒,抬頭一看,自己正渾身赤裸吊在一間昏暗的密室中,房間不大,沒有窗戶,只有通向上方的樓梯,一個火爐子燒得通紅,擺在屋子中央,炭火中插著幾杆鐵釺子。
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正笑咪咪的盯著他,很客氣的說道:「醒了?」
「你是誰?居然敢綁架我。」羅威憤怒的問道,猛地一掙,可是兩條胳膊被高高吊起,兩條腿也被綁在一起,只能徒勞的掙扎。
「這話該我問你,你究竟是誰?」那漢子依舊是客客氣氣。
「本公子是工部尚書之子,羅威羅四少!你趁早放了我,我爹還能繞你一命,要不然,哼!」
羅威的威脅根本不起作用,那漢子鄙夷的一笑:「你根本不是羅威,冒名頂替而已,真正的羅四少還在家裡溫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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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威臉色一變,隨即咬緊牙關不再開口,那漢子微微一笑,拿出一個皮匣子,慢慢打開,裡面是精鋼打造的各種器具,冷森森的銳利無比,造型相當怪異,看著就讓人心寒。
「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介紹他們和你認識一下哈,這個鉤子是用來勾出你的舌頭的,這個鑽是用來在骨頭上開眼的,這把小刀呢,則是敬事房專用的,具體做啥咱就不細說了,怕嚇著你,怎麼樣,是你老老實實招供呢,還是讓我的朋友們和你親熱一下再說。」
室內雖然有火爐,但羅威背後的冷汗還是冒了出來,他眼神驚恐的瞄著室內各種刑具,道:「我是詹事府的人,你們到底是二皇子的人還是三皇子的人,大家都是各為其主,不要弄得這麼僵好不好,風水輪流轉,將來誰還沒有個用到誰的機會,放了我,一切好說。」
「呵呵,看不出你還是個俊傑,說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說出來。」
……
不多時,一份供詞放到了元封面前,原來這位所謂的工部尚書府四公子羅威乃冒名頂替,真實身份是詹事府洗馬羅天強,他奉了上面的命令,設了一個局引誘陝甘總督派駐京城的人員謀刺太子,以此引一起巨大的**,以此打擊政敵。
怪不得即使元封等人並沒有出手,還是有人放箭阻擊馬車,這是一出苦肉計,即使缺了主角還是要演下去,不管怎麼說,陝甘總督范良臣派遣人馬進京謀刺太子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元封的住所很快就會被人查抄,周子卿也會受到牽連,范良臣的陝甘總督位子也保不住,畢竟謀刺儲君是大事件,皇上不可能無動於衷。
可是,等了兩天也沒見朝廷有任何動作,除了周子卿借給元封居住的院子被京兆尹的捕快搜查了一遍之外,風平浪靜,就連街頭巷尾茶樓酒肆中也無人提及那天的行刺案。
京城,真是個奇妙的地方。
越是表面上的平靜,越能顯出水面下的波濤洶湧,這幾天來元封都住在軍統司秘密購置的河房中,那位詹事府洗馬則被關押在地窖中,最近東宮的人肯定在到處搜尋他,一場秘密戰已經展開。
凌晨時分,元封的房門突然被推開,葉唐在門口急報道:「當家的,咱們被包圍了。」
這裡畢竟是人家的主場,行事再隱秘也不可能萬無一失,元封早有準備,一邊抓起佩刀往外走,一邊問道:「官兵還是便衣,多少人?」
「便衣,能看見的三十多人,後面不知道有多少,卑職失職,竟然讓他們摸到家門口了。」葉唐懊喪道。
元封並不慌張,這個秘密據點裡有十五個好手,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他沉著下令:「待會衝出去分批走,到三號據點會合。」
天剛蒙蒙亮,江南的冬天是那種沁入骨頭的濕冷,捂著羊皮襖都覺得冷,外面連狗叫聲都聽不見,只有遠處隱約的雞啼,十五個漢子已經嚴陣以待,羅天強也被押了出來,不過他臉上卻沒有那種面臨被解救的喜悅,而是蒙上了一層慘白色,只有將死的人才會有這種表情。
一人趴在門後,通過門縫朝外窺測,清冷的街道上,幾十個身穿便裝的漢子正無聲的向這個小院子靠近,他們全都穿著薄底快靴,走在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快從後門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羅天強忽然說道。
「你怎麼如此擔心,他們可是來救你的啊。」葉唐拿刀拍拍羅天強的臉道。
「唉,他們不是,他們是……」羅天強欲言又止,急不可耐。
葉唐還想追問,忽然頭頂一個聲音響起:「你們已經來不及走了。」
抬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堂屋頂上已經站了三個人,手中抱著劍,衣著打扮和外面那些人別無二致。
刷的一下,幾支手弩舉起,但是人家的度更快,縱身一跳,弩箭全都射空了,三把長劍出鞘,直奔羅天強而來,果然是要搶人。
軍統司的漢子們抽刀和他們戰到一處,但剛一過招就現完全不是一路,人家是江湖高手的路子,行伍中人的刀法雖然凌厲,但是在他們眼前就如兒戲一般。
此時外面的人也殺了進來,小院子裡刀光劍影,夾雜著一兩聲火槍的鳴響,軍統司的爺們這回大落下風,完全被人壓制住,對方出手極其狠辣,兵器也占優勢,不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就是長柄倭刀,西涼漢子們的尋常刀劍無法抵擋,得虧有幾柄火槍也能抵擋一二。
西涼人邊打邊撤,幸虧有元封一馬當先開路,那些神秘劍手雖然武功高強,但在他面前也過不了幾招,可是元封只有一個人,顧不了那麼多人,押送羅天強的兩個人對對方刺死,幾個劍手撲過來,死死按住了羅天強,只聽一人喊道:「快摘了他的下頜。」
元封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就看見羅天強面色灰白的沖自己一笑,笑得非常詭異,牙關一咬,頭一歪,竟然死了。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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