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一路走一路想,心中只覺好似被水洗過一般,越發的澄淨明澈,身上的疲累也不翼而飛。
走到上海地界,他卻不再如同苦行一般,而是找了處旅館,清潔身體,又新買了一套衣裳,方才施施然地往前走去,待到了那長江入海口,更是直接住進了酒店,隔著大大的落地窗遙望著那幅雄奇景色。
他既然悟得痛苦和歡樂是一體的,當然也悟得享受和磨礪也毫無差別,世間多是貪圖享受之人,而又有些苦行者,摒棄富貴,餓筋骨,乏體膚,自以為能得無上妙道,卻不知執著於苦難和執著於富貴,又有什麼差別呢?
唐紫塵所言之「至誠之道」,不過是誠於己,誠於心。若處安樂而不迷,享富貴而不執,心正意誠,又哪裡須得苦行,所謂摒棄富貴,也不過是怕自己內心不堅,走到了另一個極端罷了。
秦穆一路行來,卻是沐得那大日之光輝,順著長江這條文明始生之河流,慢慢地領悟,心中覺得腦內若有一處蓬勃欲起,卻又把握不住,其中的難受滋味,實在是不能用言語形容。
當日釋迦摩尼悟道之前,在菩提樹下發願:「我今若不證,無上大菩提,寧可碎此身,終不起此座。」此時秦穆情景雖是大不相同,但這向道之心,卻是不曾有絲毫差別。
秦穆盤坐於地,心念慢慢地沉寂,順著道家的呼吸之術,胸腔一起一伏,腦內卻是思緒紛繁,一會是天風樓中如暗夜一般毫無希望的日子,一會又是笑傲江湖中嘔心瀝血算計深沉,又是想到此世的父母之音容笑貌。
他好意一個旁觀者,看著這些曾經厭惡或者珍惜的記憶片段,心中一波不起,猶如明淨一般,待得腦內漸漸平靜下來,他才恍惚之間看到,自身的精神,竟是仿如日月一般,懸於意識之中,一時耀眼一時明淨,一張一縮,好像有什麼要噴發出來一般。
此時的他方才明白,這便是他三世以來苦心鍛煉之精神修為,看情形要比其他人雄厚很多,但正因為如此,他詠春之小念頭的修行也是要比常人耗時良多,原先他認為自己修行迅速,不過是把自己和其他人相比,以為已經到了頂端,但他此時無意間修成內視之力,便發現自身的潛力完全沒有發揮出來。
詠春一道,全在小念頭上,它不僅是一式拳架,而是整個詠春的修煉哲學所在,念頭不洗,心意不正,不能如嬰兒一般明澈,便不能說修成了詠春。
秦穆多年不得寸進,便是他在這方面修行不夠之故。
相通此事,他卻也不再執著突破,反而方向一轉,走上了回家的路。他家鄉是汕頭一處小村,並不算富裕,早年也不過瓦房兩三間。不過秦穆自當上武館教練之後每年都會找些理由往家裡寄錢,幾萬幾十萬不等的將他任務所得慢慢的都給了家裡,故而他父母也起了一棟帶院的小樓,說是以後他帶媳婦回來面上也好看一點。
秦穆回來之前並沒有打招呼,故而到門口之時,家裡還沒人發現他到家了,還是鄰居家的阿姨看到了他,喊了一聲:「威娃子回來了?」又對著家裡大聲叫道:「張家的,你們家威娃子回來了。」家裡邊轟然而出一大幫人,秦穆一看,竟然不僅是父母出來了,姐姐姐夫也帶著他那小外甥一同迎了上來。
看著父母身上的打扮秦穆方才明白,這卻是快過年了,大概他們是在家裡做些年貨什麼的,雖然現今家裡富裕,但父母卻總是不肯出去買這些,都說要自己做,還嘟嘟囔囔說外面做的哪裡有家裡好吃,卻是多年的節儉習慣,輕易無法改變,姐姐姐夫應該也是回來幫忙的。
卻說秦穆姐姐,從小對秦穆極好,父母事情忙,都是她一手帶大秦穆,雖然秦穆八歲起就換了個人,不再調皮,但八歲之前可不是什麼好孩子,她人又小,力氣不大,常常被他氣的哇哇大哭,哭完還要繼續管著秦穆,父親回來要打他,也是他姐姐急急忙忙地說好話。
故而秦穆來後,雖然不曾做些什麼大事,但對姐姐還是極為照顧,一力主張,勸說父親讓她讀完了大學,也打消了父親為她定親的心思,而是讓姐姐自己找了意中人,如今他們在市里慢慢地買起了房和車,過得雖然平淡也算安樂,後來又有了極為可愛的小外甥,倒也慢慢地可見日後幸福的樣子。
他小外甥虎頭虎腦,此時也不過兩三歲,還不記得秦穆,但他媽媽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之後,便急急忙忙的撲到了秦穆身上,扭來扭去也絲毫沒有怕生的心思,秦穆倒是極為喜歡他,雙臂一抬就將他抱起,笑呵呵說到:「明兒不記得我啦。」秦穆姐夫姓高,外甥單字一個明,一看就知道這父母取名毫不費心。
那高明小朋友卻好像急急忙忙要解釋什麼似的嚷道:「記得記得,你是舅舅,媽媽說每次來你都帶玩具了的。」說完就趴在秦穆背上東張西望,真的是在找他的新玩具了。
秦穆聞言,倒是尷尬了,他此次歸家不過一時興起,哪裡帶禮物了的,更何況他也不知道姐姐一家也回來了。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怎麼答,只得好話說盡,方才讓這孩子答應下次一併送給他。
如此笑笑鬧鬧,眾人都進屋坐下慢慢攀談,倒也不說什麼大事,不過是小明明最近身體倍棒,越發的聰明了,只是孩子大了有點管不住之類的。秦穆母親又開始嘮叨什麼時候他能帶個媳婦回來,又說現在家裡條件好,村里多得是想要結親的人家,還試探性的提了一兩個名字。
秦穆雖然是在一起言笑晏晏,但心中卻仿如抽離了一般,如一個旁觀者看著這一幕,他此時雖然依舊珍惜這份溫暖,但卻不再恐懼失去它,反而是放下了心中的擔心,全心全意的沉浸在這紅塵之中。
此時的他,仿佛一個愛酒不酗酒之人,慢慢地坐在沙發上品著一杯上好的紅酒,微醺,卻又不醉,這份情致,恐怕也只有逍遙二字可以形容。手機用戶請訪問http://m.piaot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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