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迷局 第197章談判

    鳳凰公司湖城分公司與開發區管委會商談具體合作事宜。這件事，本來馮春波是安排劉振林負責的，梁思思負責聯絡，因為鳳凰那邊負責聯絡的辦公室主任是一個女孩子。

    鳳凰湖城分公司辦公室主任呂曉萌在與梁思思聯繫的時候，說他們的總經理蘇靜要親自參加談判，希望管委會主任馮春波也參加。

    管委會搬入新的辦公大樓之後，二樓是領導的辦公室，在二樓除了有韓平軍、馮春波、馬鳳海、劉振林的辦公室之外，還有紀檢委辦公室和辦公室主任劉子云的辦公室，再就是有一個小型會議室。辦公室副主任梁思思的辦公室和管委會辦公室的各個股室都在一樓。梁思思接到呂曉萌的電話之後，她便到二樓向馮春波報告。來到馮春波的辦公門前，見辦公室門半敞著，馮春波正在那兒看書。梁思思知道，馮春波一直保持著讀書的習慣，雖然他的事情很繁雜，整天忙忙碌碌，但是他總是擠時間看點書。馮春波的辦公室一直是梁思思負責打掃和整理的。他發現這一年多來，馮春波很喜歡讀歷史書。現在，他正在讀的就是《春秋左傳》。今天早上，梁思思在整理馮春波的辦公室的時候，她隨手翻了一下這本書，見這本書有原文，有注釋，還有譯文。看了書籤的位置，知道他已經讀了大半了。

    梁思思在上班的時候一直是穿高跟鞋，走在樓道上，總是會敲擊出一串很美妙的節奏。馮春波正在專心致志地對照著注釋琢磨原文，竟然沒有聽到梁思思的腳步聲。

    梁思思輕輕敲了兩下門，馮春波抬起頭，見是梁思思。點了一下頭，梁思思走進來，說：「馮主任，與鳳凰談判的時間初步定在後天上午，這是她們那邊要求的。地點還沒有敲定，您看是招待所呢？還是大酒店？」由於湖城賓館原來是市委市政府的招待所，後來改制，成了湖城賓館，但是在工作人員的口中，還是習慣把湖城賓館說成是招待所。而對於湖城大酒店，則習慣簡稱作大酒店。

    馮春波對自己的下屬一向是大膽放手的，是誰負責的事情，就由誰決定，他一般是不會過問的。如果是換做別人來請示，馮春波對這件事，是不會表態的。他會說，這件事你去問劉主任吧。可現在來請示的是梁思思，對梁思思，他一直是發自內心的有一種愛護之情。他想了一下，說：「還是就近到大酒店去吧。」說完這句話，他略一停頓，又接著說，「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這件事是劉主任在負責，待會兒你再去問一下他，看看他的意見。」

    梁思思答應著，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馮春波微微一笑，問：「還有什麼事嗎？」

    梁思思看著馮春波，說：「馮主任，鳳凰公司那邊這一次是蘇總親自參加。」她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停住了話頭，兩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馮春波。

    馮春波覺出了梁思思的目光有些異樣，但是他並沒有多想，他只是「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麼。在他看來，這也很正常。他想起了上次在飯局上，蘇靜曾經對他的關注，也想起了張桃林對蘇靜的介紹和評價。看來，這個蘇靜雖然是個年輕的女孩子，說起話來好像是口無遮攔的樣子，對工作倒是很認真的。

    梁思思很細心地觀察著馮春波的表情變化，見馮春波有點出神，她才又說：「馮主任，鳳凰公司辦公室的呂曉萌還說……」說了一個半截話，她卻忽然閉上了口。

    馮春波有點奇怪，問：「說什麼？」

    梁思思說：「呂曉萌還說，他們的蘇總要求與您親自談。」

    馮春波聽了梁思思的這句話，他才明白梁思思的目光為什麼有點怪異了。看來，梁思思一定是聽說了那天在飯桌上蘇靜與自己開玩笑的事情。是誰這麼多嘴呢？按說，那天在他們那一桌的人都是一些大人物，他這個縣級幹部就算低的了。忽然，他想到了許志剛。對，一定是許志剛。可他把這種事兒告訴梁思思幹什麼呢？難道他對自己和梁思思以前的交往知道了些什麼？馮春波這些想法只是在腦子裡一閃而過。但是，梁思思還是看出他在那一瞬間的走神。梁思思笑著說：「馮主任，您看我怎麼答覆人家蘇總呢？」

    梁思思的這句話說的有點問題，與梁思思聯繫的是呂曉萌，而不是蘇靜。馮春波這邊決定下來以後，她也是答覆呂曉萌。可她卻故意問怎麼答覆蘇總。女人與男人的區別就在這兒，她們的心是很細的，或者說是心是小的。馮春波卻沒有多想，他說：「那好吧，那我就親自參加。」

    等坐到談判桌前，馮春波才領教了蘇靜的厲害。坐在談判桌前的蘇靜，與坐在酒桌上的蘇靜，是完全不一樣的。

    談判並沒有在管委會的會議室里舉行，而是直接在湖城大酒店的小型會議室里。這樣也是為了便於會後直接進入包間吃飯。雙方見面略微寒暄後便落了座，開始談判了，蘇靜開門見山，臉上帶著甜美的微笑，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甜。她說：「馮主任、劉主任，咱們見過面，也在一起吃過飯，就算是朋友了。不過，咱們之間是朋友之誼。今天咱們卻不能暢敘友情了。咱們都是代表著不同單位，在商言商，為了鳳凰公司的利益，我是會寸土必爭的，希望兩位不要見怪。」

    馮春波沒想到蘇靜這麼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竟然這麼厲害，他一下子把對她輕視的心收起來，小心應對。他笑著說：「蘇總，在談判桌上，我一直是堅持雙贏主張的。雖然坐在了談判桌的兩邊，但是，我不會拿群眾的利益做交易。咱們友情歸友情，但是還是要堅持原則的。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我們是會讓鳳凰公司能獲得應得的利益的。」

    談判中蘇靜的每一句話，都讓馮春波和劉振林不得不小心對待。本來，按照常規，應該是先簽協議，然後才是搞奠基儀式。但是，這個項目對湖城來說太重要了。他們急需要搞一個宣傳。所以，在達成了一個基本的框架協議之後，就搞了奠基儀式。然後再坐下來慢慢地搞具體的協議。現在，他們就是在搞這個具體的協議。這都是一些具體操作層面的事情，所以，不僅韓平軍沒有參加，馮春波也不想參加。他想讓劉振林他們去和鳳凰公司的人慢慢去談，然後再進行反覆的修改，最後才是簽字儀式。可是，蘇靜親自參加了，並且邀請馮春波親自參加，蘇靜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不搞拉鋸戰，不打持久戰，要一戰成功。這個時候搞具體的協議，並且是要來個一錘定音，對湖城來說其實是很不利的，因為你已經宣傳出去了，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鳳凰公司一點也不讓步的話，你只能按照框架協議的最高限去制定詳細的協議和方案。因此，在談判之前，馮春波一再強調，合作的最高精神就是雙贏，就是為了長遠的發展，而不能只看眼前的一點利益。

    這是一次高水平的談判，談判一直沒有出現劍拔弩張的緊張場面，更沒有出現充滿火藥味的語言，雙方都是彬彬有禮的，臉上都是始終帶著微笑，尤其是兩個主角馮春波和蘇靜，他們倆始終都像是好朋友在聊天。但是，他們說出的話，都是讓對方斟酌一番的。參加談判的那些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劉振林、劉子云、梁思思等人都很吃驚，他們沒想到像蘇靜這麼一個看上去天真爛漫的女孩子，一談起判來，竟然是如此的專業和老練。尤其是梁思思，很多人都看到了她的漂亮，卻因為她太漂亮了，卻忽視了她的其他方面的優點，比如說聰明。梁思思與柳依依、沈冰冰等人相比，論相貌，可以說是不相上下的。但是，梁思思卻比她們更有氣質，更有魅力。這就是因為她喜歡讀書，喜歡思考，她的頭腦比柳依依和沈冰冰她們要聰明得多。對這一點，梁思思一向是很自信的。在他接觸到的很多人中，男人中他唯一佩服的一個人就是馮春波，而女人呢？幾乎沒有一個女人能讓她由衷地佩服。即便是韓晶晶，她也只是有一些好感而已。至於蘇靜，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梁思思就覺得這個女孩子只適合於在家裡撒嬌邀寵，根本就不適合出來做工作，更別說做一家公司的總經理了。尤其是在聽說蘇靜在飯桌上與馮春波開玩笑的那些話後，她對蘇靜的看法就更不好了，對她的評價也更低了。一個公司的總經理，在第一次與合作方吃飯的時候，竟然開起了玩笑，還說什麼師傅徒弟之類的曖昧話。這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嗎？即便是你真的看上了這個男人，也不能在那種場合說那種話的。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心裡立刻對蘇靜作出了兩個評價，這個蘇總要麼就是太過天真，太過幼稚，太過孩子氣；要麼就是臉皮太厚，生活太不檢點，甚至是太過放蕩。可是，今天見到人家在談判桌上的風采，她卻覺得有點自慚形穢了。原來這個蘇靜竟然這麼厲害，可以在瞬間把自己轉換做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管委會的人吃驚，鳳凰公司參加談判的人也都感到吃驚。他們吃驚的不是他們的蘇總，而是馮春波。他們都是一些多次坐在談判桌前的人，他們都有著很高的專業水平和談判經驗，在他們以前接觸到的官員中，比馮春波職位高的有很多，比馮春波健談的也很多。可是，那些官員大都是一些外強中乾的臭皮囊，除了會說一些掛念堂皇的官話、套話之外，就是玩弄心計。一旦到了這種談判場合，他們就會顯得很愚蠢。可是馮春波今天的表現太讓他們意外了，尤其是蘇靜，她沒想到，馮春波對精密鑄造竟然是那麼熟悉，好像他是做這個專業的，對市場前景的判斷以及對國家政策的解讀都是那麼到位和精準。還有他的談判技巧，好像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她心裡對馮春波的好感更加深了，她覺得能夠與這樣的人合作，真是一件幸事。

    等到談判結束的時候，她站起身來，由衷地對馮春波說：「馮主任，能夠與您合作，的確是我的榮幸。有您這樣的合作夥伴，我太愉快了。」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又完全恢復了天真的樣子，她的笑容簡直像一個戀愛中的女孩子一樣，好像剛剛結束的不是一場激烈的談判，而是一次與戀人的甜蜜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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