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吳中元眼中是好奇而不是厭惡,姜韜放下心來,彎身抬手將吳中元請入偏殿,轉而命人燃點火盆,搬來茶點酒水,與此同時派人傳召樂師和伶人。
在等候樂師和歌姬伶人前來之時,姜韜不失時機的沖吳中元圈繞請罪,他請罪的原因是姜正死了沒多久,按理說這時候不應該載歌載舞,不請罪擔心吳中元將他看做一個逾越禮數的不孝子,請罪又擔心把吳中元給埋了,好像吳中元自己很不注重禮數一樣。
這個尺度很難拿捏,表述的難度也很大,但姜韜很擅長這些,說的巧妙而婉轉,謙卑而恭敬,一個有分寸的人是永遠不會拿領導當朋友的,領導就是領導,哪怕對自己再好,人家也是領導。
用現代的話說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物質文明搞不好,哪有精力去搞什麼精神文明,這時候的人生活很是艱難,幾乎沒什麼娛樂活動,歌舞都屬於奢侈品,也正因為稀有,吳中元才會好奇。
偏殿裡有不少樂器,吳中元轉頭四顧,發現最多的是編鐘和鼓,除此之外還有琵琶,二胡,簫笛,琴瑟,塤笙,品種並不少。
至於為什麼在現代考古中,只有編鐘等金屬樂器存留出土,那是因為其他的樂器所用的材質隨著時間的推移會逐漸腐朽,保存不到現代。
回來這麼久了,除了東海心月狐的琴聲,吳中元很少聽到音樂,免不得心生好奇,不多時,樂師來到,沖吳中元和姜韜跪倒行禮,祈願二人萬壽千歲。
吳中元雖然登基稱帝,卻從未以萬歲自居,而今突然聽得別人祈願萬壽千歲,便感覺很是刺耳,現代有句話叫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鱉,姜韜長的胖乎乎的,圓臉小眼兒,還真有點兒王八的味道。
姜韜可不知道吳中元為什麼突然轉頭看他,急忙舉杯請酒,吳中元笑著應了。
樂師共有十餘人,樂師先來,伶人來的比較晚,共有二十多人,伶人來到之後禮節更加謙卑,要知道在這時候樂師的地位是很高的,幾乎跟勇士一個階層,屬於朝堂之上的陽春白雪。而唱歌跳舞的伶人地位很低,等同市井街頭的下里巴人。這一點與現代是恰恰相反的,在現代歌星和演員地位很高,都被捧上天了,而搞藝術的藝術家地位則少有人知。
二人坐定,姜韜微微抬手,演奏開始,是單純的音樂,伶人站在台下兩旁,並未下場。
編鐘屬於主樂器,先敲鐘,吳中元不通音律,也分不清什麼宮商角徵羽,就是感覺樂師慢條斯理的敲的太慢了,倒也沒聽出什麼幽美悠揚,就是一個寡淡無味。
實則節奏慢也不是不行,節奏慢的曲子也有很好聽的,但此番這些樂師敲擊的音律他實在享受不了,一錘子下去,餘音不徹底消失,絕不繼續往下敲,五分鐘不到就把他給敲瞌睡了。
樂師自下面敲的鄭重其事,吳中元自上面聽得昏昏昏沉沉,這哪是什麼音樂,這分明是催眠曲。
就在百無聊賴,意興闌珊之際,曲風終於變了,加進了新的樂器,二胡。
二胡這種樂器結構很簡單,但駕馭難度很大,可以拉的熱血激昂,也可以拉的悲悲戚戚,此番樂師走的就是後面這種路子,慢的要死,哼哼唧唧,吱吱扭扭,搞的就跟送殯發喪一樣,聽得吳中元想下去打人。
反觀姜韜,倒是一副陶醉神情,文化和藝術是相通的,他終究不是在古代長大的,實在搞不懂這時候的人對於文化藝術的喜好。
耐著性子往下聽,很快吳中元就找到規律了,這時候的音樂是逐漸添加樂器的,隨後加入的是笛子,笛子的聲音還是比較悠揚的,但是吹的太慢就不好聽了,拖腔拉調兒的。
樂師大部分都是男的,女的很少,樂師們演奏時也是一臉的鄭重,貌似很是投入,但他就是享受不了這麼慢的節奏,慢到什麼程度很能具體形容,現代有首歌曲叫一生所愛,節奏夠慢的了,而這些樂師所演奏的節奏比一生所愛還要慢上三倍,用倍數形容不太精準,總之就是那個意思,聽的人難受發困。
等到古琴加進去的時候,伶人開始跳舞了,前期是獨舞,跳舞的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子,高挑纖細,身上的衣服穿的很少,都是綢子衣服,舞蹈的節拍也很慢,極力表現女人肢體之美,雖然偶爾也會甩個袖子,但總體給人的感覺還是扭扭捏捏的,多了花前月下的扭捏矯情,少了熱情似火的狂.熱和激.情,不好看,沒意思。
最先跳舞的伶人就是這些伶人的頭兒,用現代的話說就是領舞的,這個女的在跳舞的時候還會唱歌兒,歌詞的大致意思是一個留守女子對外出作戰情人的思念和掛牽,情人這個詞在現代是個貶義詞,但是在整個封建社會它都是個褒義詞,泛指真心相愛的兩個人。
樂器的種類越加越多,參加跳舞唱歌的伶人的人數也越來越多,搞到最後就像是個大型的音樂舞會,不對,確切的說是更像送葬的隊伍,吹吹打打,哭哭啼啼,領舞伶人那個振臂揮袖的動作,像極了出殯時往天上拋灑紙錢。
俗話說沒有比較就分不出好壞,與這些伶人的扭腰送胯和嚶嚶喃喃相比,他更喜歡姜南在對敵之時發出的厲聲尖叫,多真實,多野性,多有魅力。
姜韜誤解了吳中元的東張西望,只當他自重身份,不好意思直視觀賞,竟然想要將這些樂師和伶人送給他,實則這也是姜韜請他觀看歌舞的真實動機。
吳中元並不厭煩姜韜這種行為,下屬討上級歡心再正常不過了,他雖然不喜歡和珅那種的弄臣,卻更不喜歡紀曉嵐那種忠臣,皇帝本來已經累的心煩意亂了,做臣子的再成天說難聽的忤逆添堵,豈不更加心煩,也虧得乾隆是個太平皇帝,若是換成壓力巨大的亂世皇帝,早就給那傢伙發配到邊疆去了。
吳中元謝絕了姜韜的饋贈,而姜韜也發現他好像對幽美的歌舞不是很感興趣,待得一曲終了,便沖領班的樂師說道,「換個歡快些的曲子。」
吳中元本想出言阻止,想到此時距吃午飯還有半個時辰,便沒有開口,任憑樂師重新演奏。
一聽樂師又在敲鐘,吳中元便無奈的嘆了口氣,不過一口氣沒嘆完,笛子就加進來了,然後是笙,笙是一種與濫竽充數里的竽很相似的樂器,只不過這時候沒有竽,只有笙。
再之後就是鼓,鼓聲是比較低沉的,鼓聲一加進來,音律就不再是霏霏之音了,開始偏於熱血,待得古琴再加進來,錚鳴高亢,節奏再度加快,吳中元終於找到感覺了。
找到感覺的同時,吳中元突然側目皺眉。
見吳中元皺眉,姜韜只當他不喜歡這首曲子,正準備抬手打斷,吳中元卻早於他抬手說道,「莫要打斷,繼續。」
姜韜不明所以,疑惑看他。
吳中元也沒有出言解釋,他之所以皺眉是因為樂師此時所演奏的曲子他竟然感覺有些耳熟,雖然一時之間還想不起是什麼曲子,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這首曲子的節奏不屬於古代,而是現代的一首歌曲。
聽了片刻,回憶不起來,吳中元轉頭看向姜韜,「編鐘停掉,其他樂器繼續。」
姜韜轉述吩咐,編鐘停了,節奏更加清晰,這首曲子屬於節奏相對較快的那一類,卻並不是非常快,應該是一首現代的通俗音樂。
由於演奏曲子所用的樂器與現代樂器大有差別,吳中元雖然感覺音樂很是耳熟,卻始終回憶不起到底是什麼曲子。
就在此時,領舞的伶人開始帶人入場起舞,此番舞風大變,動作加快,節奏感相對強烈,與之前的舒緩全然不同,雖然不似現代勁舞那般熱烈,卻也如同征戰沙場,大有力度,聳肩轉身之時隱約有西方舞蹈的影子,只是不似恰恰舞抽風一般的一驚一乍。
姜韜已經發現吳中元神色有異,卻不知道他的表情為何如此凝重,正在緊張觀望,吳中元抬手說道,「曲調加快。」
「加快一拍。」姜韜沖樂師高聲下令。
樂師聞聲急忙加快了韻律節拍,為了跟上節拍,伶人也只得加快舞蹈的節奏。
吳中元靜心聆聽曲調,猛然間想起這是一首什麼曲子,這是一首很老的老歌,名為冬天裡的一把火,不過這首歌的原唱不是費翔,也不是高凌風,這首曲子是西方傳來的,原唱者是幾個外國女子。
再看伶人舞姿,明顯帶有西方特點,雖然仍顯舒緩,卻明顯不是中土風格。
「聖上?」姜韜疑惑相望。
吳中元轉頭看了姜韜一眼,轉而沉聲說道,「停。」
聽得吳中元言語,姜韜急忙起身下令,樂師停止奏樂,伶人忐忑的回歸兩旁。
吳中元也站了起來,皺眉環視台下眾人,「這套歌舞是何人傳授給你們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9s 3.641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