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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此事看起來有些勉強,但在王哲的那個眼神遞來後,作為與其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卜羽立即會意過來。
很可能勉強都算不上,這事兒到最後,還是會由王哲親自去向他那當皇帝的爹說去。今天提了自家老爹一把,不過是王哲礙於身份不好言明,又必須給燕鈺一個說法,才會使了這個折中的障眼法。
「御賜道口近處,居然會有窺視跟蹤之人,真是膽大妄為!」卜羽先開口一句,表達了自己對得悉此事後地憤怒,然後他又沖燕鈺微微一笑,目色認真地道:「燕當家請放心,關於此事,卜某必定把話帶到。」
在處理正事上,卜羽並不含糊——只要旁人沒有把正經事攪和出不正經的氛圍。
燕鈺聞言揖了揖手,笑著說道:「那就真要勞煩卜公子了。」
眼見王哲的表態,旁觀他與卜羽之間的眼神交流,燕鈺也已意識到,走在一行人最後頭的那個姓楊的車夫,或許目前還未列入王哲完全信任的範疇。與此同時,他便也明白了,自己一開始對王哲的身份在言辭上做出保留是正確的選擇,愈發知道今天的一應交談要多留一些餘地。
此事一了,王哲心裡一松,便想起另外一件事來,隨口問道:「其實我剛才在想怎樣能快些進城時,也懷疑過,眼前那麼龐大的車隊,會不會是燕家的,會不會因此碰見熟人。可是我仔細看了,那似乎並非是燕家的,車隊的旗標和徽記很陌生,可是現在看起來怎麼又像是燕當家你在負責呢?」
「王公子猜對了一半。」燕鈺微微一笑,「但那沒猜對的一半怕是沒人能猜得到。」
微頓之後,燕鈺放緩言語。慢慢敘道:「這支商隊原本是我舅舅家的產業鏈,建成還沒多久,所以在王公子眼裡可能還顯得有些陌生。現在舅舅年事漸高,今天走這一趟,原本是由我表弟監送,但……」
考慮到接下來要說的一個問題,涉及到朝廷里前任吏部大員,而在昭律中有個沒有劃到明面上的規則,就是官事與商事之間的絕對斷裂帶,燕鈺心裡也禁不住生出猶豫情緒。
最終他還是選擇沒有避諱的直言:「但是……今天白天城裡發生了命案。屠殺慘烈,燕某的表弟領隊到半路上時就接到快馬信,他有些擔心城裡是不是還遺留有殺手。就又派信叫來了先他一步隨車隊入城,暫時還留在京都的我來幫忙。」
燕鈺說罷,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心思深密的他具體是在為什麼而感嘆。
「原來如此。」王哲聞言只淡淡一笑,沒有再言其它。
前任吏部尚書在送往刑場施斬刑的路上。在囚車中被一群突然暴起的刺客了結性命的事,王哲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雖為皇子,自身卻只有知情義務,一直沒有染手朝中事務——即便皇帝曾主動對他表達過這份心意,要他協理政事——此時面對燕鈺當面提及此事,他反而有些玩味起來。
見王哲沉吟起來。燕鈺隱隱還有些忌憚他的身份,便忽然笑了笑,轉換話題半開玩笑地道:「其實說白了我今天是給表弟打下手。否則哪能在商隊還沒完全進城點算完,就半路掛空科呢?」
「燕當家又在謙虛了,天下行商者怕是沒人能請得了你『打下手』了。」意識到氣氛驟然有些轉冷,卜羽開口迎合了燕鈺一句,同時他還掃了幾眼微微垂眸的王哲。…
「卜公子過獎了。」燕鈺連忙含笑回應。
就在這時。王哲忽然開口了,但他所說的話似乎不太合乎此時的氣氛。「京都守備有武神在管,尋常匪類絕不敢擅入京都地界作祟,而江湖高手……又有幾個高手願意冒險來京都行兇呢?絕對是難以在武神手下脫身的。」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抬眉看向燕鈺,含笑又道:「今天刺殺囚徒的那幾人明顯是亡命之徒,抱著必死之心來的。索性他們很快得償所願,行兇之後只逃出了一條街的距離,就被巡城隊的人圍剿了。此事只算是滄海中小魚擺尾,弄不出大動靜,燕家通商於此,大可不必在意。」
他的語調似有安慰之意,卻使幾人之間閒聊的氣氛驟然降溫。
心中情緒起伏最大的還是走在一行人最後頭的楊陳。
在今天菜市口發生血案時,楊陳就待在不遠處的一段路口等生意。當時的他是剛剛睡醒,眼睛還沒全睜開,直到血案造成的騷動完全安靜下來,他的睡意才算過去。
京都的秩序管控十分周密,即便是前任吏部大員在囚車上當街被殺,除了那一部分『眼見為實』的人,此事對於其他普通百姓而言,影響甚微。例如當時就在附近的楊陳,此事對他來說的總體感受,只有些像是錯過了一場戲。
但是王哲對於此事的分析,竟如此清晰細緻,一言道盡,仿佛親手處理此事的人正是自己,這讓旁人觀來,難免驚訝。楊陳不禁仔細打量了一遍走在燕鈺右手邊的王哲,他感覺這個人身上對自己而言的那一絲熟悉感似乎在一瞬間消失了。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楊陳收回目光,微微垂眸,目色凝著了一瞬。
聞得王哲的分析,燕鈺也是目色凝了一下,旋即他點點頭,若有深意地笑了笑,點頭說道:「王公子的分析理據如鐵,叫人聽了心裡只覺踏實。我那位表弟行商時間不長,還算是半個新手,膽氣小了些。但以後表弟將會繼承舅舅的產業,這樣的性情若不改變可是不行的,回去後我會再引用王公子的話說與他聽,讓他多長一份見識。」
「豈敢。」王哲含笑說道:「王某所說的這些話大致算寬心話,與經商是一絲關係也沾不上,燕當家聽聽便罷。」
他的話雖如此,然而走在一行人最後的楊陳聽得此言,心中不禁波瀾再起。如果王哲隨口的一番話能在燕少當家心裡占據一定份量,即便燕鈺可能只是表面抬舉一聲,那也能顯露出王哲不容小覷的身份。
他究竟是誰呢?
從這一刻起,楊陳才算意識到,燕鈺定然是知曉王哲的身份,而直到雙方相逢聊了這麼久,自己卻仍絲毫看不透王哲的身份,顯然是燕鈺從一開始就在防範他人——這個燕鈺,眼光不可謂不銳。
一行四人走著聊著,特別是王哲與燕鈺,相互之間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儘管如此,燕鈺的眼光依舊布得極廣,很快找了個飯莊,直上三樓。
這飯莊的跑堂夥計看來也是認識燕鈺,知道這種角色,只要服侍好了,哪會在乎錢啊!見他帶了朋友來,跑堂小伙立馬輕車熟路的將一行人引入一個單獨的雅間。並且跑堂小伙在上樓時就使眼神喚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夥計,待四人剛剛落座,果品點心霧山春尖等等一應正餐開始前的佐食就恰時端上來了。…
待點滿酒菜,王哲與燕鈺就又聊起來了。
王哲去過許多地方,燕鈺也是;王哲言語大方據理,燕鈺則如謙謙君子友好知禮;王哲似乎特別喜歡各地不同的民風和古怪傳說,燕家有龐大商隊活動時,一路上是需要當家的同行監理的,路遠枯燥,即便作為身價金貴的少當家,燕鈺居然也有喜歡與車隊夥計聚在一塊兒,同寢同食聽他們講詭怪異志打發閒暇的愛好。
總之這兩人很是能聊到一塊兒,喝茶聊,喝酒聊,喝醉了聊,似乎有說不完的、並且是卜羽插嘴不了的、但聽在卜羽耳中,幾乎全是廢話的話。
……
莫葉仔細幫白桃塗好藥油,那送郎中回醫館去的家丁也回來,從家丁那兒接過包著草藥的三團牛皮紙包,白桃就帶了莫葉去了廚房。
顧慮到湯藥的氣味可能會串味到阮洛的飯食中,白桃準備在廚房外面生爐子煎藥,莫葉正要幫忙,卻見白桃已經單手將爐子拎到了廚房外。
因為阮洛每餐的進食量並不大,而這宋家的宅子雖大,卻沒有別的需要服侍的主人家,所以廚房只啟用了幾隻小泥爐。這種小燉爐比溫酒用的廣口爐要高許多,整個拎起來也是很有些重量的。
莫葉看著白桃雖是以單手拎著爐子,可腳下步履仍又穩又快,禁不住感嘆了一聲:「白桃姐姐,你的力氣真大。」
「我比你年長几歲,與你相比,力氣自然顯得強上幾分。」白桃側目看向莫葉,眼中已經聚了滿滿的笑意:「我的力氣雖然比不上家宅里的那些莊丁,但只是做這些小活兒還是沒有問題的,你力氣還沒長起來,就先別跟我爭了。」
莫葉一想也對,微笑著點點頭,便沒有再多想其它。
既然生火的爐子已被白桃搶先拎了出來,接下來的活,莫葉是怎麼都不肯再勞煩到白桃動手了。
不過,考慮到接下來生火煎藥的活,一隻手的確也不方便做,白桃便沒再爭了,只微笑著站在一旁,看著莫葉蹲在爐子前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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