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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才的話說完後,嚴行之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也知道廖世身上一定攜帶有各種藥水,無比詭異,想要放倒他,容易至極。可他仍然沒有因為考慮到這些,就對廖世提前說一些類似警告的話。他只是目光平平,注視著廖世,等待他的決定。
廖世看著以這樣的目光注視過來的嚴行之,心中那個不太明亮的主意反覆了好幾回。片刻之後,廖世沒有掏出他玩得無比順溜的迷藥瓶子,而是異常平靜地道:「我接下來要走的路,比在大風嶺更加崎嶇,還存在許多未知的危險,你依然要跟麼?如果嚴廣知道,他真的能放心?」
此言一出,已經相當於是他在讓步了。
嚴行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即說道:「爺爺既然承諾了會送我去找你,想必他知道你準備去哪裡。而我自己,無悔此行。」
「好吧,咱們來賭一賭天意。」廖世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到了下一站,如果我懷裡的雪蠶孵化了,我便帶上你同行,反之,那裡就是我們分別之地。」
嚴行之誠然點頭:「我服從。」
……
土丘之間的空地上,燕家商隊在整頓好馬車貨品後,在原地乾等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等來了出發之前他們就聯絡好的那路人。
官道上由遠及近,很快到來十二騎。這十二人皆是普通著裝,隨身未帶利器,行至官道中途即方向一轉,向燕家商隊行來。
不需要醒目的制服,不需要能證明身份的令牌,已等得有些焦慮了的燕鈺只是與這一行人領頭的那兩個人對了一下目光,即知道對方的來意。
靠近燕家商隊的這十二騎,其實正是林杉隱居西陲所帶的兩組人。不過燕家商隊在與他們通信,約好在這個地方接人分路,兩組人並未全部到來。但離組而來的這十二騎,實是組內的精英。為首的一男一女,分別正是一組組長駱青,以及二組組長柳生。
然而。因為燕家在信中提示,要他們接的人只是二組舊人喬崔,柳生的弟弟陸生,還有一個四組的成員,卻唯獨少了林杉。駱青和柳生二人不禁都是滿心疑惑與擔憂。
京都之事,只過了一個晚上,就傳到了駐留西陲的二組,當時組裡幾乎亂作一團。幸好在約摸半個月之後,關於此事,二組又收到了另外一封快信,二組人心浮亂的情況,才算稍微平穩下來一些。
但若要這兩組人真正安心下來,只有讓他們親眼看見林杉無恙才行。所以,二組昨兒深夜才收到的快信。便通宵達旦的將兩組當中重要的十幾人召集一處,商議數個時辰,最後只留下幾個人在組內,負責主持近幾天組裡日常事務,大部分精英則隨兩位組長外出了。
那封快信在發出之始,其實是算過時間的,二組收到信後,必須立即派人出發趕來,才能守時到達。但因為組內議會用了兩個多時辰,所以到達的時間必然會有所延遲。然而這兩組合一的十二騎只讓燕家商隊等了一個多時辰,其中原因,只有這十二人自己心裡知道。
燕鈺不知道這十二騎遲到的真正原因是什麼,那封信以燕家的信道送出。其實只是借了他家商事通達地便捷,信的內容,並非出自燕鈺之手,而是別人地布置。起初燕鈺還以為,是因忽然變了天,這些人在出發時選錯了時間。
但等這十二騎靠近了。他不禁又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麼麻煩事。
雖然他們燕家知道這十幾個人是做什麼來的,但別人不知道,如果這十來號人就這樣馳馬急行,越過兩道都城來到這裡,是容易引起地方上的軍防質疑的。
不過,燕鈺很快又想到這一路人的真正領首,由那個人帶出來的下屬,行事風格不應該會太大意才對。於是他又暗暗搖頭,沉下心緒不再多想,拾步迎向那十二騎。
快信中寫明了這一趟去接人的約定時間,所以二組在收到信後,組長柳生心裡很清楚,不立即出發就等於是要誤了時辰,這在二組的紀律里,如果違背,處罰下來是很嚴重的。
只是看那封信上的字跡,雖然有些凌亂,筆觸不太平穩,但柳生只看一眼,就感覺到了熟悉。因為任務派遣的原因,二組收到過很多林杉寫的信,雖然那些信在閱讀過後,都已被焚毀,但行文痕跡的規律,已深深印入讀信人的腦海里。
因為那封信中的熟悉字跡,柳生判斷,燕家一行,林杉很有可能在列,所以她明知道自己這一方的行程絲毫耽誤不得,卻還是費了半個時辰召人,一個多時辰議會。但那封信即是命令,對時間的緊迫要求,柳生心裡同樣明白,所以這十二人在出發後,走了一條捷徑,沒有花絲毫時間用於過城防。
說是捷徑,其實只是體現在無阻礙這一特點上,因為一路上不見人煙,沒有水源,甚至沒有路徑。十二人連續四個時辰的一路狂奔,待到了信中指定的地點,他們各自身上都落了一身塵土,十足的灰頭土臉。座下之馬亦是個個喘著粗氣,噴嗤著涎沫兒。
簡單打過招呼,燕鈺細心注意到,這些人的座騎都損耗較重,遂立即派了自己商隊裡帶著的養馬雇員,上前進行簡單的檢查護理。
在此之後,燕鈺才準備帶著這一行人去見他們要接的人,但在行出數步後,燕鈺又猶豫著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十二個一身灰土的人,遲疑道:「你們要接的人,身上都帶有比較嚴重的外傷。」
這一行人聞言立即會意,自覺的留下十人於原地等待,只有兩位組長繼續跟著燕鈺,但這兩人也已經把身上外頭穿的那件染滿灰土的衣服脫了下來,裡面的那身衣裳自然會幹淨一些。
燕鈺帶著兩人走近商隊中間的那三輛旅車後,他本人就稍微退後了幾步,對這一路人接下來的見面、或者是交談,他絲毫不參與,也不想干擾。
從燕鈺一行人來的方向看,排在三輛旅車最前面的。是陸生和喬崔乘坐的那一車。
駱青挑開布簾,看見老熟人喬崔,心情不免有些複雜。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並沒有過多久。駱青遵照林杉的命令。拖著幾車書去柯家鐵鋪焚化,在那兒碰到了喬崔,他才知道他找了許久都無果的二組舊人,原來一直躲在柯家鐵鋪,做了十多年的砍柴人。
故人相見。本來有很多話要說,但後來陸生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幾件事的步驟順序。在初次相逢的那一天,駱青本來有勸喬崔回組的意思,就是因為陸生的出現而使他改變主意。
……
……
封閉的地下走廊陰暗潮濕,奇怪的是,並沒有給人窒塞壓抑的感覺。
莫葉起初還有些焦慮,他們進來的通風口關閉後,地下走廊里的新鮮空氣將會因為燃燒的火把而加速消耗,到時候即便她求生的信念堅定。也奈何不了必死的結局。
為此,她讓其餘人將火把都滅了,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
這是工部左侍郎閒暇時候研製出的火摺子,點燃後不如市面上出售的那種草紙火摺子明亮,但豆大的火焰可以持續接近一個時辰,並且無懼潮濕的環境,似乎是專為地下工事配備的輔助工具。這位工部右侍郎與林杉在同一個部衙,且是平級,雖然二人擅長的工部事務有所區分,卻無礙於二人結交為友。合作默契,這種事物他沒少贈予林杉。
莫葉離京時,林杉為她準備的工具全面,僅這種火摺子就一次裝備了三十支。
其實林杉猜到莫葉會把這有價無市的東西分發給部下。才會給她帶了那麼多。果不其然,莫葉在還沒離京時,去五里屯點兵時,就把她認為該發的物件都發下去了。
此時,隨她一起被困入留離寨下,一共有四個人。所有人隨身攜帶的可照明物加起來,大約可以持續兩天兩夜。沿著地下走廊摸索著走了一個時辰,莫葉沿途做下標記,隨後得出結論,此地看似詭異,實際上這地下走廊占的位置並不大,即便要安插機關,繁複程度也會受限。
她有信心,再給她一天時間,她定能找到上去的突破口。
唯一不確定的危險因素,就是空氣的流暢程度。別還沒等她找到出路,就憋死在裡面了。
然而她的焦慮顯然是一種誤判,在她的情緒冷靜下來後,自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燕鈺是一個商人,一個正值青壯年的大商賈,他出入最頻繁的地方是囤積貨物的倉庫,並且很可能隨行帶著多名負責搬運的長工。所以,他出入的這些地方,也許對於普通人而言,很是嚴密,但卻不可能嚴密到如永置棺槨的墓室。
能供多人同時出入的地方,不可能修造得太過神秘,否則若遺失幾個人在裡頭,也是挺麻煩的事。
並且燕鈺可能囤積在此地的貨物,也不大會是金銀珠寶那般精貴的東西,沒必要把倉庫修成死的。
剛下來那會兒,這些個念頭就在莫葉腦海里轉過幾圈,能把倉庫修在地下,這燕鈺往裡頭囤的東西,怕也不會是麻匹稻米那麼簡單的事物。不過,在被困入地下幾個時辰後,莫葉已然收起最初的那份好奇心,人真是不能部分場地的高度燃燒好奇心啊!雖然那個燕鈺的行蹤充滿疑點,但也不能拿自己的生死大事跟他耗。
一切,等先上去再說。
火摺子一個接一個的點燃,一直沒有熄滅的跡象,行走了這麼久,人也沒有胸悶的感覺,莫葉漸漸放下心來。這條地下走廊,果然設有隱秘的通風口,這使她長出了一口氣,排除了可能會被憋死在地下的潛在威脅。
但眼前必須面對的問題依然很嚴峻。
可以無所忌憚的點燃火把照明,隨身帶著的乾糧也還夠吃三天,零零總總加起來,他們有五天時間尋找出路。
然而五天之後,如果他們還不能出去,到時候飢餓、乾渴、黑暗,會一起湧上來,如三條鎖鏈,綁著他們死在這裡。
空氣閉塞的威脅已經排除,莫葉便又喚部下把火摺子收起,將火把又點燃了。要儘快找到出路,視線一定要夠清晰。
時間過去了兩天。
莫葉根據自己沿途做下的標記來計算,自己已經在這條地下走廊里不下一百次,這接近於方形的地下走廊,四面牆上的每一寸地方,她都觸摸叩擊過,可地下走廊的格局仍舊沒有起半點變化。仿佛這走道並非人工挖鑿,是渾然天成的,沒有出路。
如果莫葉不是親身從地面上走下來,又看著燕鈺一行十幾人從地下走上去,長久的密閉環境還真有可能讓她產生類似幻覺。
然而長久的呆在封閉的空間裡,本身就會對人的意志力造成不小的損削,刑部衙門還就此研究出一套審問章程,有時比直接動刑還管用,可見一斑。此刻的莫葉已經是眼睛澀癢,喉口生火,脖頸僵硬,手腳沉重……走了兩天,找了兩天,她真想坐下睡一覺。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悶響。
她頓時一個激靈,神智清醒了些,回頭一看,就見是走在最後頭的高粱坐在了地上。他微低著頭,雙手捧著額頭兩側的太陽穴不停揉著,似乎是在犯頭疼。
「小高。」莫葉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了?」
高粱依舊雙手捧頭,只聲音低嗚地道:「轉了這麼多圈,我暈。」
她可不是一直在原地轉圈麼?連盲隨的高粱的感覺到了。
但他感覺到的,似乎與她感覺到的,有那麼一點不同。
察覺到這一點的莫葉微微睜大眼睛,努力想要抓住腦海里那一點靈光:到底是怎樣的不同?
莫葉身後離得最近的谷涯注意到她臉上表情有異,卻良久不聞她出聲,有些顧慮她神智凝結得久了會自損,終於輕聲開口:「莫姑娘,你不覺得我們一直是在走圓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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