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火星上 第一百零一日（2）猥瑣的上帝
「首先，我們要打破種子的休眠，一般的初步處理方法都是浸泡。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麥冬指示，「所以唐躍你應該先取一定量的水，要足夠把十顆番茄種子都浸沒。」
唐躍用大燒杯取了兩百毫升的清水，然後用鐵架台支起來，燒杯底下墊上電熱器，插上電源。
唐躍和老貓坐在桌子邊上，看著電熱絲一點一點地燒紅。
「我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學時代的化學實驗課。」唐躍手中捏著一支溫度計，下巴抵在桌面上，兩眼發直地注視著燒杯中的清水，「那真是我這輩子上過的最糟糕的課程……我在化學實驗課上打翻了酒精燈，燒了同桌女同學的頭髮。」
「然後呢？」老貓的下巴也耷拉在桌面上，兩隻耳朵都垂了下來。
「然後我嚴格按照實驗室中的安全規定。」唐躍回答，「衝出教室抄起地上的沙盆，把一大箱沙子全部拍在了那姑娘的頭上。」
老貓想了想那個情景。
「……我明白為什麼是最糟糕的課程了。」
「後來呢？」老貓問，「你採取了什麼方法補救？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應該給女生道歉麼？找她要手機號碼qq號微信號，請她吃飯看電影，然後趁機拉近關係，化干戈為玉帛，或許還能解決一件人生大事。」
「我當然補救了。」唐躍一手托著腮，用一根玻璃棒輕輕攪拌燒杯中的水，「我擔心還有餘火撲不乾淨，所以立即脫下身上的白大褂用力地抽打她……」
麥冬在頻道中「噗嗤」一聲。
「後來我的事跡在學院中就傳開了。」唐躍鬱悶地說，「人人都知道有個神經病叫唐躍，化學課上欺負女生，把酒精潑人頭髮上不說，還打人家，最糟糕的是那門課我還掛了……姑娘你要笑就笑，別憋著了，我已經聽到了。」
麥冬笑出聲來，而且一笑就止不住了，差點笑岔了氣。
「哈哈哈哈唐躍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麥冬抱著一台平板電腦，漂浮在晶體艙內，滾來滾去。
唐躍老臉一紅，「姑娘你可以笑，但別一直笑啊……我也是要面子的好麼。」
「你之前說你自己是不需要配偶的大漠孤狼，我是不信的。」老貓抬起眼皮，目露欽佩，「現在我信了，你豈止是大漠孤狼，你簡直是東方不敗啊。」
唐躍把溫度計探進燒杯中，注視著紅色的液柱緩緩上升。
「唐躍你沒有女朋友嗎？」麥冬問。
「上幼兒園時用一枚棒棒糖騙來的女朋友算不算？」唐躍問。
「不算。」
唐躍沉默了幾秒鐘，「一定得是異性嗎？」
「女朋友，當然得是女性啊。」
「那一定得是……同一物種嗎？」
·
·
·
「水溫要到五十攝氏度左右，然後在水中加入高錳酸鉀，溶液濃度應該在03％左右。」
唐躍和老貓翻箱倒櫃地找高錳酸鉀，崑崙站內遺留下來的化學藥品不多，最後老貓去火星流浪狗的實驗艙內找到一瓶分析純的固體，唐躍小心翼翼地把高錳酸鉀加入燒杯里，深紫色的粉末很快溶解在清水中，像是裊裊的煙霧。
「加入高錳酸鉀的目的是為了消毒和防止番茄的常見疫病，番茄有可能會患上葉霉病或者早疫病，儘管在火星上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很小，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要做一下消毒。」麥冬說，「接下來就可以把種子浸入水中了，要浸泡二十分鐘時間。」
唐躍關閉電熱器，把準備好的十顆番茄種子倒進燒杯中。
他和老貓用玻璃棒把浮在水面上的種子一顆一顆地按下去，緩緩地攪拌。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唐躍指了指燒杯中的番茄種子，問老貓。
「是什麼？」
「是希望啊。」唐躍說，「想當年天地初開，上帝耶和華說，要有光，於是這個宇宙就有了光，我們此刻正在做的事和上帝是不是一樣的？我們把番茄帶到了火星上，這或許就是一個偉大文明的開端，等到火星上漫山遍野都是西紅柿，一個全新的民族就有可能誕生——番茄族，正所謂待到番茄爛漫時，她在從中笑。」
「植物也是有可能進化出文明來的，對吧？」唐躍說，「我們這是在播撒生命，這是創世紀般的偉大事跡，一個文明結束了，另一個文明才剛剛開始。」
「在火星上播撒生命？」老貓撇了撇嘴，它摘下耳機，指了指身後氣閘室，「你對著門外，看看過兩天泥地中能不能長出小唐躍來，如果你有孤雄繁殖的能力，那你確實能創造出一個民族——如果每個精子都能發育成活，你這輩子播撒的生命足夠填滿十個火星。」
「抑或者我開著火星流浪狗，你站在車廂里對著外面。」老貓接著說，「我走到哪裡你就到哪裡，看看沿途上是不是會有小唐躍鑽出土來。」
唐躍想想自己光著屁股站在火星流浪狗上。
難道說當年上帝也是這麼創造世界的？
這也太猥瑣了。
「單憑我們兩個改造火星環境是不可能的，就算地球還在，這件工作也是一項成本極其高昂的百年大計。」老貓搖搖頭，「就憑目前火星這大氣環境，什麼植物動物都無法生存，人類想要生活也必須建立全封閉式的地下或者半地下式基地——這還得是在人造生態圈技術已經被攻克的前提下。」
「要改造火星環境，具體得怎麼辦？」
老貓想了想，「首先得燒煤，瘋狂地燒煤。」
「燒煤？」
「燃燒化石燃料，產生二氧化碳。」老貓解釋，「必須人工生產巨量的二氧化碳，這個量有多龐大是你無法想像的，人類要在火星全球遍布工廠，開採火星上的甲烷資源，夜以繼日地生產二氧化碳——畢竟你想要人工改造一顆星球的氣候。足夠多的二氧化碳能產生溫室效應，提高火星地表的溫度，等這裡的氣溫什麼時候不再低到零下八十度了，其他的工作才能繼續展開。」
唐躍確實無法想像那種景象，在火星全球布滿燒紅的煤爐子，讓火星變成一個大礦場，這種工程的宏偉超出了某一個民族或者國家的承受範圍，只能是整個人類文明的創舉。
「是不是創舉可不好說。」老貓搖搖頭，「顯而易見，這麼做的後果，就是讓火星變成一顆烏煙瘴氣，遍布礦渣的星球——但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態文明理論告訴我們，先污染後治理的調調是錯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