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白見幾人大笑不止,心中氣惱,說道:「我好言相勸,卻換得你們一番嘲笑。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說完,撥馬便要走。
陸文奇趕緊止住他:「且慢!恩公,你久居仙山,不諳世事,自然不知曉如今的天下大勢。別的暫且不提,要知道那河西十三郡,眼下已有十二郡為乾坤教所占。」
周少白吃了一驚:「居然如此嚴重!」
「周少俠你細想一下,若是這天下果是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為何這河西百姓要鐵了心跟著乾坤教造反呢?」陸文奇問道。
周少白語塞,他八歲上山修行,前幾天才下山,哪裡知道這許多,只得說道:「我並不知曉,還望明示。」
陸文奇眉頭緊鎖,說道:「河西自從前年開始,接連二年,都是大旱。那真是赤地千里,顆粒無收,黎民百姓易子而食。周少俠,你能想到那慘狀嗎?」
一聽河西竟然發生過如此駭然的事情,周少白驚訝萬分:「赤地千里,易子而食?朝廷難道不派人賑災嗎?」
袁小初冷笑一聲:「朝廷?朝廷倒是派人去管事了。災民聽說糧食要下來了,一人一天五兩口糧,可到了手裡,你猜怎麼著?變成了三兩麥麩!還都是發霉的!」
周少白震驚極了:「為何會這樣?」
「自然是被管事的朝廷命官們層層盤剝了。即便這樣,有了口吃的,不至於餓死,災民也不會鋌而走險,走上造反的路。但是到了今年,河西連日普降暴雨,洪水衝垮堤壩,淹沒村莊城鎮,把人間變作澤國。」陸文奇沉痛地說道,「可憐我河西百姓,無端遭受這些無妄之災,不知道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周少白搖搖頭:「太慘了……但是這麼大的水患,朝廷應該有應對啊?」
陸文奇搖搖頭:「沒有。」
「沒有?怎麼可能!」周少白顯然不信。
「河西的大人老爺們,生怕水患嚴重的事情被皇帝知曉,丟掉烏紗性命,便捏造事實,只說水患並不嚴重,數日之間已經退卻,損失不大,朝廷聽信了他們,於是便沒有人管了。」陸文奇說到這裡,低頭不語。
旁邊的陳世傑卻已經淚流滿面,周少白不解,袁小初小聲說道:「師弟他老家的父母兄弟,皆在這次水患中……找不到了。這些害人的狗官,可惜都已經被朝廷斬了,不然若被我們擒住,自然不會讓他們死得這麼便宜!」
周少白沉默不語,陸文奇又說道:「朝廷不管,乾坤教卻來管。前兩年大旱時,乾坤教就開倉放糧賑濟災民,不知救下多少性命。如今水患嚴重,乾坤教除了開倉放糧賑濟災民,更是疏浚河道,泄洪排水,開設善堂,收容災民,有病治病,有傷治傷,找不到家人的,幫忙尋找家人,房屋沖毀的,幫忙壘牆造屋。周少俠,你說這乾坤教,是不是比那個什麼都不管的朝廷要強上百倍?所以乾坤教決意起事時,振臂一呼,自然四方響應!」
周少白沉思不語,陸文奇又說道:「周少俠,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如今朝綱不振,奸佞當道,黎民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正所謂國之將亡,必生妖孽,神水村那妖物便是一例。你有這麼一身驚人業績,又有救人仁愛之心,何不隨我們一起去加入乾坤教,救萬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呢?」
「這……」周少白沉吟許久,終於開口說道,「陸兄,恕我不能苟同。你方才所說種種,雖是事實,但是這並不是乾坤教作亂的理由。朝廷歷次賑災既然出現這許多問題,甚至激起民變,那麼日後自然會注意重振朝綱,整頓吏治,你方才不還說河西那些欺君罔上的官員被斬首了麼?乾坤教雖然賑濟災民,但是卻是為了起兵作亂,圖謀大寶,其所作所為,終非義舉,蒼天不會予之的。」
袁小初冷笑一聲:「恩公這麼喜歡這個朝廷啊,家裡應當非富即貴吧?」
周少白搖搖頭:「非也,我家升斗小民而已。我只是覺得這乾坤教為了實現自己執掌天下的野心,便要裹挾這麼多人死於戰禍,實在不是什麼善類。更何況師出無名,犯上作亂,定然不會長久。我倒是要勸你們,不要去趟這趟渾水。」
「師出無名?」陸文奇大搖其頭,「周少俠,你果然是在山上太久了。」
他還要再說,旁邊袁小初說道:「師哥,算了,恩公有句話說的對,道不同不相為謀。恩公久居仙山,不知民間疾苦,你說得再多,也說不動他。」
陸文奇聽了師妹的話,搖了搖頭,對著周少白拱手道:「周少俠,今日你我還要趕路,便在此別過了。不過日後要是周少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們五人但憑驅使,絕不多言!」
袁小初等人一併抱拳:「但憑驅使,絕不多言!」
周少白趕緊還禮:「諸位太客氣了,總之此去變數甚多,希望你們多加考慮,再做定奪。」
「我們五人心意已定,恩公無需多言。就此別過!」
「告辭!」
於是雙方各自撥轉馬頭,向著官道兩端策馬而行。
行了半日,驕陽似火,周少白只熱得汗透衣衫,那烈馬也不再奔跑,只是耷拉著耳朵慢慢朝前溜達。
幸好前方便是晴陽城了。
晴陽並不是什麼重鎮,進城者也不多,雖然也有一些百姓排隊接受守門衛士檢查,但是隊伍並沒有連州城外的那麼長,周少白見了,心中鬆了一口氣。想起進城者需下馬受檢,周少白便翻身下馬,牽著自己的馬匹排在了隊伍後面。
忽然,前面城門處一陣騷動,周少白伸頭一望,只見一個獵戶模樣的人正手持鋼刀與幾名軍士戰作一團,其餘百姓唯恐累及自己,驚叫著四散奔逃開。
只見那獵戶手疾眼快,一刀砍翻一名軍士,轉身便逃,一個頭領模樣的軍士大喊道:「莫要讓乾坤教的奸細逃了!抓住他!」
乾坤教!周少白又聽到了這三個字。
攔還是不攔?他猶豫了。
誰知那獵戶瞧見他牽著一匹駿馬,便奔過來,凶相畢露地喊道:「把馬給我!」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來奪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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