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明小千戶 第一百章 慫人趙四六

    趙四六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陰人，跟其他的農戶一樣，平日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晚上回家一家人吃頓飯，若是太平盛世，這樣的日子倒也是悠閒，可惜趙四六卻偏偏出生在了一個亂世，家國大義他不在乎，清軍叩關與他何干？無非是換了一個收租子的人而已罷了

    所以當趙四六看著鄰村的老友們紛紛帶著妻子兒女背井離鄉的南逃的時候，他卻罵了自己的老婆一頓，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天他種完地回到家裡，自己的妻子剛剛把三個月的兒子哄睡著，輕輕的走過來對趙四六說

    「鄰村的嚴二帶著全家都去無錫了，咱們也走吧，聽說韃子很……」

    「老子不走，這是祖上留下來的地，走了就是不孝！」

    「那你自己留在這，我跟孩子先去我娘家無錫待著，韃子來了也好有個退路」

    「呵呵，你怎麼就這麼想去無錫？這麼想去找嚴二？想滾帶著這野種滾吧！」趙四六對著妻子咆哮著，吵醒了剛剛睡著的孩子，孩子的啼哭聲響徹了整個小院子

    妻子只能無奈的跟趙四六留在了江陰，幾天之後，逃難的人越來越多了，鄉親們都說應天府丟了，韃子們馬上就要來了，鄰居們都勸趙四六快走，趙四六卻不為所動

    趙四六不認字，但是他知道，每逢新朝開國，無主之地誰先種上糧食，那地就是誰的，因為他們家的地，就是那麼得來的

    就當趙四六憋足了力氣，打算過幾年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給自己的兒子多弄幾畝地的時候，趙四六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了

    因為他看到從北面來的難民頭上都頂了一根豬尾巴，滑稽到了極點，不過他還是沒有走，因為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知道這是什麼概念，這代表著，只要他有足夠的力氣，幾年之後，整個村子的地就都是他的了，趙四六高興的從自家的地里挖出了自己以前埋的一小壇酒

    就當他抱著酒罈子，打算回家告訴自己的妻子也高興一下的時候，他看到了他這輩子最大的噩夢，這天，他看到十幾個跟前幾日髮飾一樣的人，拿著刀正在踹自己家院子的門

    因為整個村子裡面，只有他一家了，那幾個當兵的兩腳便把門踹開了，他沒有過去，他愣在了那裡，他的大腦給他做出的命令竟然是躲起來

    他忠誠的執行了自己大腦的命令，躲進了鄰居家的院子裡，這裡已經被那些當兵的搜過了，應該不會在來了，他在心裡這樣安慰著正在渾身發抖的自己

    過了一會，他聽到了自己家傳來了打砸的聲音，孩子的啼哭聲，還有妻子的咒罵聲，打砸的聲音越來越小，而妻子的咒罵變成了慘叫，孩子的啼哭聲也越來越大，直到後來孩子的啼哭聲瞬間停止的時候，妻子也發出了最後一聲，也是最大的一聲慘叫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幾個當兵的騎馬離開了村子，趙四六爬起來，不顧自己已經麻了的雙腿，艱難的爬進了自己自己家的院子，看到了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妻子渾身被脫光，身上還帶著鮮血，在妻子的背上，還有一個血窟窿臨終前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兒子，兒子的頭上被摔出了一個大洞，顯然是被摔死的

    趙四六哭了，連哭都不敢大聲，他怕把已經走了的當兵的在招回來

    他用了一晚上的時間用手在自家的院子裡拋了個坑把妻子和兒子簡單的安葬了下去

    這一次，他終於打算逃了，把自己挖土挖的已經露出了一小段骨頭的手簡單包紮之後，奔波之後在松江他搭上了南下的一條船，之後幾經輾轉，他到了靖遠和大多數人一樣，在靖遠開荒，種地，種了一年多，糧食竟然連續大豐收，看著自己家裡堆成小山的糧食，他多想讓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一起來看看，然後全家，殺只雞，在好好的吃一頓飯，可惜都不可能了

    就當趙四六打算找媒人在去說一門親事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消息——他們又來了，韃子來了！

    是的韃子來了，這四個字似乎勾起了趙四六噩夢一般，妻子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透露出的怨氣，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這個村子裡，都是跟他差不多都是妻離子散的人，幾天前十幾個人抱頭痛哭了一頓，在總兵大人派來的人那裡領了武器，趙四六怕被人笑話，雖然不情願，但也沒有進城，心裡卻在祈禱著，韃子也未必會到自己村子裡來，朝廷那麼厲害，肯定打的過韃子！

    趙四六的祈禱並沒有奏效，韃子又來了，聽著鄰居們跟韃子拼命的聲音傳來，趙四六做了一個跟一年前一樣的決定，把武器埋在了床下，躲在了自己的家裡，祈禱韃子不會發現自己

    事與願違，趙四六的祈禱從未奏效，清軍殺光了鄰居之後，搜著，找著，終於在趙四六的家裡發現了他，趙四六卑顏屈膝的跪在韃子面前，請求他們饒自己一命，並把家裡的糧食全都給了這幾位「長官」

    這幾位長官似乎對趙四六的求饒很受用，並沒有殺他，而是把他帶到往了韃子們在靖遠後山的大營里

    趙四六並不想來這裡，因為看到這麼多帶著豬尾巴的韃子，讓趙四六閉上眼睛就能看到自己的妻子死不瞑目的畫面

    不過好在趙四六也沒在這裡呆多久，只有一天時間，之後他跟一群跟他一樣的農戶，有的身上還帶著傷，通過一個山洞，走進了靖遠，在山上，趙四六看到了靖遠，就像前幾個月來過的一樣，還是那麼的繁華，只是多了兩隊劍拔弩張的士兵

    走在山路里，趙四六看著周圍的樹木，趙四六想起了自己妻子曾經跟自己在田裡幹活的場景，想到了自己兒子出生時高興的跑到父母的墳頭邊，邊磕頭邊說著，是個帶把的

    直到趙四六離明軍越來越進，趙四六認出了那個威風凜凜的總兵大人正焦慮的看著自己這邊還有一個正在跟他說著什麼的穿著明黃衣料的人，應該是皇帝吧！

    突然這個時候，一聲嬰兒啼哭聲傳來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