殞落紅葉 第13章秦月被激怒了

    期中考試過後不久的一節政治課正是賈正影的課。

    這一次賈正影進入教室之時，並沒有聽到亂鬨鬨的說話聲──

    自從劉慕春走之後，政治課上再也沒人敢說話──

    於是他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把金絲邊眼鏡往上一推，把教案放在講台上，開始講課了。

    賈正影在黑板上寫上課題──他寫的是繁體字，而且極為工整，仿佛從來沒有馬虎過──

    當他回過頭來時，突然發現秦月似乎有些發呆，於是他立刻說：「秦月，你給我站起來！你呆在那裡做什麼？」

    秦月這才緩過神來。

    這幾天她總是恍恍忽忽的，總是想起趙青在時的許多事，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料到趙青走後，她會如此懷念。

    「你在幹什麼？上次課堂練習竟然沒及格！你該好好反省一下，這些天在做些什麼！神魂顛倒的！別忘了你也是班長！是同學的榜樣！哼！」

    賈正影忿忿的，粉筆尖在秦月坐的課桌的桌角上點著，密密麻麻的點出了一灘白色的點。

    「上次在校門口看到你──呃」。賈正影突然想到這樣說出去影響不好，於是話到嘴邊又滑了回去，他掃視了一下全班，許多黑白分明的眼鏡都沉了下去。

    於是賈正影接著說：「等會下課到我辦公室去，寫張檢討，寫清楚不及格的原因。哼！」

    本來在這個時候倘若是其他同學，是絕不敢回嘴的。

    然而此刻秦月的臉早已脹的通紅，一句在她腦際盤旋了許久的話終於忍不住說了出去：

    「我在想你為什麼趕走了趙老師！」

    瞬間全班一點聲息也沒有，靜的出奇，同學都驚訝的盯著秦月，當然也包括吳天志和何漠。

    「你──？！」

    賈正影突然停步，回過身來走近秦月，右手握著教鞭打在秦月的課桌上，秦月以為賈正影會抽她，條件反射似的揚起手來擋住教鞭，結果手背打在賈正影的臉上。

    賈正影的臉剎那間變了顏色，血直往腦門沖：「你當眾毆打教師？！」

    「打了你又怎麼樣！」秦月毫不退讓。

    「好，我現在就去找校長，立即給你停學處分！」

    他教學三十多年來，從來沒有學生敢當面和他頂嘴，更不要說動手，結果今天秦月打破了這個記錄。

    賈正影扔掉了粉筆，匆匆向教室門口走去──

    突然，一個聲音在教室里響了起來：「賈──老師，我認為給予秦月停學處分是不合理的！她並不是刻意打你，只是條件反射導致的誤傷！」

    這個聲音清晰的傳到每個同學的耳朵里，當然賈正影也聽到了，於是他立刻站住，回過頭看這個人是誰。

    這個人當然是何漠。

    何漠在聽到秦月說出那句話之時就知道不妙，但他絕不能讓秦月受罰，因為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也因為他們是朋友，是知己。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你──你們──」賈正影竟然一時語塞，講不出話來。

    在他的腦海里確無比清晰的出現那天早晨何漠與秦月並肩走著的情景來。

    「好，你們──都給我等著瞧！」賈正影終於一步跨出了教室，隨即他的腳步聲已在走廊里遠逝。

    教室里立刻竊竊私語起來，而何漠與秦月依然站在那裡。

    「秦月！」何漠突然低聲叫了一聲秦月。

    秦月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何漠，淚水從她的眼角流了出來。

    坐在後面的吳天志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幕，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他忽然後悔當時他為什麼沒有第一個站起來。

    也許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勇氣？也許這正是秦月愛何漠的原因之一？一些錯落的景象無聲的湮沒他的自責，父母陰沉的臉，一堆堆的作業，那些木桌椅，帶著褪色鐵條的窗，沒有太陽的天空──

    何漠在那一瞬分明聽到了鴿哨的聲音，於是他扭頭望去，果真有許多雪白的鴿子在陰沉的天空中翱翔著。

    當天下午學校就貼出了通知，「秦月作為1班副班長，不思學業，醉心於談戀愛，當眾頂撞並毆打教師。──何漠作為班長，不但不以身作則，而且還主動和女同學談戀愛，指使並支持學生同教師及校方對抗，──兩人目無校紀，目無師長，極端自由化──因此開除秦月學籍，給予何漠記大過處分──」

    這自然是賈正影的墨寶──繁體字，卻寫的並不工整，分明流露出了賈主任寫字時的激動。

    通知自然也會寄到秦月和何漠家裡去。不過何勝權卻並不怎麼在意，以他自己那天酒醉後看完通知後說的那句話為證：「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秦月的母親來校理論，無奈之下還是被迫辦理了停學手續。

    那天傍晚秦月從外面回家時，突然聽到父母在說話。

    「秦月這孩子也真是的，成績不是挺好的嘛，怎麼偏偏在政治課上頂撞了賈主任，還打了人家，而且還和男生談戀愛，把我們都蒙在鼓裡，結果被開除了，說出去我們都臉上無光，她這真是自作自受，自討苦吃！」李鳴鶯邊點錢邊嘮叨。

    「這也不能全怪秦月，那個什麼賈主任定然也有責任。那一次我去開家長會，一看到他在會上大吹特吹的樣子就沒什麼好感！校長也不見得有什麼獨到的治學方法，作報告三個小時，聽得人昏昏欲睡，而且顛來倒去的**不離十！」秦逸塵正看著報紙，他把報紙的正版換成副版，漫不經心的說。

    「現在我們也不必去議論他人的長短了，為秦月想想將來吧！才十四五歲就被學校開除了，以後怎麼找工作，怎麼嫁人！本來指望她一直念上去，念完大學也好找個什麼好點的工作舒舒服服過日子，可現在全落空了！」

    秦逸塵不再答話，他只是坐在沙發里看他的報。

    「喂，你倒是說句話呀！我說秦月如今該怎麼辦，要不先到我那裡去學上幾天？」

    李鳴鶯等了半天不見秦逸塵回答，又說道。

    「我想讓她到我表弟陳偉山那裡去帶上一段時間，上次他來不是說他開了服裝店嗎？生意挺不錯的，他還送給秦月一條項鍊，邀請她隨時過去嗎？」秦逸塵淡淡的說。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李鳴鶯把計算器往桌上一甩，回過頭來對秦逸塵說：「這樣吧，你明天給陳偉山掛個電話，跟他約一下時間，我先讓秦月到那裡去學上一陣怎麼樣？」

    秦逸塵點點頭，依然看他的報。

    然而就在那時，門忽然打開了，秦月衝進來大聲說：「不，我不會到陳偉山那裡去的！」

    「你這孩子怎麼搞的？這麼不懂事！你如今自己不爭氣，停了學，本來還指望你考大學，現在全泡湯了，你總不能整天呆在家裡吃乾飯！」

    李鳴鶯見秦月衝進來第一句話就是不去陳偉山那裡，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

    「算了，算了，不要這樣嘛！」秦逸塵對李鳴鶯眨眨眼，又轉頭對秦月說：「秦月，你現在也不小了，如今停了學，也不能總呆在家裡，總的找個工作啊？你媽說的對，我看還是去吧！你陳叔叔會好好待你的，我畢竟是他哥哥啊！再說你不是也喜歡時尚服飾嗎？在他那裡多得是──」

    秦逸塵到底是會做女兒工作，三言兩語秦月就無話可說了。

    秦月的雙眼中蓄滿了淚，她只好默不作聲的向她的房間走去，推開房門，走進了，粉紅色的窗簾垂在窗邊，檯燈發出淡淡的黃暈，在那一瞬她覺得疲憊不堪。

    此刻窗外天暗下來了，夜幕中釘滿了一顆顆星辰，發出微弱的光芒，月亮很圓，但在地上找不到一絲月光。

    這是個黯淡的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