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車燈明亮地照耀著黑暗的空間。在雨中,飛疾地行駛著。
穿著雨披的路人在街道的一側緩緩的踏著單車,燈光朦朧的落在綠色的雨衣上,淡淡的反射,那是一種冷色,應該是艷麗的紅色的才好。她想。
雨水依然在擋風玻璃上不斷的落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車頂上被急驟的雨點擊打著。夏季的陣雨,應該來得快去得也快,卻為何下了一季。
她盯著前方,那裡車燈光在黑暗裡穿出兩束光柱,一直投向遠方,迎面而來的車輛同樣閃著刺目的光芒,在擦肩而過時發出倏然的風聲。
雨在光柱中穿過,斜或直的雨道,雨點帶著瞬間被賦予的光芒,閃亮的一爍,泯滅於未知的世界,看見無數的雨點,無數的泯滅,似已過站的每一個故事,在往日帶著僅有的一線微芒。
──
全教室的人都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張望,何漠目瞪口呆的站著,回頭望見看著他的學生,有些發窘,只有那老教師卻帶著微笑,不知是嘲笑或讚許。
那的確是個酷似秦月的女生,一樣的髮型和身材,特別是她的側面。
剛才她正看著窗外,何漠在過道里轉頭望去,恰好是她的側面。
她聽見有人猛喊了用一聲,於是下意識的轉過頭來,看見那個一臉詫異的小子。
「嗨,你是誰啊?你剛才是叫我麼?」
她用手在他眼前揮舞著,看何漠有何反應,周圍的人們鬨笑起來。
「噢,我?──我叫何漠。剛才我──不好意思啊」
何漠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和自己主動打招呼,頓時臉上有些火燒火燎起來。
「我叫葉君蘭。你好,何漠。」
葉君蘭放肆了一下,又沉靜下去了,淡淡笑著。
何漠感覺她的笑容和秦月有著不同的內容,不同的嫵媚。
「你的臉紅了,做了什麼虧心事?」突然間那個叫葉君蘭的女生不懷好意地戲謔他一句。
「我──我沒做什麼虧心事啊──」何漠此刻不禁更窘了,最後一句話就連自己都聽不清楚了。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被人問的張口結舌,耳根發熱。
他分明聽到那邊有幾個學生在吃吃的笑。葉君蘭側頭朝他們笑笑,走了過去。
忽然想起幼稚園時的一件事來:
那一天何漠拿著一把積木拼成的槍玩,後來上交時捨不得,被同學發現,告訴了老師。雖然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但同樣讓他很難堪,他一向好勝而自尊,這麼難堪的場面有生以來並沒有幾次,但這次這個小女生讓他丟盡了臉。
那一邊講台邊的學生越來越少,老頭子邊上的鈔票越來越厚,收據則越來越薄。
何漠開始從剛才的窘境裡恢復過來,走過去交付他的學費。
他將手裡的錢遞上去,老教師接過去,略略數了一下,用鐵夾一夾。旁邊的一個女學生將收據遞給他,他一下子夠不著,再向另一邊湊近點。在那一刻,老頭子突然將頭靠近何漠,講了一句令何漠很長時間裡都不能夠忘記的話:
「秦月是你女朋友吧?」
何漠像是背脊被人挨了一刀,臉色非常難看略有點痛苦,驚疑的盯著他的臉,依然是剛才那種笑容,簡直是深藏不露。
旁邊葉君蘭也盯著何漠笑。
何漠從脊梁骨上透起一陣涼意,深思他倆該不會是爺爺和孫女吧,一脈相傳。
最後教室里只剩下五個人,何漠和葉君蘭一起走出教室,太陽光一直照到教室的牆壁上。
「剛才真是對不起,和你開玩笑的,我初中也是在這個學校讀的。所以對老師比較了解,剛才那個老傢伙在全校教師里是有名的老頑童,喜歡專開學生的玩笑。其實他也就這樣,並無什麼惡意,這麼做有時候容易拉近與學生的距離。所以他教的班級氣氛比較融洽,成績也比較好,不過這些我都是道聽途說。」
葉君蘭向何漠仔細說著老頑童的故事,何漠覺得總有些像是在聽童話。
喧囂的學校逐漸安靜下來,在紛亂之後恢復寂靜的常態,世界不能沒有規則,放縱也有終點。
他從黃昏的街道中走過,在夏季即將結束的時候。
到處是泛動的光,黃中帶紅的顏色在沿街的商店大門和櫥窗,以及高樓的玻璃幕牆上蕩漾,在每一個明媚而炎熱的夏日就這樣延續,只是大多數人沒有太多的心思和經歷去看。
在自行車道與機動車道的隔離杆邊是花壇,裡面是剛種不久的樹木,早已沒有了馬路拓寬以前那些大樹茂盛的枝葉,瘦弱的樹幹上剛長出許多碧綠的新樹葉,在陣陣拂過大道的晚風裡輕擺,帶著蕭索和沉寂的笑容。
呼吸之間一切結束了,又重新開始,其中飽含了現在的生活,將來的夢想,直至最後的終結。每個人都徒然看著這世間的景象,愛或被愛還有一點光亮。
可惜短暫之後又是沉重而無聊的負擔,以後的時間裡再難有最初撿到海邊貝殼一樣的歡愉,猶如看見黃昏的陽光在鏡中的反射,耀眼而遙遠。
商店關門時捲簾門發出單調沉悶的聲音,似乎很厭倦,一雙眼睛看夠了一天在天空裡緩步的日光,看夠了前面來往川流不息的車流,陌生的臉孔,疲累的合上了眼,外面的車輛一輛輛的減少,留下光禿禿的地面,矮小的垃圾箱成了一個拖長了影子的大建築。
在高樓頂上看很高的天,頓覺蒼生渺小,在天空的中央陷進去的部分不知有多深,再向四周無邊的延伸,在地平線上已看不見天與地接壤的地方,那裡都被高樓所掩蓋,無法看見什麼。
樓房的窗戶上映滿紅色的陽光,天裡的雲彩逐漸被容紅,西斜的太陽將最後一點色彩潑出,向水裡,投入,那是海水,它會在那裡熄滅。
海仿佛是個遙遠的概念了,多麼忙碌的年代,思想里多少天多少年遺失了那些湛藍的液體,像被儲在一個瓶子裡,每一天每一年都在流逝,卻從來沒有消失,世上有多少液體加入了它,在眼睛出汗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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