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包括王老爺在內,廟中大部分男人都下意識夾緊了屁股。
當然,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目光火熱地看向了...烏文才的屁股,鹹濕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貌似早就對新鮮貨色期待已久。
不等烏文才丟開箱子,裡面的那隻肚兜已經閃電般鑽進了他的衣襟里,自動上身。
幾十根代表著他此生「命運」的絲線,從他身上延伸出來,飄向帷幕之後的那位神神秘秘的「吳公」。
意識到自己即將面對什麼,這位壞事做絕的「性本惡」,終於追悔莫及,口中發出悽厲的慘叫:
「救我!救我!閻王老爺我錯了,讓我下地獄,讓我下地獄!
我要繼續推磨,我要賺小紅花,我要好好改造,我要爭取當上今年的模範排頭兵。
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機會啊——!」
縮在宋師兄體內的王老爺只能默默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
這些替死鬼本來就是全都要替他老王去死的,孫悅娘「飛上枝頭」是命數,烏文才「生不如死」也是命數。
就見他進入「小官兒」的角色後,身上的氣質驀然轉作陰柔。
臉上浮現出艷麗的妝容,換上了一身華麗的衣裳,一顰一笑都透露出不同於女性的萬種風情。
每當他想要抗拒這種狀態時,肉眼可見的,身上的木質化程度就飛速提升。
怎麼扯都扯不斷身上那些代表「命運」的絲線。
直到烏文才嬌弱無力地被兩個體壯如牛的彪形大漢夾在中間,一邊撫摸著屁股一邊強行帶走時。
王老爺只是默默刪除了他腦子裡的所有記憶。
防止泄露陰司機密的同時,也可以讓他毫無心理障礙地享受這一份全新的職業。
正是:「運蹇時乖莫強求,今載徒勞枉費心。一池清水今朝雨,滿地殘花昨夜風啊!」
他王老爺實在太過心善,看不得這等人間疾苦。
雖然烏文才已經是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前員工,但依舊祝福他...可以從此干一行愛一行,善哉那個善哉!
這個時候。
那個因為孫悅娘迫不及待拋棄了「觀眾」身份的看客,才剛剛捧起一隻盒子,就因為烏文才的悽慘下場嚇呆在了原地。
盒子也隨之從他手中悄然滑落。
蓋子翻開,從裡面滾出了一隻竹製的...糞勺!
——夜香郎!
批命:路逢蜀道多艱險,水入濁河自混濁。病至年關難稱福,油源不足燈亦暗!
下命!
「夜香郎?!我要在這鎮子裡永生永世給別人清理屎尿?!
不,不,我不要啊!」
無論怎麼抗拒,夜香郎的「命運」都推動著他拿起糞勺走上了大街。
一個人心中的願望自然個個都很美好。
但由人組成的社會分工,就跟自然界一樣,永遠都是呈下粗上細的金字塔結構。
只要下面的人足夠多,才能讓上面的人足夠高!
所謂「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最希望人生固化,不出任何意外狀況的,正是占據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撮兒。
而每一次意外,對下層人來說可能都是一次絕地翻身的機會。
一旦下層失去「意外」,也就是那個「遁去的一」,也就意味著徹底失去了希望。
那個時候,賣魚的就算讀再多《孫子兵法》,也不可能脫離既定的人生軌跡,成為人上之人。
顯而易見。
比起讓所有人都過上夢想中的美好生活,負責寫劇本的【詭異】,更喜歡看黃粱一夢破滅時,人類臉上的悽苦和絕望。
所謂的悲劇,正是...將最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啊!
「意外,局外之人,天地異數,我好像看得越來越清楚了...」
王遠掌心一番,取出了那半枚【勝天半子】。
【禁忌:只有那等真正跳出天道的局外之人,才有可能實現真正的與天對弈,勝天半子!】
夢境之外,雙方天道膠著混戰,與這方一切都被人設計好的夢境何其相似?
土著一方無論再怎麼掙扎,破解多少次陰謀詭計,都將不可避免地迎來終局。
而王遠身為天外來客,天地異數,似乎正是土著天道期待已久的那個「意外」!
這才屢屢讓幾位【天官】都算計失誤。
同時也是【大司命】凡事都愛拉上他的主因。
......
十個同伴一口氣丟掉了三個,也讓剩下的倖存者真正認清了形式。
意識到天外的月亮並不比人間更圓。
看到剩下的七個人在被兩個倒霉蛋嚇退後,再也沒人主動放棄自己的觀眾身份。
老廟官一點也不失望,繼續笑眯眯地說道:
「既然各位『觀眾』沒人再想迎接全新的命運,那便請繼續欣賞接下來的劇目吧。」
速度慢了一點,僥倖逃過一劫的李鐵牛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什麼劇目?」
只見老頭臉上神秘一笑,緩緩吐出兩個字:
「人生!
既然抓過了周,接下來各位要欣賞的劇目自然便是人生了!」
眾人的眼睛驀然瞪大。
「人生?這得猴年馬月才能劇終啊?
我們不要留在這個詭地方,我們要去下一站!放我們離開!」
他們全都意識到了不對。
【規則五、直到這一場劇目順利演出結束,觀眾才可以前往下一站。】
當這座小鎮中無數個人的人生都變成了劇目,又怎麼可能會有結束的時候?
子子孫孫無窮貴也。
而且他們作為「觀眾」,永遠都不能干涉劇目的進行。
也就是說,除非有演員邀請他們配合,否則在這裡不能住店,不能吃飯,只能旁觀。
他們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條規則一開始就是一個坑。
木偶戲園根本就沒有準備放任何一個「觀眾」離開這裡。
看到一行人臉上的憤怒表情,老廟官笑得越發開心:
「什麼時候劇終?當然是只有演員謝幕之後才會劇終。
從你們踏上舞台的那一刻起,就早晚都會註定成為我們的一員。
莫非你們想要強行打斷這場演出嗎?
可以呀,老朽這便給你們一次機會!」
說著,廟宇中的鎮民身上就解除了「詭迷心竅」的偽裝,全都露出了提線木偶的本相。
木質的軀體、四肢、僵硬的面目,不受控制各有想法的五官..
絛蟲一樣的絲線在體內鑽進鑽出,也讓木質的身體不斷抽搐。
似乎每一次符合角色和既定命運的扮演,都會導致他們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被抽走、吃掉。
卡拉卡拉...
隨著一片關節活動的脆響,形象各異的木偶全都邁著僵硬的腳步緩緩圍了上來。
水匪出身的李鐵牛最是暴躁,三番兩次被耍弄,早就怒火攻心。
此刻狠勁上涌,根本不顧任何後果,上前一步就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屠戶踹成了碎片。
叮令哐啷摔成了一地零件。
「哈哈,不堪一擊!
鐵牛爺爺今天就把你們殺個乾乾淨淨,讓你們再裝神弄鬼!」
正當他大笑著準備撲向第二個木偶的時候,身體卻驀然僵住,愕然低頭,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變成了..木質。
而且還在向著其他部位迅速漫延。
「啊——!」
口中只來及慘嚎一聲,整個人都徹底變成了一具臉面漆黑的木偶。
再看地上死去的那個屠戶,原本拴在他身上的絲線,已經全都轉移到了李鐵牛的身上。
換言之,李鐵牛在殺死木偶屠夫之後,便自己取代了他的角色。
【三、即使覺得木偶劇有哪裡表演的不好,觀眾也不可以出手干涉表演,更不可以攻擊我們的表演者。】
看到重新從地上爬起來,加入了敵陣的最強戰力李鐵牛,眾人更加絕望,只能擠在一起向著幕布步步後退。
「滾開!滾開!」
「不要過來!」
「我要回地獄!」
以他們見識和知識儲備已經註定無幸,就連生前是術士的宋錢師兄弟也是一樣。
「關鍵時刻,還是只能靠自己。」
這個時候,王遠已經回過神來。
詭異殺人的禁忌,大多都有規律可循。
理論上只要能找到破綻,就算是普通人也有可能在它們的手中存活下來。
「觀眾」不知道「演員」需要遵守的禁忌。
【通心法螺】卻聽得一清二楚。
「演員謝幕嗎?
眾所周知,在懸絲木偶戲裡,真正的演員並不是這些操於人手的提線木偶,而是一直躲在幕布後面的...」
正當最前面的鎮民獰笑著,即將掐住宋師兄脖子的時候。
王遠瞬間接管了他的身體,扭過身去一把扯掉了身後擋在吳公面前的那一副「幕布」!
嘩啦——!
幕布後面的景象瞬間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負責配樂的鑼鼓嗩吶聲也陡然變得分外嘈雜。
面對眾人的鎮民,隨即便窺見了『吳公』這位神明的本尊。
好像用紫檀木凋琢而成的巨型蜈蚣尾巴,長著千條手臂的人類軀幹。
鬼斧神工,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完美的藝術品。
但在那些無比崇敬「吳公」的鎮民眼中,卻浮現出濃濃的疑惑。
「為什麼?」
為什麼這位主宰自己命運的神靈,上半身是肉體,下半身也是跟自己一樣的傀儡?
為什麼身上同樣拴著一根根好似絛蟲一樣,正不斷吸吮著什麼東西的絲線呢?
實在太過震撼,他們已經忘掉了需要遵守的戒律:
【戲園之中吳公至高無上,不可直視!】
【不要抬頭!不要抬頭!】
他們循著吳公身上的絲線抬起頭來看向來源。
在高天之上不斷變化的彤雲間,卻勐然瞥見一隻巨大的眼眸——百眼靈官!
這個時候。
背對著神靈的七位「觀眾」,腳下一空,終於順利脫離了戲園。
王遠看著遠去的夢境,心中暗道:
「吳公以鎮民身上寶貴的『意外』為食,維持自身半肉半傀儡的存在。
沉睡中的【百眼靈官】又以『吳公』這位卷屬為食,修行自身的【三命五星之道】。
哪裡有什麼至高無上的神明吳公?
與無數命運操之人手的鎮民相比,不過是另一個提線木偶,在悲慘怯懦地逃避著它的宿命罷了...」
恍忽之間,王遠似乎對自己「過河卒」的角色有了某種全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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