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當初被當做「丹頭」獻祭給【梟神墓】,他也只是感到憤怒,而不像如今這樣是刻骨的恨意。
表姐、父母、爺爺、姥姥、自己,所有人的不幸本質上都是從這次「詭迎親」開始。
無論是此時的社會風氣,還是發自本心:
若不復仇,枉為人子!
低頭看向棺木中的少女,王遠身上各處的皮膚自行收縮,重新化作一張面具從他的臉上剝落下來。
也讓他從「盜梁貓」崔通,重新恢復成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只是屬於白虎的尾巴和耳朵依舊保留。
現在不是當初跟桃仙娘逢場作戲的時候,並不想隔著一層「崔通」的皮去碰表姐。
輕輕揭開凰嫵頭上的紅紗蓋頭。
拂過她蒼白腮畔散落的黑色髮絲,溫柔地幫她攏到耳後,試著拂去少女眉心縈繞不去的恐懼。
「表姐,不用再害怕了。
你是讓全家人拼上性命也要呵護的珍寶,也是長輩們生命的延續。
我現在就帶你回家,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繼續躺在這冷冰冰的墳墓里了。
只要沒了屍體,【梟神墓】自然無法再輕易追索『丹頭』,你的魂魄也可以離開鏡子,以後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伸手將身著鸞服嫁衣的少女輕柔地抱在懷中。
心裡第一次覺得,表姐失去了大半生前的記憶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其中就有她一生最灰暗和絕望的一段過往。
也下定決心永遠都不告訴她,她在生前到底曾經經歷過什麼。
就在抱起凰嫵的時候,屍體的上身微微後仰,缺少血色的唇瓣稍稍張開了一些。
瞬間,從口腔中透出了一絲碧瑩瑩的光芒,將墓室中原本的夜明珠都給完全遮蔽了下去。
王遠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樣。
透過唇瓣,隱約可見那似乎是一顆碧瑩瑩的玉珠,內部生有道道暗紋,構成一隻展翅欲飛的青色鳳凰。
「這好像是一顆....隨葬的『玉琀』?」
這個時代在舉行葬禮時,一般會在逝者口中放上東西,俗稱「壓舌」,又稱「玉琀」,也是喪葬制度的一部分。
一般根據社會等級和貧、富、貴、賤,口中之物也會不同,有米貝、銅錢、珠玉等等材質。
還會雕刻成不同的形狀,象徵不同的寓意。
一般君王、諸侯、皇親、貴族死後,壓舌之物多為珠玉,雕刻成:玉蟬、玉珠、玉魚、玉管、玉牛、玉豬等等。
小門小戶雖無珠玉,米貝銅錢亦不可少。
傳統認為口含金玉,一是可以讓亡魂不至於在陰間忍飢挨餓,二是可讓屍身不腐。
而王公貴族群體中,最常用的壓舌之物便是「玉蟬」,他們認為蟬從地出,逝者口含玉蟬,有蟬蛻復生,靈魂不滅之意。
當然其中有些有效,有些則無效,全看本身是否為實實在在的天材地寶,或者曾經花大價錢請術士進行術法加持。
要是專門布置陣局效果更好。
就比如這座「朱雀局」原本的主人,還有轉變成了【梟神墓】的伊厲王。
王遠本以為是因為「鬼宿」特殊的陣局,才讓表姐的屍身經過十幾年都沒有腐朽。
甚至肌膚依舊充滿彈性,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現在看來,表姐當年所用的這枚「玉琀」,也許本身就不是什麼凡品。
極有可能是原本那位后妃的遺物。
又在這種本就用來養鬼的「鬼宿」中,與凰嫵屍身精血相依十幾年,恐怕已經變成了品質上佳的寶貝。
可惜王遠只是一個野路子,也不擅長鬼道術法,沒能看出更多的奧妙。
他也不在意,現在表姐的屍身才是他眼中最貴重的寶貝。
只是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不讓她嘴裡的東西掉出來。
啪!
臀後的虎尾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輕叱一聲:
「一目五先生,開陰路,我們從墓里跳出去。」
「遵令!」
雖然在極為靠近陰世的地宮裡面不敢一次性跳的太遠,但如果方向是豎直向上,倒是可以稍微大膽一點。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嘩啦啦....
「外廚」墓室側面的一堵牆壁好像風化一般,飛速崩解開了一個足有一人高的大洞。
一個似曾相識,卻過分尖細的聲音從洞裡傳了出來。
「我聞到了,我就知道這裡一定有寶貝!」
緊接著,一個極輕極輕,好像踮著腳走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同時,王遠的手腕一痛,那個一直沒有消去的四指印,在沒有血色月光的時候竟然也顯現出來。
耳邊迴蕩起似乎出自【天書】的高妙道法:
「天清地寧,永保長生,鬼神自滅,妖魅潛形,敢有違者,押赴九冥...」
「陰陽失序,極作怨聲,汝被振者,罪之當鳴...」
這說明,有同源的「知識」正在靠近,而且很強!
只不過,不等這個聲音的主人現身。
嗚——!
墓室中陰風呼嘯而起,五個肩膀搭著肩膀的小鬼虛影,在王遠身周一閃而逝,一目五先生抬起自家山君拔腿就跑。
雖然聽起來聲音耳熟,但既然自家下墓的目標已經達成,哪還願意管別人去死?
管他說話的是人、是鬼,就算最熟的桃仙娘馬上要完,王遠也能毫不猶豫地跑路。
大不了再想其他辦法接近葛道爺探聽天書之秘。
眨眼之後。
踏!
一腳踏破陰風,王遠已經重新看到了外界的天光。
山嵐夾雜著滾滾的水汽撲面而來,終於沖淡了鼻端縈繞不去的濃厚屍臭味。
「這是先前那五個匪寇因為不尊『食不言寢不語』,差點活活撐死自己的那座山坡下?
那座地宮竟然漫延到了這裡。」
此時。
天上的烏雲比下墓之前壓得更低,雲層中終於開始有絲絲的電蛇在不斷竄動,似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馬上就要降落下來。
正要催促「一目五先生」繼續轉移。
一聲「轟隆隆」的巨響忽然在他耳邊炸裂。
王遠本以為是天上的雷鳴。
直到感受到腳下的劇烈震動後,才發現竟是身後的山坡,正像一條怒龍般裹挾著無窮砂石、碎木向著自己飛撲了過來。
一道電光在王遠大腦中劈落。
「這是【山棺邪術】!」
先前那人竟是「穿山甲」范璋?!
陰風再起,雖然有些倉促,但五鬼依舊抬著王遠一溜煙兒地跑出了近百米,差之毫厘地躲過了垮塌下來的龐大山體。
王遠剛剛站定,就看到一個詭異的身影早已經等在自己面前。
身上依舊是那一身滿是泥垢的袍子,背後獸皮口袋裡露出一隻鐵柄。
但是他的嘴巴前突,耳朵變尖,眼睛縮小到了綠豆大,腳尖高高踮起,將頭深深低下,活像是一隻直立行走的大老鼠。
要是再長出鱗片,就跟他「穿山甲」的外號完全相配了。
而且不知道剛剛才啃過什麼東西,滿嘴都是鮮血。
在王遠眼中。
還有一個身穿【工正】官袍,卻扎著道髻的小老頭,正靜靜趴在范璋的背上,伸出乾枯的爪子緊緊箍住了他的脖子。
正歪著頭,對自己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讓人不禁心底發寒。
范璋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出了問題。
只是死死盯著凰嫵和她口中的「青凰玉珠」,伸出一隻同樣發生異化,不知應該叫作手,還是爪子的肢體,冷冷道:
「交出來!把墓里的寶貝交給我!」
似乎完全沒有想過,王遠這個長著虎耳、虎尾的生面孔,為什麼會出現在【工正】的陪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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