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神者 第四百二十章 可憐之人

    不錯，鄭先確實在李四要請他吃泥鰍的時候多少有些感動，但隨即鄭先就覺得這傢伙根本就不分輕重，是個爛好人，做事情沒個輕重緩急，自家老婆都一年沒吃過油腥兒了，卻還充大頭，叫外人進家吃飯，而且還是如鄭先這樣剛剛見了一面的外人，他鄭先若是惡人，李四就是引狼入室，這樣的傢伙遭災，簡直就是預料之中的必然。

    這樣的爛好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詮釋東郭先生與蛇的故事。

    幫人是好事，但不管好人壞人全都幫，那就是賤事，這樣的傢伙，長了一顆好心眼，卻沒有一顆分辨心，他家中的災禍至少有一半都是因他而起。

    李四不將王二帶回家吃飯，王二未必就會對李四的媳婦生出覬覦之心，王二若沒有對李四媳婦下手，隨後在外吹噓被老張頭聽見了，老張頭未必會揮刀砍殺王二，也不會在回夢大典上誓死要殺王二，險些被串了人柱，落個慘死下場，當然去了夢回台李四也未必不死，但若非李四在回夢大典上的不敬神明的舉動，也不會造成當前李四的困境，可以說，這些事情從頭到尾捋一遍的話，最終的根源就在李四這裡。

    所謂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不得不說，即便鄭先相當厭煩這個不分是非的老好人，但鄭先還是生出要助李四一臂之力的想法，那一條泥鰍鄭先雖然沒吃到，但卻是他進入這玄天城後感覺到的唯一一次善意，鄭先這人的性格非常簡單，你對我好，我十分奉還。

    這玄天城猶如腐臭的一潭髒水一般，除了老張頭外，李四是第二個亮點，不管他怎麼樣，至少還有一顆好心腸。

    只不過當前的情形，他鄭先也感到沒有頭緒，無法出手。

    此時李四家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差不多五六百口，間中還有不少的真宮鬼娃穿梭來穿梭去，也在抻長了脖子看熱鬧，有不少都蹲在那些四等奴的腦袋頂上，一副相當雀躍的模樣。

    這樣的情況，他鄭先即便想幫忙也幫不上，除非他鄭先甘願暴露身份，不過鄭先並非是如李四那樣的爛好人，行動不計後果的時候鄭先也有，腦袋一熱將天給捅個窟窿沒什麼大不了，但鄭先也不是次次都那麼衝動。

    鄭先正絞盡腦筋，皺眉琢磨著不暴露自己還能夠幫忙的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高越帶著人趕了過來。

    這一片區歸高越管轄，玄天城裡沒有什麼衙門政府，他們這些吏一人劃出一塊地盤來，這地盤上的一切都歸他們管。

    高越的職責就像是居委會大媽一樣，什麼事情都得管，當然職責是這樣，其實高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不要死人就好了，其餘的雞毛蒜皮他都懶得理會，不然轄下這一千五百人每天的爛事得忙死他。

    本來生孩子這樣的事情，在玄天城是一件大好事，每年新生兒的數量土地神仙們都是要過問的，並且新生兒的數量多寡，對於他們這些掌管一方的吏是一個考核的指標，也就是說，他這個吏管的最重要的兩件事，一個是生，一個是死，也只有這兩件事，是土地神仙們看中的，其他的，都無所謂。

    高越領著手下分開眾人，問了幾句隨即大怒，一腳踹翻了扯著嗓子罵街的王婆，「你個腌臢的髒貨，要眼看著人家婆娘活活疼死，看著娃娃活活憋死麼？趕緊進去救人。」

    王婆被一腳踹的在地上打個滾，肉彈咚的一下坐在地上，臉上蹭了不少土，加上剛才被李四追得滿頭大汗，白花花的肥膘現在看上去變成了五花肉，扯著嗓子帶著哭音，叫起撞天屈來道：「高爺，這李四是老張頭的外甥，這是天譴，土地神仙的責罰，我去救他，我都得跟著倒霉，我上有老下有小，吃罪不起啊。」

    高越呸了一聲道：「狗屁，這玄天城上上下下十萬人，咱們這城南四萬多人，從你身上往上數，不出三代就能夠跟老張頭扯上關係，說不定你還是他的外甥女呢！用不用我翻翻戶籍幫你們這幫蠢貨核對一下？」

    鄭先聞言，不由得覺得這高越還算是靠譜，這玄天城不允許對外接觸其它的城池，孤懸在此，十萬人說起來很多，還被分割成為四等人，一等奴們不要孩子，二等吏和三等百姓之間才能通婚，四等奴只能自己吃自己，這樣下來，數萬人數百年來就在這個圈子裡面互相通婚繁殖，這城裡面確實都是親戚。

    李四此時晃蕩著從地上爬起來，聽到高越的言語，不由得衝上來給高越叩頭不休。激動地無以復加，嘴唇都哆嗦了，要是能夠挖出心來表達自己的謝意和感激的話，李四絕對立馬就下刀子。

    高越一腳踹翻了李四，罵道：「敢動刀子，你他娘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王婆聽高越說她也是老張頭的親戚，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她還真跟老張頭能扯上一點關係，他的伯伯的哥哥是老張頭的娘舅的叔叔，王婆心中有鬼，連忙扯著嗓子叫道：「高爺，這話你可千萬不能瞎說，要遭天譴的！」

    說完王婆爬起來擠開人群就跑了。

    高越連忙叫人去將這娘們抓回來，高越罵道：「轄區內那麼多的接生婆，就你他娘的好事兒，人家生孩子你不幫忙還跑來看熱鬧，今天就必須你來接生。」

    王婆一路狂奔，一身肥膘水桶裡面的水一般來回亂晃，一邊跑一邊叫：「身後追我的爺爺們，這老張頭得罪了土地神仙，不經土地神仙同意就死了，他身上的報應就著落在李四家了，誰幫著李四，誰就要家破人亡啊，你看我接生過那麼多的孩子，難產的有幾個？腳丫子先出來的有幾個？這就是報應到了，你們上有小下有老，可不能冒這個險。」

    王婆這張嘴還真管用，身後奉命追逐王婆的兩個軍卒聞言，心中也開始打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最近關於李四他們家的傳言可不少，王婆不說這話還好，說出來，他們聽到了即便不信心裡也膈應得慌，尤其是要連累家人，這他們就更受不了，是以追逐王婆的兩個軍卒不由得放慢了速度，以至於王婆擠進小巷裡面不一會就不見了。

    高越哪裡看不出這其中的貓膩？但他也沒辦法，手下這玩意想要擺弄明白，不是那麼簡單的，有些事情說破了就沒意思了，眼睛裡面一個砂子不容的話，是辦不成事情的，所以眼睛裡面進沙子了，疼一下吹開就算了，追根究底跟風過不去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了。

    跑了會接生的王婆，耳聽著房子裡面的李四媳婦的聲音開始微弱下去，高越不由得微微皺眉，李四膝行過來，抱著高越的大腿鼻涕眼淚都下來了，哀求不止。

    高越的職責是不能死人，同時要多生孩子，李四媳婦死了，他有干係，孩子死了他他一樣有干係，現在剛剛年初，王二那王八蛋眼瞅著就不行了，他的指標就要用掉一個了，李家再死一個，更何況一屍兩命，若是得病死了那沒有辦法，但能救不救就是他的失職了，這兩個人頭肯定也得記在他身上。如此一來，一年三顆人頭就已經用光光了，這一年還有十一個月，剩下的日子他得咋過？

    身為一個吏，雖然身份不高，但他也琢磨出了一些土地神仙們的脾性，他們要動手殺人，根本不會拐彎抹角，犯不上跟你個低賤的凡人費腦筋，這李四回來一直沒事，說明土地神仙們根本懶得和李四計較，一個親戚而已，真要追究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所以，什麼天譴說法，也就是糊弄糊弄那些沒什見識的四等奴，外加他手下這幾個笨蛋，他是不信的。

    再說了，這李四心善，有些時候他高越沒有管到的事情，這李四就幫他辦了，比如去年有幾個快要餓死的，全都是李四活的命，李四救了人命，最終受益最大的，其實是他高越，雖然沒有李四他高越也得給他們活命的飯，但卻要自己掏腰包了，並且其中還真有那麼一兩個是他沒有照顧到的，這事兒高越沒說過，但心底下還是琢磨著自己欠了這李四一份人情的。

    不過高越怎麼說都是吏，吏有吏的威風，此時高越一腳將李四踹翻，李四爬起來，咚咚磕頭，高越現在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哭著求道：「高爺，您發發慈悲吧。」

    高越也聽出房子裡傳出來的聲音不大對頭了，當即開口叫身邊的軍卒去找接生婆，綁也得馬上綁來一個。

    但隨即高越便收了命令，他得親自去找，這幫軍卒畏懼報應，說不定去哪轉悠一圈才回來，到時候人早死透了。

    鄭先微微一嘆，這高越顯然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這個時候鄭先腦袋裡面靈光一閃，竟然想出一個他早就應該想到的能夠離開這玄天城的辦法，現在對於鄭先來說，這樣做正是最好的時機。

    高越剛剛走出兩步，鄭先正準備動手，就見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分開人群走了出來。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