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神者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井邊少年

    深水井旁，七八個男孩站在那裡，探著腦袋往井裡張望。

    這些男孩在曹家村土生土長，平日裡調皮搗蛋，偷雞摸狗的最是招人嫌，但歲數確實還太小，都是十三四歲小屁孩，所以一般大人抓到了他們也沒辦法下重手，象徵性的踹幾腳抽幾鞭子也就完了。

    其中一個稍大一點，十五六歲，是這群孩子的頭兒，他父母在他六歲的時候上山挖藥就再也沒回來，後來在山腳找到了被鷹雀啄食摔爛了的屍體，想必是在山上採藥失足摔落，從此之後，這小男孩就成了孤兒。

    村裡面覺得這孩子可憐，便賞了他百家飯，餓了隨便去那家都能夠給他一口飯食，冷了隨便到哪裡都有地方住，總之是餓不死凍不死，沒爹沒媽的六歲孩子，這樣的遭遇也算是不錯了。

    不過這小子屬於養不熟的那種，吃了也就吃了，住了也就住了，從不記著別人的恩情，臨走的時候沒準還摸走你家三瓜倆棗的，小時候還有些可愛招人憐，現在不成了，人見人厭！

    但狼崽子養大了，想要攆走就不容易了，誰得罪了這傢伙，誰就等著各種膈應事兒接重而至吧。

    什麼鍋里被丟上一堆屎，什麼柴火垛被點著了，什麼家養的羊被打瘸了腿，全都找不到兇手，但所有的人全都知道這件事就是這野小子乾的，可惜沒有證據，村里人能夠咋樣？

    抓住了最多打一頓，但打完之後，這野小子變著法的禍害你。

    以前不過是灶台里放糞，現在往你家酸菜缸裡面放糞，吃了一年挖出底兒來才叫你發現這噁心事兒，以前不過打折一條羊腿，現在好了，直接用刀剁掉一條腿，以前燒柴禾垛，現在直接燒糧食，久而久之村里人都不敢在招惹他了。

    當一個人豁出臉面什麼都不要的時候，人人畏懼。

    村裡面不是沒有橫的，也不是沒有身強力壯不好招惹的，但都橫不過這小子，也招惹不了這小子，村裡面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要麼一次將這個野小子給弄死，弄不死他的話，你就等著倒霉吧。

    這村子裡世世代代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再怎麼心狠手辣的，也沒有那個敢動手殺人。

    不過這野小子也就是手腳不大乾淨，偷雞摸狗最多也就是給自己弄口饞食兒解解饞，也算不上有什麼大惡在身，再加上村子裡面的族長總是回護這個野小子，所以這野小子也就渾渾噩噩的混到了現在。

    小村子遠在山溝溝里，村法比王法還要大，哪怕是現代社會，一些東西依舊伸不到這裡來，所以也沒有人想過將他弄進監獄，當然，就他那點事兒，抓住現形也判不了幾年，甚至幾個月，出來後咋辦？更何況他現在手下糾集了一般混賬小子們，你得罪了他，不用他出手，他手下那些小屁孩就來收拾你了，跟著好人學好，跟著這野小子，不學壞那怎麼可能？這些孩子家長是最巴不得這野小子趕緊死掉的。

    偷人錢財不過是小惡，將人家子女帶成痞子流氓那才是天底下最噁心人的大惡！

    「龍老大，我沒看花眼吧？那幫傢伙剛才都跳到井裡去了。」一個瘦小枯乾的少年揉著眼睛滿臉驚訝的道。

    野小子原本姓曹名丁，但後來野小子覺得這個名字不吉利，在野小子眼中丁就是一個人的意思，後來糾集了十幾個小屁孩做了首領，便起了一個非常霸氣的名字，叫做龍傲天，這名字在野小子眼中威武霸氣，而且相當好記，易於傳播，在曹家村之中出來一個姓龍的更是叫野小子覺得威風凜凜。

    龍傲天長得其實不算太差，除了臉黑以外幾乎沒有什麼缺點，或許也正是因為臉黑，所以顯得他的牙齒和眼睛特別的白，非常耐看，許多人家的小姑娘偷偷喜歡這個野小子，不過可不敢跟家裡人會說，要是被爹娘知道了，非得打斷她們的腿不成，在老人們眼中，這個野小子誰沾著誰倒霉，是村子裡面公認的討債鬼。

    另外，這龍傲天也已經有了心上人了，村裡面的曹妮，頂漂亮的丫頭，十五歲的年紀，出落得跟一朵花似地，長得模樣能夠叫人流出口水來，皮白肉嫩，兩酒窩，人見人愛。相親的都快踏破家門了。

    這龍傲天，臉皮足夠厚，地無一壟，錢無一百，竟然也敢上門提親。

    並且別人上門提親被他知道了包準叫對方家宅不寧十天半個月的，久而久之，原本踏破門檻的相親者現在全都不敢去曹家了。

    龍傲天已經上門提了三回親了，第一次拎著順來的二斤豬肉，第二次偷了隔壁的雞，第三次龍傲天學乖了，知道不能在本村下手，更損，直接拉了一車糧食來，不過還捎帶著一個氣喘吁吁的外村老頭。

    這老頭追了龍傲天十幾里地，才算是將自己這車糧食搶回來。

    曹妮家恨不得吃了龍傲天的肉，但他們家老實巴交的，上上下下全是農民，根本拿這個龍傲天沒轍。

    好在龍傲天也只知道曹家以後就是他的老丈人，所以沒有對老曹家做出什麼噁心事來，倒是幫過幾次小忙，似乎就是想要靠著一片誠心打動老曹一家。

    老曹家沒有辦法，最後也不知道誰給他出了一個損招，第三次龍傲天上門的時候，老曹就提了一個要求，龍傲天要娶他們家姑娘也行，但彩禮要十萬塊錢，還得有一套大房子。

    十萬塊錢，在這個小山村等於是天價了，這村子裡沒有別的產業，全靠著上山採藥地里種糧食過日子，人丁興旺的上等人家，都沒有幾個能拿出這麼一筆錢來的，更何況是龍傲天了。

    但是龍傲天立馬點頭答應下來，他不怕要求就怕老曹家不願意。

    只要你願意，就算是天上的龍肉我也給你弄來，更何況是錢了。

    從這天開始，整個村子裡上上下下全都在罵老曹家不是東西。

    原因很簡單，龍傲天得了條件之後發奮圖強了，在村子裡四處搜羅值錢的東西，連鎬頭都沒放過，全部偷了運出去賣錢。

    全村上下只要是值錢的東西，哪怕就值幾毛錢，放在院子裡一眨眼的功夫保證就沒了。

    這個時候，整個村子裡人人都恨不得這個野小子去死。

    老曹挺不住全村上下的壓力，這一次主動上門去找了龍傲天，龍傲天住在一個破山洞裡，他爹娘留下來的房子早就塌了，住不了人了。

    一番長談之後，龍傲天終於不在村中下手了，村子裡面這才消停下來，不然繼續發展下去，弄不好這個野小子能夠將整個村子都買了。

    但從這個時候，原本已經無人再提的山頂上的神水井的故事又被人不經意的提起，說什麼那井裡有金有銀，別說十萬塊，五十萬都有。

    龍傲天探頭看著下面的平靜無波的井水，一臉的苦惱。

    龍傲天帶著幾個小夥伴本來是想看看這些外鄉人有沒有什麼好欺負的，弄點錢財，但見到了之後就知道人家不了來欺負他們就不錯了。

    龍傲天在村子裡面橫行，也不全是光靠損招，腦子也極為好用，不是沒有眼力價，相反他很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絕對不能惹。

    「我聽我爹說這井底下有寶貝，你看他們都下去了一定是去挖寶了。去晚了估計就全被他們挖走了。」龍傲天旁邊的一個圓臉盤的小胖子一臉艷慕的說道。

    「對啊，我娘也說下面藏著屋子那麼大的一塊馬蹄金，咱們下去挖上一塊一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對啊，對啊，我爹娘也是這麼說的。」

    龍傲天用力敲了敲小胖子的腦袋，這顆腦袋龍傲天敲得最勤，龍傲天總是說這腦袋上有反骨，不是好人，天生下來就是被他敲著玩的！

    小胖子也總是笑著點頭，說什麼老大敲得好，老大敲得妙，老大敲得呱呱叫，然後學著蛤蟆呱呱幾聲，惹得龍傲天次次都開懷大笑。

    龍傲天撇了撇嘴道：「別聽你娘和你爹瞎白話，他們沒安好心，巴不得我自己跳到井裡淹死了事。」

    「整個村子都合起伙來想要我自己跳井，真當我龍傲天是傻子不成？」

    「還有我那便宜老丈人，那麼老實巴交一個人，竟然也跟我話里話外的說這井中有寶貝，就差親自動手把我推進井裡了。」

    龍傲天比村子裡面的所有人都聰明，他們那些小伎倆，在龍傲天這裡玩不轉。

    村民淳樸起來相當憨厚，若是一旦動力歪心眼，那心腸惡毒之處總是叫人髮指。

    四周的少年一愣，小胖子疑惑的道：「不會吧……」

    龍傲天冷笑一聲，順手敲了小胖子腦袋一下，道：「有什麼不會的？我教教你們，想要當壞人，你們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麼麼？」

    四周的少年用崇拜的目光看向龍傲天，齊齊搖頭。

    也有的說得力氣大，或者得心腸狠之類的。

    龍傲天撇嘴一笑盡皆搖頭，隨後道：「你得比好人聰明，比壞人更更壞！好人是天底下最虛偽的東西，好人這兩個字就是為了迷惑別人的，當你認定這個人是好人的時候，就是他的偽裝成功了，他若用不到你還好，一但他用到你了，殺了你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還有一種好人，他們連自己都騙，不住的告訴自己是好人，告訴自己好人一定有好報，也就是告訴自己一定會有好報，這樣的人最可憐，將自己的一切寄托在好報上，每天傻傻的做好事，這個世界是因為你今天做了點好事明天就不用死的麼？」

    四周的少年半懂不懂的連連點頭，雙目神采連連，顯然對於龍傲天的言語相當信服。

    龍傲天能夠拉攏起幾個小夥伴來，靠的就是這一手理論功夫，幾句話就能夠叫這些少年為他賣命。

    龍傲天隨後再次扭頭看向井裡，那麼多人都跳下去，說明這井底確實有值錢的東西，他偷了那麼多東西，到現在也才賣了不到一千塊錢，自己吃吃喝喝的全花光了，這麼積攢下去，十年八年都攢不夠十萬塊錢，到時候曹妮早就嫁人了。

    龍傲天咬了咬牙，他很清楚那些村民四處張揚說什井底下有寶貝就是騙他去死，但那幾十個跳下去的外鄉人，總不是專門來騙他的。

    這井，他今天非下去不可！

    曹妮他非娶不可，娶不到他寧可去死！

    龍傲天深吸口氣，隨後對身邊的那些跟班道：「我下去看看，要是活著出來，那就是天大的造化，到時候我和曹妮結婚，請你們吃喜酒，要是上不來了，那就是我的命，我龍傲天這輩子沒福氣娶曹妮，你們給我捎句話給她，就說我龍傲天下輩子再來娶她，叫她不許嫁人！不用等多久，最多十六年，我就又如現在這麼大了！」

    龍傲天說著，抱著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牛皮口袋，往裡面灌滿了氣，隨後一縱身，猛地跳進了神水井之中。

    四周的少年們發出一聲聲驚呼，眼中全是讚賞，龍傲天不愧是龍傲天，說出來的話，真爺們，做出來的事情也夠爺們！

    誰都看不到天天被龍傲天敲腦袋的小胖子用手摸了摸腦袋上新敲出來的包，嘴角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