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咬了咬牙,面上閃過一道不自然,卻終究沒有在徒弟面前隱瞞,「其實,也並非全無線索——她雖然在宮中一個角落設了國師府,卻只是個空巢而已,但宮中每一次出事,她都能及時趕到,且能將事態壓制在萌芽——之前這種種跡象,使我一直懷疑,她就躲藏在宮裡,甚至,就在我們身邊。」
什麼?
青鸞眼中閃過的光芒更亮,卻是穩心定神,聽太后繼續說下去,「宮中光是嬪妃和女官就有數百人,再加上宮女太監,足足有三千多人。無翳心思狡詐陰險,世上無人能及,她若是一心躲藏,必定是以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身份。」
「宮女太監雖然平凡易匿,但以無翳那高傲乖戾的性子,只怕不肯做小伏低,她那個人,一向喜歡走詭奇而高調的路線,行事皆是驚世駭俗,卻又別有深意。」
青鸞聽得入神,不禁也暗嘆一聲:姜畢竟是老的辣。
只聽太后繼續道:「所以,我大膽猜測,這幾位宮妃,十之**有一位是她喬裝易容,潛伏假扮的。」
「什麼……怎會如此?」
青鸞的冷靜面孔,終於被打破了,她不由的驚叫出聲。
太后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平素冷漠寡言的徒弟——然而,若是她仔細端詳的話,定能看出,青鸞雖然面露驚愕,瞳孔最深處卻是半點訝色也無。
青鸞若有所思道:「會是哪一位妃子呢?嘉妃跟個活死人一樣,對什麼都沒興趣;淑妃是我們的人,雖然蠢了點,但還算可靠;嘉妃那兩個妹妹就更是不堪,一個嬌蠻無腦,一個痴憨愛吃——師尊,你真確定這些人裡面有無翳公子?」
太后略有遺憾的舒了一口氣,道:「是否真是如此,我也不敢斷定,但只要有五六分的可能,我就要試探一看。」
青鸞立刻明白了,「所以,這次的宮妃省親……?」
太后搖了搖頭,「主要還是為了讓姬悠和淑妃能順利脫身,出宮籌劃大事,但我也存了心思,暗中探查那幾人的動靜。」
說到這,她恨恨道:「沒想到,等我以神念感受無翳公子的氣息時,蘇幕卻橫插一腳,猛烈攻向無翳公子——從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沒感應到她的一絲氣息,天地之間,好似這個人已經不再存在似的。」
「難道是蘇幕下狠手,殺了無翳公子?」
青鸞疑問道。
太后斷然搖了搖頭,「無翳的實力不可能這麼弱。」
但這個人,無論如何,就再沒露過一絲氣息。
真正的神隱。
看著太后皺起的眉頭,青鸞突然覺得,這場詭詐莫測的三宗之爭,只怕會乎所有人的掌握。
「三宗之爭,如今正是撲朔迷離,我們不用去趟這混水。」
同樣在說起這件事的,也是一位有著傾城風姿的女人。
冰肌玉骨,黛眉如煙,烏宛如盛雲堆雪,晶瑩玉簪只是輕然一挽,一身道裝更顯得凡脫俗.
她渾身上下,除了腰間的一顆金色菩提子,再無半點飾物,雪白皓腕間似乎纏縛了一道緞綾織物,金赤錦秀難以言喻,日光照在上面,似乎有千萬重暗紋瀲影。
雲霄閣之中,諸人或站或坐,並不拘束,卻惟有她一人,站在窗前,舉止灑脫間更見威儀,讓人幾乎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齋主所言甚是。」
羽織點了點頭,想起方才街上的驚險兵亂,再想起種種皇帝病危的傳聞,心頭卻是一顫,神色間更是黯淡,連素來敬仰的大師姐之言,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清韻齋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並不嚴厲,卻好似能看透內心最深處的糾葛。
「折騰了一夜,諸位也累了——羽織,你先帶恆公子去休息吧」
她淡然吩咐道,隨即看向身側的寧非,「你也先去歇著吧。」
聲調並不如何親昵軟糯,唇角卻是舒緩含笑的,眼角眉梢自有一種默契。
寧非雙目清亮,看著她似乎有話要說,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丹嘉,以及有些楞神的恆公子,終究還是把話咽下了。、
等三人都離開後,清韻齋主含笑凝視著丹嘉,「長公主總算有驚無險,真是上天庇佑。」
「是啊,多虧了齋主您料事如神,先派了羽織聖女和寧非大人前來搭救……」
不知怎的,丹嘉說話間有些心神不寧。
正是雨後日晴,窗外彌散著花木的清幽,清韻齋主站在窗邊,指了指地上的另一個潔白蒲團,示意丹嘉坐下。
丹嘉的面色仍有些蒼白,一夜未眠神色也有些憔悴,她坐定在蒲團上,眼神有些茫然不定——下一瞬,她的眼前出現了一杯清香茗茶,「玉池峰的龍井,比起西湖的來,更有有幾分甘醇。」
丹嘉端起茶盞,略飲一口,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苦味湧上舌尖,整個人都為之一震。
好似渾渾噩噩的狀態,都被這劇烈之苦沖醒了,她打了個激靈,頭腦也為之一清。
「好些了吧……」
明瑤華的嗓音不緊不慢,聽在心頭卻宛如甘霖灑落,舒爽非常。
「聽說,你和寧非在路上有所爭執?」
丹嘉舌尖的苦澀正轉為甘甜,聽到這話不禁一楞,隨即垂下了眼,「是……」
「為了當年那件事?」
丹嘉的面色越蒼白,頭也垂的越低,「是。」
「我與他初遇時,他就是為了這件事,手持長劍破閣而入,要向我討還公道。「
明瑤華輕笑一聲,雪色道袍下袍飄然若仙,神色之間一派寧靜祥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性子仍是這般直爽明淨」
丹嘉不禁皺起了眉——雖然舌尖上正是醇香甘濃,她的神情卻好似吞了一顆黃連,「可是,寧非大人對我好似不甚諒解。」
「你不用擔心,我會去規勸開釋他的——他現在,只是一時想不開,執著於某一個信念而已。」
提起寧非,明瑤華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神秘而又親昵,看得丹嘉暗自心驚。
好似感覺到丹嘉在偷眼打量自己,明瑤華淡然一笑,取過桌上瓷盞,以玉勺略一沾點,舉止尖自有脫俗之禪意。「倒是長公主你,一別多日,卻是形容憔悴,仿佛身體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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