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嬸子閨名叫趙霞,今年十七歲,比順叔叔小一歲。娘家並不富裕,順嬸子是家裡的長女,下面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弟弟今年七歲,順嬸子便時常和然兒、青蓮開玩笑。
&們姐倆誰願意當嬸子的弟媳婦?」
&不想。」
青蓮的回答千篇一律,就這三字,說的時候,表情還十分認真。順嬸子和然兒看在眼裡,時常偷笑。青蓮越是如此說,順嬸子就越想逗她,每次都是到青蓮有些發怒地瞪著她,才呵呵笑著轉開話題。只要順嬸子不提這個話題,青蓮也喜歡和她鬧著玩。兩人都當青蓮是孩子心性,誰都沒當回事。
今天順嬸子一直待到黃昏時分,才告辭離開。走到籬笆門口時對然兒說:
&我這記性,臨來時你順叔叔讓我問然兒,豬圈打算什麼時候出肥,到時候好過來幫忙。」
&肥就不麻煩順叔叔了,我和蓮兒一天出一點,慢慢來就行。反正我們也沒多少事情做。」
周家為春水擺的慶賀宴席,安排在七月初八。曾經請人捎信給然兒姐倆,讓兩人去吃酒。然兒和青蓮並沒有去,後來送雞蛋的時候,周掌柜如前然兒所說,在酒鋪里好好招待了姐倆一頓。
七月十五是盂蘭節,姐倆給娘上墳時,照例把清明至今三個多月里發生的事情,對著墳頭念叨了一遍。
十六上午,春水來了。進門就埋怨姐倆不去喝他的喜酒。然兒和青蓮只是笑笑>
&兒和蓮兒兩個小孩子去添什麼亂子?」
春水給姐倆帶來不少書,以及兩套文房四寶。然兒不好意思收,爭讓了許久,見春水有些著急了,才收下。儘管然兒和青蓮一再請春水用過午飯再走,春水還是在午飯前回去了。
八月初一些熟的早些的稻穀,已經開始收割。今年的稻穀和春天的冬麥一樣,是個豐收年。照例是李爺爺爺倆來幫然兒姐倆收割的。因為不用交稅,二畝水田足足收穫十一石稻穀。一年兩季糧食,讓姐倆再也不擔心不夠吃了。春天的酸筍,伏天的草蘑,每個月**十個雞蛋,這些收入都加起來,不算糧食的話,一年姐倆也能收入小十兩銀子。只要沒有大事發生,足夠姐倆的花銷。
八月十五這天,然兒和青蓮第一次買來四個月餅。先是到娘的墳前,拿兩個月餅祭奠了,讓娘先嘗嘗。晚上月亮升起來後,又用另外兩個月餅,擺在草亭的石桌上祭月,最後才一人一個分吃了。剩下的兩個月餅留著,等哪天饞了再吃。
就在稻穀收完,冬小麥還沒開始種的時候,夏村來了一位騎馬的陌生中年漢子。樣貌很威嚴,看穿著打扮十分不俗,不像是普通鄉下人。進村就打聽一個叫「葛薇」的女人。夏村人聽來人描述,這個葛薇應該三十來歲,長得漂亮精緻,識文斷字,是湖廣一帶的口音。十年前,離家的時候懷有身孕,至於生的是兒是女不知道。
夏村的人聽到如此描述,都想起然兒的娘來。只是都沒有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那位陌生的中年漢子。知道李爺爺和然兒姐倆走得近,便對來人說道:
&去村西李家問問吧,或許他們家知道。」
來人在村民的指點下,找到李爺爺家,對李爺爺如前描述了一番。李爺爺心中也猜測,他要找的人應該就是然兒娘。不由問道:
&所說的葛薇和你是什麼關係?」
&薇是小人葛壯的主母,我家主人已經尋找主母多年,至今毫無音訊,如果老人家找到主母下落,家主人必有重謝。」
&然是你家主母,當初因何離家出走,何況還懷有身孕?」
&體情況葛壯不知,主人並沒有告知。」
李爺爺思前想後半天,覺得然兒姐倆相依為命實在不是長久之計,如果真的是然兒的親爹來尋,父女能夠相認,然兒的終身也有依靠了。便對葛壯說道:
&們村十年前的確來了一位身懷六甲的女人,與你的描述相仿,至於是不是葛薇,沒人知道。如今女人已於四年前過世,只留下一個叫然兒的小丫頭。」
&管是不是小人主母和小姐,請老人家指引,讓葛壯見見,可否?為此小人已經外出尋找四五年,還望老人家念葛壯尋人心切,請老人家多多體諒。」
&吧,不過醜話說到前頭,如果然兒不認,你可不許糾纏。」
李爺爺雖然希望然兒能找到親爹,身有所依,但是也擔心此事會不會給然兒帶來麻煩。所以提前把話說死。
&跟我來吧。」
出門前特意叫上李順,怕萬一有事好有個照應。
三個人來到然兒的籬笆小院,然兒和青蓮正在草亭里坐著,青蓮在寫字,然兒在做針線。兩人被大黃和小黑的吠叫聲打斷,扭頭看去見是李爺爺和順叔叔,還有一位不認識的中年人,跟在兩人身後,手裡牽著一匹高頭大馬。
&爺和順叔叔來了,快進來。」
姐倆趕緊過去,打開籬笆門,請三人來到草亭里坐下。青蓮忙去倒水,然兒在草亭里陪著。李爺爺三言兩語把葛壯以及其來意介紹給然兒,然兒聽完皺了下眉頭,略作思忖,便說道:
&兒娘不叫葛薇,大叔找錯人了。」
葛壯見然兒直接開口否認,並不死心。聽李爺爺的講述,然兒娘分明就是主母葛薇,樁樁件件都和主母葛薇離開的時間,懷孕,長相等等情況相符。
&叫然兒吧?你娘去世前可有什麼交代沒有?」
&是然兒,娘去世前病得厲害,並沒留下什麼話。」
&說你娘不叫葛薇,那叫什麼名字?」
&不言父名,女兒家更不能輕易向外人說娘親的名字,請葛大叔見諒。」
然兒的話滴水不漏,讓葛壯一時找不到話題,偶爾抬頭看見「雨榭小築」四字,不由在嘴裡念叨了幾遍。
&榭小築,雨榭,謝雨。」
&小姐,不論你承認不承認,你就是大小姐,故去的一定是主母。」
&大叔怎麼可以如此亂認人呢?」
&兒可知我家主人,也就是小姐父親大人的名諱?」
&兒不知,娘雖然沒告訴然兒,但一定不是你家主人,葛大叔真的認錯人了。」
&家主人的名諱,上謝下雨,今見此草亭名為《雨榭小築》,雨榭二字倒過來豈不是謝雨兩字?何況,葛壯曾見過主母的字跡,此四字分明出自主母之手。」
&大叔,雨榭小築是當年娘所建不差,字也是娘親手所書。娘取此名,不過是因為娘喜歡雨天,喜歡雨天到此聽雨觀雨,葛大叔如此曲解,有些差強人意了。另外,天下人字跡相似的很多,怎可憑四個字就認定是你家主母所書?」
見葛壯還要糾纏,然兒擔心話多必失,看了眼李爺爺說道:
&爺,葛大叔所說真不是然兒娘,還請爺爺代然兒送葛大叔離開吧。」
然兒和葛壯對話時,李爺爺和李順一直靜靜地站在一邊聽著,一句話都沒有插口。憑李爺爺六十多歲,近七十歲年紀的經驗,已經從然兒的眼神里看出來,葛壯所說之人就是然兒娘。只是李爺爺沒想到然兒會如此果斷的否定,心裡不由猜測,其中必有緣故。聽然兒如此說,知道是不想再和葛壯糾纏,便對葛壯說:
&然然兒姑娘說然兒娘不是貴主母,葛壯士還是請回吧,再到其他地方找找。天下之大,連相貌都有十分相似的人,何況經歷和字跡呢。」
葛壯雖然心裡認定然兒是就是主母之女,見小姐不肯相認,只好先離開,再想別的辦法。此時青蓮剛好端水過來,見李爺爺、順叔叔和陌生人要離開,便把開水放到石桌上,問然兒:
&姐,那位大叔是誰,來做什麼?」
然兒靈機一動,對葛壯說道:
&大叔你看,這是蓮兒妹妹,然兒的親妹妹,這下葛大叔應該知道是找錯人了吧?」
然兒的小把戲怎能騙得過葛壯這樣世故的人,葛壯剛進來的時候,就發現還有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觀眉眼舉止,以及口音,早在心裡認定此女與然兒的出身無關,不是婢女,便是義妹。聽然兒以此為藉口,心中更是認定瞭然兒就是主母之女,府中的大小姐。
葛壯的到來,在然兒心中引起滔天波浪。娘一再叮囑自己,十五歲之前,不可以打開那個朱紅色小木盒。言外之意就是不許自己認親。還囑咐自己成年前不可以離開這裡。雖然從來沒有跟然兒說過以前的事情,以及爹爹是誰,為什麼懷著然兒就離家出走,等等迷惑,只能讓然兒暗自猜測,其中必有娘的苦衷,若非不得已,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會在身懷六甲時離家出走?想想娘在世時的言談舉止,娘必定不是出身於普通人家。可是,娘出走並沒有帶什麼財產,隱約記得娘說過,置辦二畝水田和蓋小院的錢,是典當隨身的首飾換來的。說明娘的出走要麼是匆促逃離,要麼是被趕出來。
娘的名字的確叫葛薇。至於爹爹的名字,娘從來沒有提過。今天聽葛壯說爹爹叫謝雨,然兒猜測應該**不離十。記得娘總喜歡來草亭中發呆,甚至有時對著「雨榭小築」四字會看上半天。那時然兒小,分不清娘臉上的表情,是思念,是怨念,是牽掛,還是其他什麼。
這些然兒都沒有對青蓮講,怕青蓮太小,一時說漏了嘴。然兒心裡打定注意,如果葛壯再來,乾脆不讓他進門。現在說什麼也不會去認爹爹的,按娘囑咐的,等到十五歲打開那個朱紅色木盒,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再做打算。娘從來沒說過,不讓自己認爹爹的話,只是要自己到了十五歲之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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