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張了張嘴,但卻沒能發出聲音。
這時,江母已經靠近大門了。
她並沒有著急開門,而是又謹慎道:「誰啊?」
呼~
江風深呼吸,然後平靜道:「我。」
「你是誰啊?」江母又道。
江母離開的那年,江風才六歲。
而如今,江風都十八歲了,變聲期都過了。
她不可能聽得出來江風的聲音。
「江風。」江風平靜道。
大門裡面瞬間沒聲音了。
江風在外面等了很久,裡面也沒有人再說話。
這時,一直在稍遠處等著江風和沈茉莉回江城的滴滴車司機走了過來。
「他們家應該沒人吧?」司機道。
他剛才在車子裡,並沒有聽到裡面江母的聲音。
司機頓了頓,又看著江風道:「小兄弟,你是這家的什麼人啊?」
「怎麼了?」江風問道。
「其實,我就是隔壁村的。」司機頓了頓,又道:「我記得,十一二年前吧,具體時間,我不記得了。這家的女兒殺了她一個哥哥,然後被抓了,估計都已經被槍斃了。」
江風瞳孔微縮:「你在說什麼?」
「真事。警察壓著她指認現場的時候,我當時就在這裡看熱鬧。」司機道。
「為什麼要殺她哥哥?」江風又問道。
「具體我也忘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啊,我想起來了。」
司機頓了頓,又道:「好像是,她三個哥哥不孝順,老太太生病,三個兒子不給看病,逼著她離婚回來改嫁。聽說,他們村有一個暴發戶很喜歡那女的,211的大學生,長的還漂亮,暴發戶不介意她結過婚,依然願意給好多的彩禮。她的三個哥哥就以『不給老太太看病』為由,逼她離婚改嫁暴發戶。後來,她離婚後回來沒多久,老太太就去世了,聽說是活生生被氣死的。老太太下葬的當天晚上,她就殺了她大哥。聽說,她本來是想連二哥和三哥一起殺了的,但讓老二和老三跑了。這女的是個狠人。」
江風沉默下來。
關於母親當年突然絕情離開的原因,他想過很多可能。
厭倦了貧窮、移情別戀、或者就像很多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身患絕症。
但他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突然明白了,當年母親之所以那麼絕情的和父親離婚,大概就已經準備殺人了。
她不想連累父親和自己。
不想讓別人知道父親有一個殺人犯妻子,而自己有一個殺人犯母親。
這時,司機又道:「這事在十年前在我們這裡可謂是無人不知.」
「師傅。」這時,江風突然拿出了三百元,又道:「返程費用,不用等我們了,伱先回江城吧。」
司機看了江風一眼,沒說什麼,拿著錢就離開了。
等司機走後,江風看著鐵門,又道:「媽,是這樣嗎?」
「唉。」這時,鐵門背後傳來一聲哽咽的嘆息:「你走吧,讓人家知道你有一個殺人犯母親,連媳婦都找不到。」
「巧了。其實我也殺了人。」江風突然道。
這時,鐵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看起來非常滄桑憔悴的中年婦女映入江風面前。
江風看著對方,眼眶有些泛紅。
在他的記憶里,十一二年前的母親依然光彩照人。
但此刻的母親,一半的頭髮都白了,憔悴的江風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江母倒是一眼就認出了江風。
「江風,你剛才是在開玩笑吧?」江母緊張道。
「沒有。我真殺了人。」江風道。
江母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警方已經結案了,我是正當防衛。」江風又道。
江母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江風看著江母,又道:「剛才,那個滴滴師傅說的話,是真的嗎?」
「是。我殺了你大舅,被判了十五年,然後經過減刑,剛出獄還不到半個月。」
江母頓了頓,又平靜道:「但我不後悔。不,也後悔。我後悔沒有把老二和老三一起殺了。你姥姥與其說是病死的,不如說是被他們三個殺死的。」
即便過了這麼多年,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江母身上依然散發著殺氣。
少許後,江母平靜下來。
隨後,她的目光落在一言未發的沈茉莉身上。
「這位是?」
「呃」
江風撓了撓頭,表情很是糾結。
「我是他繼妹,我媽媽和江叔叔結婚了。」沈茉莉平靜道。
雖然她很同情江母的遭遇,但這與自己的母親無關。
並不是自己的母親導致的她和江叔叔離婚。
母親很喜歡江叔叔,她不想讓任何人去破壞這份幸福。
即便是,江風的親生母親。
江母聞言,趕緊道:「你誤會了,我沒有和江風他爸複合的打算。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不要告訴他我的事,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就當是我死了。」
江風搖了搖頭:「我不會催著你們複合,沈阿姨對我也很好。但我也不會當你死了。」
江母沒再說什麼。
「對了。」少許後,江母想起什麼,又道:「你來這裡幹什麼?你應該不知道我殺人的事吧。我當時為了不牽連你們,快速認罪,警方都沒有做我的社會調查。」
「我來之前的確不知道這事。」江風道。
「那你們這麼晚來是.」
「媽,我這裡有一份名單,你看看有沒有你熟悉的人?」
江風把獨孤水仙發給他的名單給江母看。
江母瞅著這名單,片刻後,目光落到一個名叫池含羞的名字上。
「媽,你認識這個人嗎?」江風趕緊道。
江母略微沉吟,然後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就是池大海的女兒。」
「池大海是誰?」江風又道。
「呃」
江母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就是當年要娶我的那個男人,同村一起長大的,就像你和葉梅,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他沒讀大學早早就結婚生孩子了。後來,他出去跑生意。雖然賺了不少錢,但長期夫妻分居,感情出問題了,就離婚了。離婚之後,經過你那幾個舅舅的攛掇,這池大海許諾了巨額彩禮要娶我,被我拒絕了。那時候,我已經和你爸在交往了。後來,我嫁給你爸,生了你。又過了幾年,我都以為事情過去了。沒想到你那個幾個舅舅賊心不死,竟然趁姥姥生病的時候要挾我離婚。」
她頓了頓,又平靜道:「剩下的事情,你剛才也都聽說了。」
說完,江母又看著江風道:「這池含羞怎麼了?雖然你舅舅可恨,池大海也很蠢,但池含羞這孩子是沒有什麼過錯的。你不要去報復她。」
「我不會報復她,但是我怕她報復你啊。她肯定以為她爸媽離婚是因為你。」江風道。
江母沒有說話。
池含羞似乎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唉。」
江母幽幽嘆了口氣。
「我會處理這事的,不用擔心。」這時,江風又道。
江母點點頭。
「對了,這池大海現在是什麼情況?」江風又問道。
「幾年前,我還監獄的時候,自殺了。我也是出獄後才知道的。」江母問道。
「為什麼?」
「他是做藥材生意的,主要和江城的花田藥業對接。但幾年前,花田藥業說他收購的藥草不合格,拒絕接收。池大海做生意借了不少高利貸,藥材賣不出去,資金回籠不了,債主又咄咄逼人,他就.」
江母頓了頓,嘆了口氣:「池大海這人吧,心眼倒是不壞,就是有點蠢,被你那三個舅舅利用了。」
江風終於知道這池含羞為什麼要潛入花田集團了。
她這是要給她父親報仇啊。
江風揉了揉頭。
他理解池含羞的心情,但每個人的立場不同,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這時,江母看著江風,又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甚至都咳出血了。
把江風嚇了一跳。
「媽,你這怎麼了?」
「呃,沒事,一點小毛病。」江母道。
江風沒有說話,直接打電話叫了急救車。
「江風,我沒事,不要亂花錢。」江母趕緊道。
江風看著江母平靜道:「我不會做舅舅那樣的人渣,母親生病卻不送去醫治。」
「可是.」
這時,沈茉莉道:「我媽媽有一些暫時沒什麼用的閒錢,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江母有些哭笑不得。
用情敵的錢去看病實在是.
不過
她看著沈茉莉,心中也有些寬慰。
「能教育出這麼善良的孩子,想必那個女人也很善良。這樣,足夠了。」
雖然心中會有一些不甘,但更多的還是釋然。
因為,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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