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霞公主卻發出了一聲喜悅的歡呼,衝上去拉著楚王的手,叫道:「七哥,你真棒!」
不愧是她的七哥,對付這種臉皮厚的姑娘,就得用這樣的法子!同時狠狠白了南越公主一眼。
她以為南越公主會滿臉失意,沮喪,要麼就是無地自容,哪知道南越公主看到那片飄落在地上的淡綠色衣片,眼中驀然煥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來,讓她在那一刻,變得出奇的美!
在眾人充滿同情的目光中,她像一隻歡快的百靈鳥一樣,跑過去撿起那片衣袖,像撿到了一件寶貝般,滿臉喜悅,對著楚王嬌羞一笑,嘰哩咕嚕說了幾句南越語,然後把那塊衣袖放在唇邊又親了親,放入了懷中,轉身向看台跑去,腳步輕快得像是在飛。
這一幕看得眾人都有些傻眼。
這、這南越公主是要鬧哪樣啊?
被楚王殿下羞辱成這樣,她還開心得像是得了個天大的寶貝?
不會是刺激過度了罷!
侯公公滿心不解地搖了搖頭。
楚王則理都懶得理,直接把頭扭向了一邊,只有孟明俊,看了眼楚王,又看了眼看台上的南越公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若水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看到南越公主回到看台上,整個人變得有點呆呆出神,連鄒太后和她說話,都答非所問的,一張俏臉微染暈紅,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彩,一會兒摸摸懷中藏著的衣袖,笑得甜蜜動人,一會兒看向場中的楚王,忽然滿臉紅暈,垂下頭去。
這南越公主是動了芳心啦!
若水好笑地想道。
沒想到楚王殿下魅力非凡,連遠道而來的南越國公主都為他傾心,這小公主好像沒和他說過幾句話吧?顏值的作用真這麼大?
若水真是滿心不解。
不過她很快就把這個問題拋在了一邊,她現在沒心情操心別人的事,她自己的心裡正忽上忽下,忽冷忽熱,說不出的煎熬。
小七,小七究竟在哪裡?場中那十幾個過關的少年,誰才是小七?
她現在越來越不確定了。
比試之前,她看好的那個最像小七的黑衣少年,連鐵索橋都沒敢上,侯公公剛說完比賽規則,他就像個膽小的兔子一樣撒丫子逃了,這人……絕不會是小七!
該死的!
剩下的那七個人離得太遠,她瞧不清面目,看身材麼,個個都像,又個個都不像。
小七,你到底在不在場!
侯公公一臉喜氣地走上台來,向鄒太后匯報過關的成績,鄒太后早就心中有數,笑著點點頭,看向若水。
「柳姑娘,你這第一關,考較的武藝和膽氣,一共有十九人順利通過考驗,不知你這第二關,考較的又是什麼?」
若水微笑起身,對鄒太后行了一禮,正準備開口說話,突然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直奔校場而來。
她心中突地一跳,暗道:終於來了!
不由抬眼看向鄒太后,卻見鄒太后眼睛微微眯起,笑著對身邊的玉瑾說道:「終於來了!」
「陛下駕到……」隨著一騎駿馬奔馳入場,馬上之人高聲叫道,只見東門大敞,旌旗飄展,儀仗重重,兩排身穿重甲的御林軍齊齊跪倒在地。
校場中看熱鬧的百姓都激動莫名,也跟著一齊跪倒,頭也不敢抬,人人都知道,這是聖德帝駕到,自己今天當真是有福,竟然有幸能夠一睹天顏。
看台上的人更是一起站起身來,神情肅然恭謹,靜待聖德帝現身。
「哈哈哈,還是朕快了一個馬頭,小王爺,你輸了。」
一聲爽朗的笑聲在東門響起,馬蹄聲急,一匹毛色雪白的高頭大馬瞬間衝進了場內,馬上之人黃袍飄飄,正是聖德帝。
緊隨在他身後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只有四蹄如雪一般白,一看就知不是凡駒,比之樂大將軍那匹火龍駒,也是毫不遜色。馬上之人,一身緊身的金色獵裝,被陽光一照,整個人都閃閃發光,亮得灼人眼目,正是那燒包無比的拓跋小王爺。
兩匹駿馬像神龍一樣,風馳電摯般馳進校場,一齊奔到看台之下,兩匹馬,八隻蹄,竟然如同釘子般,於疾馳中突然站定,動也不曾稍動。
懂行之人一看便知,能達到這般程度,馬上之人的騎術和跨下馬匹的神駿,缺一不可。
看台上的人齊齊下拜,向聖德帝行禮。
「大家起來罷,今兒個朕是來瞧熱鬧的,大家不必拘禮。」聖德帝笑著擺了擺手,顯然心情大佳,翻身下馬,他雖年逾五十,身手仍是十分矯健,大步走上看台,對鄒太后行禮問安。
「皇帝,怎麼這個時辰才來,你可錯過了精彩的好戲嘍。」鄒太后笑眯眯地看著他,只見聖德帝額上微微沁出汗來,頦下的鬍鬚也結成了縷,笑著問:「和小王爺賽馬去了?你這把老骨頭,也不怕被馬給顛散了架?」
聖德帝爽朗一笑,道:「母后,朕的這把骨頭還不算老,居然勝了拓跋小王爺一個馬頭,小王爺,朕說的沒錯罷?」回身含笑看向身後的拓跋小王爺。
拓跋小王爺上前一步,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之上,對著鄒太后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抬起頭,說了幾句南越語。
鄒太后和聖德帝都知道,他行的這個禮乃是南越國晚輩拜見長輩的最高禮節,心中甚喜,只是卻不懂他說了些什麼。
崔通譯早就候在台下,見了拓跋小王爺入場,忙跟在身後上了看台,這時上前一步,收起了傲慢神氣,對著鄒太后和聖德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把小王爺的話翻譯了出來。
不外全是一些吉祥如意的祝禱之詞,用詞恭敬,詞意又好,聽得鄒太后和聖德帝很是滿意,點了點頭,令人賜座。
拓跋小王爺並不坐下,抬眼看向若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燦爛奪目,讓看台上的一眾女眷和大家閨秀們全都看直了眼。
眾人聽了聖德帝的話,知道眼前這個陽光般的美少年,就是南越國的小王爺。
南越國,那可是比東黎的國土還要大好幾倍的強國啊,聽說這拓跋小王爺是南越國君唯一的兒子,也就是未來南越國的國君,這樣的身份地位,真是無比的尊榮,更何況他還長得這般出色,看台上數顆少女的芳心都為了他而急促地跳動了起來。
拓跋小王爺向若水看了一眼,就轉頭對著聖德帝,說了幾句南越話。
崔通譯翻譯道:「陛下,小王爺想請您恩准,他想參加貴國柳姑娘的擇婿之選。」
看台上的人齊齊吃了一驚。
好多人的目光忍不住向若水看去,心道這柳姑娘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竟然連剛剛初到帝都的南越國小王爺都為她著迷?
姚、顧、夏三女更是鬱悶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她三人本來是想瞧若水的笑話,哪知道瞧來瞧去,倒吃了一肚子的悶氣。
「小王爺,你是什麼意思?」聖德帝吃驚之後,沉聲問道。
他想,這拓跋小王爺是覺得這事好玩,想來湊個熱鬧?我東黎國雖小,也不能任人欺負了去。
拓跋小王爺收起了笑容,神色變得莊重無比,右手握拳又放在左胸上,正色說了幾句話。
崔通譯道:「小王爺說,他誠心誠意想娶柳姑娘為我南越國的王妃,柳姑娘和他約定,只要他能過了今天三關,就會允他所求。所以小王爺今天是特意來參加比試的。」
鄒太后和聖德帝的神色一松,齊齊向若水看了一眼。
只見她秀眸微垂,對那像孔雀開屏般耀目的拓跋小王爺一眼沒瞧,暗暗點頭,心想自己的眼睛還沒看錯人,這柳姑娘是個穩重的,只是不知這拓跋小王爺剛到帝都不過一日,這二人又是如何遇到的?竟然還定下了約定?
兩人滿腹狐疑,卻不便發問。
「好,小王爺既然看上了我東黎國的姑娘,朕豈有不允之理!母后,不知柳姑娘的比試,進行得如何了?」聖德帝哈哈一笑,他對此事倒也並無反感,如果當真能成,兩國的姻親關係便會更加穩固。
鄒太后白了兒子一眼,她明白聖德帝的想法,從大局著想,如果這拓跋小王爺真能娶了柳丞相之女做王妃,實在是再妙不過,可是……那柳姑娘可是她為自家老七相中的孫媳婦,就這麼落在別人家,她還是捨不得!
但她畢竟識見過人,這個念頭只在心頭一轉,臉上卻毫不露聲色,微笑道:「小王爺來得真是再巧不過,這第一關的比試正要結束,柳姑娘出的題目是,過鐵索橋,考的是過橋之人的武藝和膽量。」說完,對著場中的深坑指了指。
拓跋小王爺對著太后手指的方向瞧去,看了一眼,揚了下眉毛。
「小侯子,你帶小王爺前去,順便把比試的規則和小王爺說說。」
「是。」侯公公躬身答應,引著拓跋小王爺向場下走去。
拓跋小王爺臨下台之前,回過身來,對著若水深深看了一眼,若水恰好在此時抬起頭來,正和他的視線對上,拓跋小王爺登時神采飛揚,咧嘴一笑,笑容恣意狂放。
侯公公引著拓跋小王爺來到比試之處,已經過關的十九人看向拓跋小王爺的目光中都十分不善,又多了一個來和自己搶媳婦的,任誰的心情也不會好。
楚王更是打鼻孔里冷哼一聲。
拓跋小王爺對眾人帶著敵意的目光毫不介意,他笑得又是得意又是自傲,一副完全不把眾人放在眼裡的模樣,讓十九名少年對他更是嗤之以鼻。
侯公公把比試規則一說,拓跋小王爺點了點頭,走到深坑邊緣,朝坑底看了看,又是一笑。
這簡直太容易了!
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走過去,豈能顯出自家的本事?又怎會顯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
他的眼珠一轉,就想到了一個好法子。他的目光對著周圍掃視了一圈,見到眾人都是一臉不服氣的表情,越發地翹起了鼻子。
拓跋小王爺嗚里哇啦地說了一通南越語,然後對像哈巴狗似跟在身後的崔通譯努了下嘴巴。
崔通譯便對侯公公翻譯道:「我家小王爺說,他想蒙上眼睛走這鐵索橋,問是否符合規定?」
侯公公以為自己聽錯了,掏了掏耳朵,問道:「你、你說什麼?」
崔通譯趾高氣昂地道:「小王爺說,他要蒙著眼睛走過去。」
眾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拓跋小王爺好大的口氣啊!這是明顯不把在場的東黎國人瞧在眼裡的節奏啊!
侯公公也有了氣,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陪笑道:「小王爺想怎麼樣都成,都成。」說完,他就退在了一邊,懶得答理崔通譯了。
就算是出了事,那也是他家小王爺自個兒找的,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拓跋小王爺在自己眼睛上蒙了塊布,對著看台的方向傲然一笑,然後昂起了頭,邁步向那深坑走去,眾人也沒見他走得有多快,但是眨下眼的功夫,就看到他已經站在了坑邊,一腳踩上了鐵索。
眾人盡皆愕然,這拓跋小王爺看起來像個紈絝子弟,原來腳下的功夫著實不弱,單就這一手罕見的輕功,東黎國就沒幾個能及得上他。
青影卻打鼻孔里輕哼一聲,臭顯擺什麼,就這一手三腳貓的輕功也好意思拿出來獻眼,當真要是比起輕功,自家王爺能甩他好幾條大街!
拓跋小王爺有意賣弄,他背負著雙手,有如閒庭信步一般,一步一步走得極是緩慢。
過關的眾人都知道,走這鐵索橋,走得越慢越是艱難,有不少人是借著一股快速的衝勁,一衝而過的。
其中有幾名輕功高手,自忖自己要是在這鐵索上漫步而過,也勉強能夠,但要像拓跋小王爺走得這般緩慢,再蒙上雙眼,就萬萬做不到了,對這小王爺的功夫和膽氣,倒也心中佩服。
看台上面有許多官宦的家眷哪裡懂這其中的門道,她們只是看個熱鬧,只見那南越國的美少年蒙著眼睛,走在一條晃晃悠悠的鐵索上,身子搖搖擺擺,像是隨時都要被風吹落一般,全都把心提了起來,時不時地發出一聲驚呼。
若水只向那拓跋小王爺瞧了一眼,就不再看,她知道這一關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只怕他不來,他既然來了,那就再好不過。
她想著自己特意為這小王爺準備的第二關試題,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
拓跋小王爺慢悠悠地走到鐵索中央,突然間身子一晃,像是腳下一滑,整個人在鐵索上搖晃了幾下,突然向下跌落。
這一下變起突兀,引起全場一片譁然。
看台上的人一齊站起身來,發出陣陣驚呼尖叫。
鄒太后和聖德帝驚得臉色煞白,齊齊站起身來。
侯公公兩眼一閉,暗叫一聲,完了,完了。
那南越公主卻一臉孔的不屑,她太了解自家哥哥了,就愛玩這一手。小時候,她沒少被這個哥哥捉弄過。
眾人的驚呼聲還未消失,那個明明已經掉落深坑的拓跋小王爺,不知怎麼身形一晃,又穩穩地站在了鐵索上。
他這一手,再次引來了全場的驚呼和尖叫。
他聽到眾人發出的歡呼之聲,心裡得意極了,覺得自己露的這手功夫,肯定狠狠地把這些東黎人震了一把!
鄒太后和聖德帝對視一眼,同時坐了回去,暗自搖頭,這小王爺狂妄自大,還喜歡顯擺,不是那柳姑娘的良配啊。
拓跋小王爺順利地走到了鐵索盡頭,他解下蒙面的布巾,得意洋洋地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楚王的身上,看了眼他身下的輪椅,不屑地撇了下嘴巴,暗想,你一個瘸子,也想抱得美人歸?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楚王濃眉一挑,毫不示弱地和他對視。
你一個只會說外國話的鳥兒,也想贏得若水的芳心,想得美!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劈里啪啦地直冒火星子。
侯公公一見,得,這第二場比試還沒開始呢,這兩位爺就像鬥雞似的瞪上了眼,那可不成啊。
他忙堆起了滿臉的笑容,湊到拓跋小王爺跟前,笑嘻嘻地誇讚起來。
「哎喲,拓跋小王爺,您剛才突然掉了下去,可差點生生要了老奴的一條命啊,老奴嚇得這心都要跳出來了,正為小王爺您擔心吶,就看到拓跋小王爺您呀,這身子麻溜的一翻,您就又翻上來了!小王爺您這手功夫,老奴活了五十多年,可從來沒有見過哇!今兒可算是開了眼界啦!」
他這記馬屁拍得拓跋小王爺非常舒服,他收回了和楚王對視的目光,得意地對著侯公公挑了挑眉,哇啦哇啦地又說了一通。
侯公公聽不懂,眨巴了下眼,看向崔通譯,等著他翻譯。
崔通譯的臉微微一紅,張了張嘴巴,愣是沒好意思開口。
心道:小王爺您這自誇自贊的本事,才真是天下無雙!
侯公公見崔通譯不開口,便不再問,只要看小王爺的表情,他也猜得出來,這小王爺定是在誇他自己呢。
於是他又撿著好聽的誇了幾句。只聽得拓跋小王爺是眉花眼笑,而周圍的十幾名少年齊齊對他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心道,真不愧是一隻老猴兒,這拍馬屁的功夫,稱得上是天下第一。
侯公公見把這小王爺哄得開心了,便上了看台,等鄒太后的示下。
鄒太后看向若水,微笑道:「柳姑娘,拓跋小王爺已經順利地通過了第一關,不知你這第二關,考較的是什麼呢?」
若水站起身來,對鄒太后行了一禮,回道:「啟稟太后娘娘,第一關考的是武功和勇氣,這第二關卻是文考,臣女畫了一幅畫兒,想請諸位公子品評一番。」
畫畫兒?
聖德帝眉梢一挑,想起若水在百花宴上畫的那幅靜思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柳姑娘,這次又畫了一幅什麼好畫兒啊?」
若水抿唇一笑,道:「回稟陛下,這畫兒放在台下臣女的丫環手中,一會兒臣女會親自呈給陛下賞鑒。」
又賣關子!鄒太后心裡嘀咕了一聲,她早就聽說了若水畫畫的事,越發的好奇。
「好,那就馬上開始比試吧。小侯子,你一切聽由柳姑娘的吩咐行事。」鄒太后吩咐道。
侯公公連聲答應。
「有勞公公了。」若水對著侯公公行了一禮,便向台下走去。
小蓮和小憐在看台下已經等候多時,她二人方才看得是驚心動魄,小蓮更是驚叫連連,被小憐瞪了好幾眼,才勉強安靜下來。
這時見若水走下看台,忙迎上前去。
小憐手中捧著一個古色古香的匣子,侯公公一見,就知道這裡面定是放著柳姑娘親筆畫的畫兒,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若水吩咐。
「侯公公,麻煩您讓人準備一張長案,和二十份筆墨紙硯,以備第二關之用。」
侯公公不敢怠慢,連忙吩咐下去,很快,長案擺好,筆墨紙硯也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旁。
「請諸位公子過來吧。」若水對侯公公微笑道。
不一會兒,二十名少年一齊聚到長案之前。
少年們有的毫不避忌,目光灼灼地看向若水,也有的面露羞意,只敢用眼光偷瞄。不過眾人都是默不作聲,等著若水開口說話。
小蓮只覺得今天的眼睛都不夠看了,這二十名少年,個個都風姿出眾,哪一個都是平日裡罕見的美少年,其中,尤其以楚王殿下,孟家大公子,還有那個滿身金光閃閃的南越小王爺最是奪人眼球。
她的眼珠在三人臉上轉來轉去,只覺得三個都好,心道,幸好這是讓小姐來選,要是自己,非挑花了眼不可。
她忍不住向小憐瞧去,想問問她覺得哪個好,誰知道小憐對眼前這二十名少年瞧也不瞧,一雙漂亮的鳳目只是看著若水,目光溫柔,唇角含笑。
小蓮大是慚愧,自己太沒出息了!看人家小憐多有氣度,哪像自己,只不過是幾個長得好看的男人罷了,自己這副模樣,可太給小姐丟臉了!
於是她臉一板,不再看眾人,只是靜候若水的吩咐。
若水明眸似水,對著眼前的二十名少年,一一瞧去。
少年們和她的目光一觸,都是心頭一動,只覺她的目光中像是若有所訴一般,可惜自己卻看不懂,不由大是懊惱。
眾人卻不知道,此時若水心中正在想:這二十人當中,究竟誰才是小七呢?
若水已經敢肯定,小七就在面前這二十人當中。
方才她已經用目光詢問過老八,他對自己眨了下眼睛,說明小七就在其中。
這群少年當中,要是說最像小七的也不是沒有,就拿那楚王來說,每次見他,她就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就是小七。
但這不可能啊!
小七是多沉穩如山,多沉默寡言的一個人,哪像這楚王殿下,時而嬉皮笑臉,時而心機鬼變,一張嘴巴更是能把死人說活,騙死人不償命。一個人就算是能改變了容貌,難道這性格也能變了嗎?
自己可萬萬不能因為這楚王的眼神和小七相似,就把他當成了小七。
楚王要是知道若水現在的想法,恐怕會當場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不,他準會一口血全噴在那俞成弘的臉上。
叫你丫胡說八道!
要不是本王在百花宴上聽了你的話,你說要對這心愛的姑娘千依百順,事事順遂,自己怎麼會大違本性,對著她的時候笑得比花還燦爛!
造成的後果就是,自己明明站在她面前,她卻不認識自己了!
那俞成弘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在碧波殿中對若水的一番表白,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若水的眼珠在眾人臉上身上轉來轉去,也沒確定下目標。
若是單指身形相似之人,倒也有三四個,都是身高體健,和小七的身形有七八分相似。
她心中一嘆,暗道,現在想這麼多做什麼,反正還有兩道題,總會試出來。
若水對眾人微微一笑,緩緩說道:「這第二道題,乃是文比,考較的是各位公子的聰明才智。」
眾人中有一些已經知道的,不由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比如宮子真,也有一些沒想到的習武之人,一聽是文比,臉色不由一暗。
拓跋小王爺聽了之後,則是滿臉的得意之色,對著其餘的少年們不屑地哼了一聲,看你們那一臉的慫樣,還沒比試就墮了氣勢,不用比就準定輸了!
崔通譯哪肯放過這個拍馬屁的好機會,馬上開口道:「這個比試好,要說這聰明才智,我家小王爺要是敢稱第二,這天下沒人敢稱第一,你們東黎國人不知道吧,我家小王爺在我們南越國可是赫赫有名的第一聰明人。」
他話一說完,眾少年全都向他側目而視,齊齊發出噓聲。
崔通譯漲紅了臉,怒道:「你們不信麼?哼,那就等著輸給我家小王爺吧!」
拓跋小王爺讚許地看著崔通譯,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顯然是在誇讚他說的好,崔通譯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躬身低頭後退,一低眼間,看到小王爺的金絲鞋面上沾了塊灰,忙不迭地貓下腰,用袖子仔細地撣了去。
他這等奴顏卑膝的模樣看在眾少年的眼裡,全都一陣作嘔。
有人再也忍耐不住,小聲說道:「南越國別的是不是天下第一,咱們沒見識過,不過養的狗天下第一,今兒總算是見識到啦。」
周圍的人全都暗自點頭,心中贊道,說得好!
可誰也不敢露在表面上。
侯公公聽了,臉色一白,暗叫不妙!
哪知拓跋小王爺並不生氣,反而傲然一笑,嘰咕了幾句南越話。
眾少年聽不懂,一齊望向崔通譯,想讓他翻譯翻譯。
哪知崔通譯的臉漲得通紅,頭都快縮到脖子裡了,就是死不開口。
少年們都快好奇死了,他們哪知道,拓跋小王爺的這幾句話說的是:什麼樣的主人就養什麼樣的狗!想養好狗嗎?那就來求我啊?你們只要求我,我就告訴你們怎麼養狗!
這種話崔通譯哪有臉翻譯出來?那豈不是當眾承認自己是狗?
打死也不能開口!
若水笑了笑,對小憐招招手,小憐馬上走上前,雙手遞上手中的書匣。若水接過,打了開來,露出一幅捲軸。
眾少年精神一振,全都目不轉睛地看了過去。
只聽到若水緩緩說道:「這第二道試題,想請大家品評一下小女子畫的這張畫,諸位看到此畫,想到了什麼,就寫出來。如果有能答對者,這第二關就算是過了。」
在場的眾人中有十幾人是參加過百花宴會的,都見識過若水畫的那幅靜思圖,一聽之下,臉上登時露出沮喪之色,當時她畫的那幅圖,自己把腦袋想破了都沒想出答案,要不是楚王殿下解破謎題,恐怕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答案呢。
這、這不明明是在刁難自己嗎?
更有人心想,這柳大小姐真是偏心,她出的這個題目,明顯就是為楚王殿下準備的,自己真是白來了一趟,臉上忍不住露出憤憤不平之色。
若水見了眾人臉上的神情,已經猜到了他們的想法,微微一笑,又道:「這答案並非只有一個,眾位公子,不管是看到什麼,想到什麼,只管寫下來,只要和畫中之意相符,都可算做通過。」
眾少年一聽,心中一動,柳大小姐這話中像是頗有深意,似乎在點醒自己。孟明俊更是目光閃動,像是想到了什麼,唇角露出微笑。
沒參加過百花宴的幾人,則是滿頭霧水,完全聽不懂若水這話中之意。
拓跋小王爺卻胸有成竹,不就是看個畫兒嗎,有必要解釋得這麼詳細嗎,這東黎國的男人,果然個個愚笨如豬,柳大小姐這樣的美人兒要是嫁給了他們,那真是暴殄天物,幸好讓自己遇到了,要不然,她要是選錯了夫婿,日後還不得哭死?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向楚王看了一眼,他隱隱約約覺得,這個腿不怎麼好使的美少年,似乎是自己的勁敵。
他一瞧之下,登時怒了!
只見楚王雙眼含笑,正溫情脈脈地看著若水,當下伸手一擋,遮斷了楚王投向若水的視線。
楚王長眉一挑,轉頭瞪他,怒意飛上了眉梢,這隻南越鳥兒,想找打?
拓跋小王爺也瞪圓了眼睛,和我比眼大?看誰比誰大!
眼看著二人又和鬥雞似的瞪起了眼,侯公公只覺得頭大無比,暗暗給若水遞了個眼色。
若水清了清嗓子,淡淡說道:「看來有人不想欣賞小女子所做的畫,既然如此,就請不喜歡賞畫的先行離場吧。」
她話音剛落,楚王和拓跋小王爺全都把頭一扭,齊齊看向她手中拿著的畫卷,臉上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來。
侯公公差點偷笑出聲,心道柳大小姐這一句話真比金科玉律還要好使,這兩位桀驁不馴的爺,也只有柳大小姐能治得住!
「既然大家都有興趣,咱們就開始看畫吧。」若水眸光閃動,輕輕一笑,將畫卷鋪在長案之上,慢慢展了開來。
眾人全神貫注,眼都不眨地盯著畫幅,只見畫卷慢慢舒展,直到整幅畫的全貌都呈現在眾人眼前,現場仍是鴉雀無聲,沒有一人說話,每個人的眼睛全都睜得大大的。
終於有人覺得眼睛發酸,忍不住揉了下眼睛,喃喃道:「好奇怪,我眼睛花了?為什麼什麼也沒看到?」
揉完了眼睛,再次向長案上的畫卷瞧去。
鄒太后老眼昏花,瞧不清那畫中畫的是什麼,只見眾人看了畫之後,全都在揉眼睛,不由得好奇,吩咐道:「玉瑾,你去瞧瞧,柳姑娘的那幅畫兒,到底畫了些什麼。」
「是,太后娘娘。」其實不等鄒太后吩咐,玉瑾也早就想上前觀看了,她也好奇呀。
然而,讓鄒太后奇怪的是,就連玉瑾看完了畫,也在揉眼睛,這畫上究竟有什麼古怪?這柳姑娘畫的畫,就這般好?
怪不得妙霞一個勁地誇讚柳家小姑娘畫畫的好,看起來果真如此,趕明兒一定讓她好好地教教小九這個笨丫頭,如何作畫!
妙霞早就跑到了看台邊緣,伸長了脖子去看那長案上的畫卷,南越公主也湊了過來,兩顆腦袋靠得很近,看完了畫,兩人的嘴巴一齊張開,半天合不上。
妙霞心想,若水姐姐的這幅畫,比她送給七哥的那幅還要神奇!
因為,她送給七哥的那幅畫上,好歹還著了墨,而現在眼前的這幅,分明就是一張白紙!
看著長案上的那張空白一片的畫軸,拓跋小王爺的下巴都要跌下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然後打鼻子裡重重地噴著氣,又羞又怒地瞪了若水一眼。
這小姑娘是什麼意思?
一張白紙,也叫畫?這不明擺著在捉弄人玩嘛!
他又氣呼呼地對著周圍的人一掃,然後心理一下子平衡了,因為眾人臉上都是一臉的茫然之色,他頓時又得意起來。
原來不是本王爺不聰明,瞧不出來,壓根就是什麼也沒畫嘛!
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到楚王臉上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
只見楚王的眼睛閃亮如星,唇角笑容燦爛無比,那樣一種自信的笑,讓他的心「咯噔」一下。
難道這小子看出來了什麼?
可這不可能啊!那畫上明明什麼都沒有!
拓跋小王爺唯恐自己看花了眼,看漏了什麼,又湊上前去,鼻子幾乎要貼到畫面上了,上下左右全都瞧了個遍,然後放下心來。
自己沒看錯,那就是一張白紙!
看台下一片寂靜。
聖德帝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踱到看台邊緣,居高臨下地向下看去。
只見二十名少年圍著一方長案,個個露出冥思苦想之狀,那長案之上展著一方畫卷,畫卷上……一片空白。
聖德帝啞然失笑,這柳家小妮子的心,還真是尋常人難猜,上次百花宴她塗了些墨團團兒,這次更好,連墨也省了。
「父皇,若水姐姐這畫,畫的是什麼啊?」妙霞湊了過來,拉了拉聖德帝的衣袖。
「唔,這個麼……」聖德帝皺起了眉,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朕猜不出。」
他的目光落在楚王臉上,只見他眼中露出穎悟之色,心中一喜,暗道還是老七爭氣,目光再一掃,瞧見那孟明俊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中又一沉,這孟家小子也瞧出來了?
小憐和小桃把準備好的紙筆分別送到每個人的手中,便退回若水的身邊,看著眾人一個個咬著筆頭的模樣,小桃肚裡暗暗好笑,心想小姐又在捉弄人了,弄了一張白紙裱起來也叫畫,還叫人家猜。
小憐的目光則落在畫卷上,眉頭微皺,像是在琢磨什麼。
楚王早就想好了答案,提起筆來,在紙上一揮而就,然後在紙張的右下角注了一個楚字,待墨跡一干,就折了起來。
他一抬眼,就看到孟明俊幾乎與己同時,也寫出了答案,兩人互視一笑,心中暗自佩服對方,然後仿佛約好了一般,一起轉頭向那拓跋小王爺瞧去。
拓跋小王爺臉上的得意之色消失無蹤,眼神里滿是焦躁不安。
先前他還以為是楚王在虛張聲勢,可看到楚王提筆寫了幾個字,又看到那白衣公子幾乎是同時,也寫出了答案,他就再也無法淡定了。
憑什麼這兩人都寫出答案了,自己這號稱南越國的第一聰明人就想不到?
這不公平!
自己怎麼可能輸給一個瘸子!
他皺著眉頭想啊想,忽然眼前一亮,一拍腦門,這答案不就明擺在眼前嘛!
柳姑娘明明說道,看到什麼,想到什麼,就寫出來!
自己看到的是一張白紙,這答案自然就是一張白紙嘍。
這柳姑娘說是讓大家看畫,實則是玩了個文字上的花樣,自己一葉障目,險些栽在這小丫頭的手裡。
想到這裡,他不由再一次得意起來,眼神飄向若水,心道,小姑娘確實聰明,比自己麼,也就差了這麼一點點。
他提起筆,信心滿滿地在紙上寫了四個東黎字,筆墨橫姿,字字透著精神,他滿意地點點頭,同時側過身子擋住別人的視線,唯恐被別人看到了自己聰明無比的答案。
他抬起下巴,滿是不屑地對著一旁兀自愁眉苦惱陷入苦想的幾人撇了撇嘴。
一群蠢貨!
過不多時,又有幾名少年寫好了答案。
剩下的則無一例外地交了白卷。
交了白卷的十幾人自覺顏面無光,按規則他們已經被淘汰,可是眾人實在是太好奇了,這畫究竟畫的是什麼?
誰也不想走,全都站在長案後面,等著若水公布答案。
小憐把眾人寫好答案的紙條收了起來,放在盤子裡,送到若水面前。
若水不接,微笑道:「小憐,你念出來吧。」
「是,姑娘。」
小憐清了清嗓子,抬手拿起了第一張紙條,打開,聲音清潤,緩緩念道:「這張楚王殿下的,答案是:牛吃草……」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拓跋小王爺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他仰起頭,差點笑出眼淚來。
這瘸子寫的是什麼狗屁不通的答案!太搞笑了!
還牛吃草?明明就是一張白紙嘛!哪裡有牛?又哪裡有草了?
自己還把他當成了對手,呸!他也配!
眾人都對他投以不善的目光,這小王爺也太囂張了吧,竟敢這麼嘲笑楚王殿下?
拓跋小王爺嘻嘻哈哈地笑了好一會兒,仿佛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抬眼一瞧,眾人都瞪眼扒皮地瞧著自己,好像自己是有點笑過了。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聲,閉上了嘴巴。
小憐不悅地看他一眼,又打開了第二份答案,道:「這份是孟公子的,答案是:羊吃草……」
拓跋小王爺嘴角一動,差點又要放聲大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了下來。
這些東黎國的人是怎麼了?個個都想吃草?
只聽得小憐又繼續念了下去,「這個宮公子的,答案是:馬吃草。」
聽到這裡,拓跋小王爺終於可以確定,這東黎國的男人敢情個個是吃貨啊,腦子裡想的全是吃的!吃的還全都是草!
下一個答案總算有點不一樣了。
「這份答案是:魚吃蝦。」
好吧,拓跋小王爺現在終於能做到神色自然了,他揚起了一條眉毛,對著眾人緩緩掃視,你們這郡蠢貨,就等著聽本王爺的答案吧!
他豎著耳朵,滿懷期待著等著自己的名字從那個俏丫環的嘴巴里吐出來,他相信自己的答案一定可以狠狠了鎮住這些只知道吃的白痴們!
小憐終於念到了他的名字。
「拓跋小王爺,答案是……一張白紙。」
拓跋小王爺只覺得心裡那個舒暢啊,就像是周身的毛孔都一齊張開了嘴巴在呼吸,美得他眼睛都眯了起來,他的視線再次對著眾人一掃,以為能收穫一大群欽佩的眼神,結果,他憤怒了!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怎麼敢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什麼眼神?
像在看白痴的眼睛!
混蛋,該死!
他咬牙切齒地生了會兒氣,很快又消了,哼,這些人全都是聽了自己的正確答案,在嫉恨自己,對,一定是這樣!
哼,誰叫你們自己蠢呢,明明就是一張白紙,偏偏要編出什麼牛吃草,馬吃草的答案來。
他昂起了頭,不理會那一個個異樣的眼光。
「答案念完,下面是答對者的名字。」
拓跋小王爺的眼睛又是一亮,他眯著眼,等著自己的名字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被念出來。
「答案正確的有……楚王殿下,孟公子,宮公子,韓公子……」小憐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念下去,直到她念完了,好半天,拓跋小王爺也沒聽到自己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自己聽錯了?方才那丫頭念的是落選者的名單?
他張開嘴,嗚啦嗚啦說了幾句南越話,崔通譯看著小憐,道:「喂,丫頭,我家小王爺問你,你剛才念的是什麼?」
「是過關者的名字。」小憐看他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
拓跋小王爺眼一瞪,又說了一句南越語。
崔通譯也朝小憐瞪眼道:「那為何沒有我家小王爺的名字?」
「小王爺沒有答對,自然沒有小王爺的名字。」
「胡說八道!」拓跋小王爺再也忍不住了,猛一拍長案,跳了起來,叫道:「本王怎麼可能答錯!答案明明就是一張白紙!」
他話一出口,周圍的人全都愣了,就連看台上的鄒太后和聖德帝也愣住了,全都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他的這幾句話聲音響亮,讓所有人都聽得十分清楚,他說的是發音標準、字正腔圓的東黎話,比南越公主的東黎話要流暢得不知道多少倍!
原來這拓跋小王爺會說東黎話啊?
為什麼卻裝做不會說呢?
眾人眼中都滿是困惑。
妙霞公主卻快人快語地問了出來:「小王爺,你明明會說我國的話語,為什麼一直不說啊?還老是要你身邊的那個瘦猴兒來翻譯。」
崔通譯身子一抖,瘦猴兒?這東黎國的小公主說的是自己?
拓跋小王爺一急之下,脫口說出了東黎話,正在後悔,被妙霞這麼一問,就有些答不上來,支支吾吾地說了幾句南越語。
忽然聽得一個聲音尖刻而傲慢地響了起來。
「我家小王爺乃是南越國最尊貴的親王,豈能自貶身份,說你東黎話語?」
這聲音略帶點兒尖細,嗓音發顫,正是拓跋小王爺身邊那個崔通譯的聲音。
眾人一聽,盡皆大怒,一齊向兩人怒目而視!
就算你南越國強人多又怎麼了,竟敢這般目空一切,瞧不起我東黎國!
還當著我東黎國的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面前脫口而出,實在是太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一眾御林軍和侍衛們都抬頭,齊唰唰地看向聖德帝,只要陛下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立馬把這小王爺拿下!
鄒太后重重哼了一聲,心中惱怒,看向拓跋小王爺的眼神就不那麼友善了。
什麼玩意兒!
瞧不起我東黎國,不肯說我東黎話,卻想娶我東黎國最好的姑娘當媳婦兒?
這天底下有這麼美的事兒!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
聖德帝畢竟是帝皇之尊,心胸博大,臉上沒露出半點不悅之色,只是目光沉沉,向那拓跋小王爺瞧了一眼,一言不發。
只見拓跋小王爺臉色尷尬之極,白一陣又紅一陣的,胸口上下起伏,顯然極是惱怒,眾人都覺得奇怪,你罵了我們東黎國人,該生氣的是我們啊,你氣什麼?
拓跋小王爺的目光像要噴火一樣,惡狠狠地瞪向崔通譯。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啦!竟然敢胡亂篡改本王爺的話?本王爺剛才說的是那個意思嗎?你小子是存心來拆本王爺的台是不是?你是想讓所有的東黎國人都把本王當成敵人是不是?
他眼中湧現出凌厲的殺意,如果不是聖德帝在場,又是眾目睽睽之下,他真恨不得一刀把這崔通譯捅個透心涼!
崔通譯嚇得腿肚子都抽抽了,瘦削的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撲通一聲跪倒在拓跋小王爺面前,兩隻手抓住小王爺的袍角,聲音抖得都聽不清了。
「冤枉啊,小王爺,剛才那話真不是我說的,真不是啊!」
不是你還有誰!那聲音那腔調,和昨天你在酒樓上說的一模一樣!當面扯謊,更加該殺!
拓跋小王爺恨得咬牙切齒,猛地抬腿,一腳踹了出去,崔通譯就像個皮球一樣,被他這一腳踹出去老遠。
崔通譯打了好幾個滾,好不容易停住,連滾帶爬地又朝拓跋小王爺撲過來,哭得涕淚交流。
「小王爺,饒命啊,剛才說那話的真的不是我!小王爺啊!」
拓跋小王爺臉色鐵青,輕輕一揮手,他從南越國帶來的護衛立馬上前,架起那崔通譯就走,崔通譯叫得像殺豬般慘,護衛煩了,狠狠一拳搗在他的胸口,痛得他叫都叫不出來。
若水暗暗稱奇,她離得近,看得清楚,那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崔通譯的嘴巴是閉著的,卻是誰說的呢?而且語氣聲調和那崔通譯說的一模一樣。
她心中一動,抬眼向一個方向瞧去,只見戴著面具的老八不引人注目地站在一角,忽然抬頭,對著自己擠了下眼睛,眼神中露出得意的笑。
原來是老八!真瞧不出來,老八學起這崔通譯說的話,真是惟妙惟肖。
若水低頭,抿唇一笑,想起這崔通譯昨兒在酒樓上耀武揚威的模樣,只覺得好生解氣。
再一瞧拓跋小王爺,也不再是那副神氣活現的模樣,變得有點蔫蔫的,暗贊,老八這一招鸚鵡學舌的栽贓嫁禍之計,使得極妙!
不但懲治了那崔通譯,還讓這拓跋小王爺在所有人面前大大地出了一個丑!
這樣一來,聖德帝和鄒太后對他的印象肯定會大打折扣。
拓跋小王爺畢竟非同常人,他臉上的尷尬惱怒很快就消失不見,又變得一臉從容自若。他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對台上的聖德帝深深鞠躬,朗聲說道:
「尊敬的東黎國皇帝陛下,小王一直心儀貴國的風土文化,這次奉命前來貴國,便開始學習貴國語言,但學習時日尚短,唯恐說錯了話,不免貽笑大方,故而一直由那崔通譯代為解說,誰知刁奴大膽,竟然公然篡改小王所說的話,實在是該誅。想我南越和東黎兩國交好,小王豈會說這等有辱貴國國體的語言?請陛下明鑑。」
他聲音清越,口齒清晰,台上台上的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他這番話說得語氣誠懇,不卑不亢,進退有度,把方才的尷尬一帶而過,全都推到了那崔通譯的頭上,讓眾人挑不出半點兒錯處,既沒墮了他南越泱泱大國的威風,也沒損了東黎國的半點顏面。
鄒太后和聖德帝對視一眼,暗暗點頭,這南越小王爺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不可小覷。
聖德帝溫言道:「小王爺無須多禮,東黎南越兩國交好,朕豈會相信旁人的挑撥之言,那崔通譯背後,定有教唆之人,小王爺不可不防。」
他這話說的軟中帶硬,拓跋小王爺自是聽了出來,心中一凜,暗想,這東黎國的皇帝果然不好糊弄。
不過兩國邦交,講究的都是面子上的事,你敬我一尺,我就還你一丈。
拓跋小王爺臉容一肅,正色道:「不錯,待小王定會好好拷問這崔通譯,定會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小王絕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破壞了南越和貴國的友好關係!陛下放心,小王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若水暗想,這崔通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被老八這麼一栽贓,再加上聖德帝火上添油的一席話,他立馬就成了破壞兩國邦交的大罪人,聽這小王爺話中之意,他能不能保住這條命都難說。
看來,想在這拓跋小王爺身邊當條好狗……都不是容易的事!
拓跋小王爺的這番話,確實很有效果,很好地平息了在場的東黎人心中的怒氣。
只不過大家也都不是傻子,這小王爺自謙東黎話說不好,可他方才這番長篇大論,說得有理有據,嚴絲合縫,比東黎人的東黎語說得還地道!
這等話拿來騙騙三歲的小孩兒還可以,眾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耳朵也沒聾。
但花花轎子抬人,大家都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
所以眾人臉上的氣憤之色,都慢慢消了。
拓跋小王爺見狀,暗中舒了口氣,好險!差點被那崔通譯壞了自己的好事!
只要聖德帝不追究,這事就好辦。
他轉頭看向若水,沒有了崔通譯,他也沒辦法再說南越語了。
「柳姑娘,本王想知道,本王的答案,哪裡錯了?」他不服氣地挑了挑眉,「你的答案,不就是一張白紙麼?難道會是那些牛吃草、馬吃草的答案?」
「不錯,拓跋小王爺果然不愧是南越第一聰明人,您一猜就中。」若水笑吟吟地道。
「你說什麼!」拓跋小王爺一下子瞪圓了眼睛,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他抬手指著畫卷,叫道:「你說這畫的是牛吃草?牛在哪裡?草在哪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嘛!」
若水抿唇一笑,道:「拓跋小王爺說的再對也沒有了,這畫上就是什麼都沒有。」
「那你為什麼說這畫的是牛吃草?」拓跋小王爺憤憤道。
「這草,被牛吃光啦,牛吃光了草,就走掉嘍,難不成還站在那等人來宰它吃肉?所以這畫上,自然就什麼也沒有。」若水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你、你、你……」拓跋小王爺瞠目結舌地瞪著若水,半晌說不出話來,肚子裡一百個想反駁,卻又發現若水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他鼓了鼓腮幫子,不服氣地道:「那這羊吃草,馬吃草,魚吃蝦,也全都這個意思嘍?魚吃完了蝦,就遊走了?」
「小王爺真是聰明之極,舉一反三,小女子實在是佩服。」若水笑眯眯地道。
拓跋小王爺吧嗒了一下嘴,感覺若水這話有點兒不對味。
話面上的意思好像是在夸自己,可聽在耳中,總覺得讓他像吃了個蒼蠅般的彆扭。
他忍不住抬眼向那幾名過關者看去,只見少年們都在瞧著自己,雖然大家一個字兒都沒說,但那眼神中的嘲弄之意,要不要這麼明顯啊!
他只覺得胸口鼓啊鼓的脹得難受,就像被人當眾打了好幾記耳光那麼丟臉!
若水笑吟吟地瞧著他,看著他變來變去的臉色,肚子裡簡直要大笑出聲。
本來這第二題,她另有所想,可是既然這這拓跋小王爺來了,她就忍不住想狠狠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瞧不起東黎國人,那自己就讓他瞧瞧,東黎國比他聰明的人,多得是!
事情果然如她所想,那十幾名參加過百花宴的少年,有人聽懂了自己的暗示,能夠舉一反三,十幾人當中倒有六位答中了類似的答案。
果然是狠狠地鎮了這個拓跋小王爺一把。
拓跋小王爺再也呆不下去了,他都快被胸口的鬱結之氣憋炸了,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他娘的,你要不要這麼毒啊!曬得老子頭暈!
不行,老子要出去透透氣,再呆下去,老子非給憋死不可!
他霍地拔身而起,一言不發地大步奔到自己的坐騎前,一躍而上,身法瀟灑之極,那馬發出一聲嘶鳴,撒開四蹄,如飛般遠去。
他雖然驕傲自大,但這身出神入化的騎術,倒真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無雙,就連楚王都覺得自嘆弗如。
鄒太后滿眼讚許地看著若水。
這小姑娘真是聰明,這件事處理得真是恰到好處,不但給了那看不起人的拓跋小王爺一個教訓,還讓他發不出火,怪不到東黎國的頭上。
她越看越是喜歡,目光又看向老七。
這老七不聲不響地居然連闖二關,雖然她對自己的孫子有信心,但還是頗出意料。
就差最後一關了,老七,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啊,說什麼也不能讓這鮮花般的小姑娘插到別人家的牛糞上去,否則皇祖母可饒不了你。
像是有心靈感應般,楚王抬起來,正好和鄒太后的目光碰了個正著,楚王一瞬間就讀懂了鄒太后的目中之意,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皇祖母,您就放心吧,孫子要是娶不到柳姑娘為妻,孫兒這輩子就終身不娶!
呃?鄒太后也看懂了楚王眼中的話意。
終身不娶?那可萬萬不成!
她板起了臉,眼一瞪,微微搖頭。
楚王一樂,嚴肅地又點了點頭。
鄒太后這才放心,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等著看若水出下面一道考題。
「太后,娘娘,他,腿不好?」
鄒太后正端起茶杯,送到唇邊,忽然聽到耳邊一個腔調古怪的聲音響起,她一聽就知道是那南越公主,抬眼看她,只見她伸手指著台下坐在輪椅中的老七,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鄒太后微笑道:「嗯,是啊,他是哀家的孫子,小時候身體就不好,後來這雙腿更是病了,使不上勁,就不能走路了。不過,幸好遇到了柳姑娘這位神醫,施展妙手幫他醫治,估計用不了多少時日,他就能行走如常了。」邊說邊對台下的若水看去,暗暗感激。
這柳家小姑娘真是自己和老七的大恩人啊,不但救了自己,還救了老七!
「噢,他,好勇敢。」南越公主托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看向楚王。
勇敢?鄒太后嘀咕,再看了南越公主一眼。
她心裡登時「咯噔」一下,她可是老成了精的人,這南越公主心裡眼裡想的念的是什麼,她這下全看了出來,心中一驚,這南越國的公主是何時對老七生出了這般的心思!
這、這可該如何是好!
可轉念一想,她又放下了心,那南越國君的國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是想將南越公主配給樂大將軍為妻,她就算是生了別的心思,總也違抗不過聖旨去。
不過她卻不敢再在這南越公主面前誇讚自己的孫子了,只是裝作喝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南越公主後來再三把話題引到了楚王身上,她也只是裝聾作啞,把話題岔了開去。
第二關比過之後,只剩下了寥寥七人。
其中包括楚王和孟明俊,還有那文武雙全的宮子真。
若水的心砰砰狂跳,眼前的這七人,除了六人是參加過百花宴外,只有一名是平民選手中僅存的過關者。
若水忍不住偷眼相看,見那少年身材高瘦,體魄強健,眉粗鼻挺,頗有男子氣概。
難道是他?
她來不及多想,只見七人都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等著自己說出下一道考題。
若水輕輕拍了拍掌,小憐便回頭說道:「都拿上來。」
小桃帶著家丁們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一一搬了過來,然後眾人都手腳麻利地忙活起來,不一會兒,就在場地中央,搭起了一個小小的帳篷,然後又陸陸續續地搬了好些物事進去。
眾人都睜大眼睛詫異地瞧著,這柳大小姐是要鬧哪樣啊?
只見那些搬進帳篷的物事中,有鍋碗瓢盆,有油鹽醬醋,還有一隻紅泥小火爐和一大袋木炭。
眾人猜想,瞧這架勢,柳大小姐是要下廚做菜不成?
若水環視一圈,微笑道:「大伙兒猜得不錯,這最後一題,就是想請各位品嘗一下我做的四樣小菜。」
眾少年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當真是料想不到!這柳大小姐不但長得好,醫術好,能詩能畫,居然還能做得一手好菜!
這等賢惠之極的女子,當真是天下難尋啊。
自己竟然有幸能得嘗到柳大小姐親手做的菜,真是三生有幸,死也甘心!
好幾人臉上都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來。
若水說完,便緩步走入到帳篷之中,不再露面。
眾人都瞧得清楚,那帳篷搭好之後,所有人都退了出來,帳篷中空無一人,現在柳大小姐走了進去,這菜,定是她親手所做,半點虛假不得。
鄒太后面露微笑,轉頭對聖德帝說道:「皇帝,沒想到柳姑娘還有這般的手藝,下次可要讓她進宮來做幾道菜,給哀家嘗嘗。這丫頭這般聰明,做出來的菜味道定然是與眾不同。」
聖德帝拈鬚微笑,輕輕頷首。
侯公公在旁邊一臉的笑容附和道:「太后娘娘說得極是,這聰明人哪,不管做什麼都比別人要強好大一截呢。」
鄒太后笑吟吟地點了點頭。
南越公主卻滿臉的不服氣,心道,不就是做個菜麼,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會!我會烤這世上最好吃的羊腿,保管讓你們看了,一個個全都流口水!
要是、要是他能吃到自己親手烤的羊腿,該多好!
她揚起了睫毛,忍不住向那個讓自己心跳得異常歡快的男子看了過去。
楚王坐在輪椅中,表面上看一臉沉靜,實則他的心跳得比誰都快。
聽到若水說完最後一題的題目,他馬上就猜出了若水這最後一題的答案是什麼。
此題一出,現場唯有他一人才知曉答案。
過不了片刻功夫,自己就要以真面目出現在她面前了!
她……她會原諒自己嗎?
她……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會打?會罵?會不理人?
他的心竟然跳動得難以自己,全身的血都像要沸騰了,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微微發抖的雙手,沒在人前露出半點異常。
別人沒留意,青影可留意到了,自家王爺的衣袖一直在輕輕抖動,像是被春風拂過,只有他知道,自家王爺那是激動的……手抖!
沒想到一向冷靜自持,山崩不改顏色的自家王爺竟然會這樣!
不過他一點嘲笑的意思也沒有,因為就連他的心情都激動得難以自持。
王爺終於要和柳姑娘相認了。柳姑娘會不會原諒自家王爺呢?
唉,他可真替他們兩個著急!
等待的時間是煎熬的,楚王覺得自己像是在油鍋里煎烤一般的難受,時間像是過得很慢,可又像是過得飛快。
終於,帳篷的門帘挑起,若水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小桃,小憐。」
二人答應一聲,進了帳篷,很快又出來,對著等候在外的幾人福了福,說道:
「姑娘吩咐,四樣小菜皆己備好,請諸位公子蒙上雙眼品嘗,然後在紙上寫出食材的名字,四樣全對者,就可過關。」
少年們不由面面相覷。
要蒙眼品嘗啊?
原本信心十足的少年不由心中忐忑起來。
也有的少年心道,有趣,有趣!
但眾人無一反對,都紛紛點頭同意。
小桃和小憐取過絲帕,替眾人一一蒙住雙眼,然後進了帳篷,端了四樣菜餚出來。
少年們蒙住了眼睛,看不到是什麼菜餚,但聽得周圍不停地響起讚嘆之聲,眾人都贊道:「太漂亮了!」
越發地勾起了少年們的好奇之心。
鄒太后和聖德帝看了過去,也只覺眼前一亮。
四道菜,紅黃白綠,四種顏色鮮艷奪目。
小桃看著少年們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來,好容易才死死捂住了嘴巴。
她心想,小姐做的這幾菜啊,包管你們吃了一次,就永遠也忘不掉!
若水卻一直坐在帳篷中,沒有露面。
她現在太激動了,馬上就要見到小七了!
四道菜嘗過之後,誰是小七,馬上就要揭曉。
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地等在這裡,等著這個期待己久的謎底!
「眾位公子,一會我把菜餚一樣一樣地送給各位品嘗,請眾位公子嘗完之後,先不要說出菜名,等到四道菜全都嘗完之後,再寫在紙上,這樣可好?」小憐不疾不徐地說道,聲音很是悅耳,在這種場合,她的氣度明顯要高於小桃。
眾人一齊點頭。
「這是第一道菜。」小憐道,把那盤雪白的山藥片分別裝在小瓷碟里,和小桃兩人挨個送到少年們的手中,並在他們手中塞了一雙筷子。
有一名少年性子急,小碟剛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扒拉,往嘴巴里送去。
菜一入口,就見他的眉毛眼睛馬上皺成了一團,「哇」地一聲,全都吐了出來。
小憐冷冷瞥了他一眼,拋下兩個字:「淘汰!」
哼!姑娘親手做出來的菜,竟然敢吐出來,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那少年聽了,如蒙大赦,一把扯下眼中蒙的絲巾,落荒而逃。
媽呀!這柳大小姐做的菜,實在是……要人命啊!
這要是娶了她,天天吃她做的菜,自己還不沒幾天就得翹辮子啊!
萬萬不能娶啊!
第二名少年也是被酸得張不開嘴,只不過有了前面那人的前車之鑑,他沒敢吐,想咽又咽不下,那表情別提多難受了。
小桃鄙夷地看他一眼,才嘗了第一道菜就露出這般模樣,真沒出息!
不過後面幾人的表情總算讓她心裡舒服了一些。
那位宮子真宮公子,既沒皺眉頭也沒擰鼻子,更沒吐,菜一入口,他就整個囫圇咽了下去。
然後就是那孟明俊孟公子,小桃對他最有好感,孟明俊吃得很是斯文,那麼酸的山藥片進了嘴,他只是動了動眉梢,馬上就一臉平靜,還細細咀嚼了半天,慢慢品味,然後點了點頭。
最讓小桃感到奇怪的就是楚王殿下,他慢條斯理地把菜放入口中,嚼了幾嚼,臉上露出了笑容。
小桃就納悶了,這山藥片有多酸,她可是親自嘗過,這楚王殿下的舌頭究竟是什麼做的,吃到這麼酸的東西,不皺眉擠眼,反而笑得很是恬淡開心?難道他天生就愛吃酸的?
第二道是糖拌菠菜,剩下的六個人倒是誰也沒吐出來,全都吃下肚去。
前面三名少年表情古怪就別提了,那宮子真仍是一副英勇赴死的派頭,菜進了口,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孟明俊依然是細嚼慢咽,慢慢品嘗。楚王殿下還是面帶笑意,仿佛他吃的是這世上最好吃的美味佳肴。
第三道菜是苦瓜汁炒雞蛋。
小桃小憐把小碟子分給眾人後,小憐飛快地閃過一旁,然後就聽到「噗噗噗」的聲響。
小桃氣得差點跳起腳來罵娘!
小姐啊,有你這麼捉弄人的嗎?你給自己挑夫婿,找小七,為什麼倒霉的卻是我小桃啊!
她看著自己衣服上被眾人噴得到處都是的雞蛋屑,噁心得差點想吐了,大眼睛衝著三名少年一瞪,叫道:「淘汰!淘汰!淘汰!」
三名少年哪裡還等她說第二句話,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這柳大小姐給自己吃的是啥毒藥啊?苦得自己的嘴巴到現在都張不開來!
娘的,哪兒有水啊?老子要喝水!
那一口苦雞蛋含在嘴巴里,宮子真縱是再淡定,也無法保持臉部的平靜了,他現在的臉,和生了好幾年的老窩瓜一樣長。
吃下去?實在是難以下咽!
吐出來?呸!自己一個大老爺們,連這點苦也吃不下去嗎?沒得讓人笑話。
他努力抻了抻脖子,終於把嘴巴里的雞蛋咽了下去。
小桃看著他不停抽動著的臉部肌肉,幾乎都替他難受起來。
還是孟公子好啊,這麼苦的雞蛋,他還能嚼了嚼再咽下去。嗯,楚王殿下也不差,不但沒吐,還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小桃都想不明白,他是怎麼笑得出來的!
小桃一邊想著,一邊把第四道菜分給了場上僅剩下來的三個人。
她這次學乖了,送完之後,立馬跳得遠遠的,唯恐被噴了個滿臉花。
然後,並沒有人噴。
朝天椒拌西紅柿,幾乎是瞬間,三人額上的汗就下來了,三張白皙的臉全都漲得通紅一片。
小桃一臉同情地看著三人,想當我家小姐的夫婿,不容易啊!
她想起小七吃到這道菜的時候,辣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心中一動,悄悄看向三個人的耳朵。
好吧,看不出來,三個人六隻耳朵,全是紅的!
這等傷腦筋的事,還是讓自家小姐去猜吧。
反正誰是小七,馬上就會知道答案了。
小憐比較細心,端過三杯清水,送到三人的手中,三人像飲甘泉般的喝了個底朝天,這才稍微緩過勁來。
小桃替三人取下蒙眼的絲巾,送上來紙筆。
那宮子真二話不說,提起筆來,刷刷刷寫了幾個大字,然後往小桃手中一放,對著帳篷深深看了一眼,衣袖飄飄,居然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小桃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這、這是什麼人啊!
她看了眼手中的八個大字,更是氣得鼻子差點歪了,恨不得一把撕成兩半。
孟明俊提起筆來,努力回想自己品過的滋味,一字一字寫得極是認真,然後交給了小桃,靜靜等在一旁。
小桃收好二人的答案,然後看向楚王,這位楚王殿下吃的時候表情最為輕鬆,想必早就想好答案了吧。
哪知她看過去,卻發現楚王提著筆,停在半空,紙上竟然一字未寫。
小桃不由撇一下嘴,這楚王殿下看著一副聰明相,原來也和那宮子真一樣,四道菜啥也沒嘗出來啊。
她正想上前收走他面前的紙張,就見楚王深吸了口氣,落筆如飛,一揮而就。
楚王把答案折好,放在小桃手中,然後屏住了呼吸,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若水悄然坐在帳篷里,聽到身後腳步聲響,小桃走了進來,把三張寫著答案的紙放在她的手中。
「小姐,選吧。」小桃難得嚴肅起來,她一臉的緊張好奇,小七,當真會在這三個人當中嗎?
若水的手輕輕一顫,揚眸看了小桃一眼,眼中有一種小桃從來沒見過的緊張。
小桃心想,原來小姐也會緊張啊,看來這小七……在小姐的心中還真是重要!
若水鎮定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三張答案,嘴角勾起淺笑,露出小小梨渦:「就剩三人了?」她問道。
「不!剩了兩個!」小桃豎起兩根手指,想起那宮子真頭也不回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全是些不中用的!小姐你給他們吃的又不是毒藥,你沒看到他們一個個嚇得那樣兒!」
「哦?」若水笑了笑,就剩兩人了,小七,會留下來嗎?
深吸了口氣,若水緩緩打開最上面一張紙條,然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桃就覺得奇怪,小姐居然笑了?她湊過頭去一瞧,只見紙上寫了兩句話:
「味道古怪,無福消受。」
她氣得一歪鼻子,叫道:「小姐,你不用考慮他了,這是那個宮公子的,他把答案給了我之後,就拍拍屁股走掉了!」
若水輕笑一聲,不以為意地把紙條放在一邊。
這宮子真倒也不錯,敢於實話實說。
她又打開第二張,筆跡清雋舒捲,真是字如其人,就像他的為人一樣,性情高潔,不逐俗流,這定是那孟明俊孟公子的答案。
這張上面卻只寫了三道菜名,分別是山藥,菠菜,和朝天椒西紅柿,至於那苦瓜汁炒雞蛋,他卻沒有猜出來。
若水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放在一旁,然後拿起了最後一份答案。
「這張是楚王殿下的。」小桃緊張兮兮地補充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緊張個什麼勁。
若水的手輕輕一顫,緩緩打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四道菜的食材名稱,一樣不錯,字跡勁骨豐肌,渾然天成,正是小七的筆跡,在食材的下面,還寫著一句話:「酸甜苦辣,攜手與共。」
是他!
當真是他!
若水輕輕閉了閉眼,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心中就像一塊大石,砰然落地,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小姐,你怎麼了?」小桃擔憂地看著她,見她合上了雙眼,久久不說一句話。
若水沒有睜眼,輕輕擺了擺手,她現在心裡紛繁雜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需要好好的靜一靜,想一想。
小桃不敢打擾,偷偷看向若水手中的那份答案,一瞧之下,登時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楚王殿下就是小七!小七居然是楚王殿下!
怪不得小姐會這般吃驚,誰能想得到,小姐找來的貼身侍衛小七,竟然會是當今皇帝陛下的親生兒子……楚王!
小桃想起自己剛見到小七的時候,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態度,忽然覺得一陣後怕。
媽呀!這楚王殿下不會記恨我吧?他不會藉機報復吧?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後脖子,只覺得涼颼颼的,聽說這些皇帝的兒子們都是殺起人來從不眨眼的!那自己這顆腦袋瓜子還能保住嗎?
小姐,您可千萬要幫小桃說句好話啊!
她悄悄扯住了若水的衣袖,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家小姐。
若水毫無所覺,她正沉浸在自己錯綜混亂的思緒里。
若說她當真沒有一絲懷疑,那也是假的。
只是,她總是不願意相信,她喜歡的小七,那個冷血冷麵的黑衣殺手,他來去如風,他深情霸道,會是這樣一個顯赫高貴、讓萬人景仰的身份!
可現在,真相就擺在眼前。
小七就是楚王,楚王就是小七。
一個浪跡江湖的無名殺手,突然間變成了東黎國萬人矚目高貴無比的楚王殿下,讓她一時之間,只覺得茫然失措。
說不出是喜,是憂,是悲,是怨。
她怔怔地坐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做出了決定。
她從來不是缺乏勇氣的人,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她從來不會選擇逃避或是後退。
她和小七……和楚王之間,總要做一個了結!
若水緩緩睜開眼,抬手整理了一下鬢角散亂的髮絲,對小桃輕輕一笑,笑容溫柔如水。
「小桃,你猜到了嗎?小七他……」她輕輕咬了下嘴唇,終於慢慢說了出來:「就是楚王殿下。」
小桃怔然望著若水,小姐笑得很甜蜜,也很溫柔,可不知為什麼,她卻覺得心頭驟然升起了一絲涼意。
「嗯,小桃知道了。」她低聲說道,擔憂地看著若水。
「小桃,你還記得嗎?我當初和小七……不,和楚王殿下私訂終身的時候,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若水又是甜甜一笑,笑得小桃毛骨悚然。
「什麼話啊?」她可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你說,他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他這樣的身份,怎麼能配得上我這個相府的大小姐?現在,你知道他是楚王殿下了,他的身份比我更為尊貴百倍,你現在還會說,他……配不上我嗎?」若水瞅著小桃,目光幽幽,仿佛閃爍著點點星光。
小桃一下子想了起來,她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心中後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糟糕!自己當時對小七說的那些話,足夠讓他砍掉自己十七八顆腦袋的!
可是,我、我還不想死啊!
小桃眼圈兒一紅,差點哭了出來,眼淚汪汪地看著若水,「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小桃啊!千萬別讓楚王殿下砍了我的腦袋,我、我可只有一顆腦袋,砍下來就沒有了。我、我還想服侍小姐你一輩子啊。」
若水愣了一下,她怎麼也想不到小桃那顆榆木腦袋會轉到那兒去,好笑又好氣地瞪她一眼,笑罵道:「傻丫頭!你想哪兒去啦!他不會要你的腦袋的!你當他和你一樣,是個蠢的不成!」
她想起自己被他騙了這麼久,恨得咬了咬牙,他不是個蠢的,自己才是個蠢的!
竟然被他瞞了這麼長時間沒看出半點破綻!
「小桃,出去宣布結果吧,這第三道題,楚王殿下全部答對。他……就是我柳若水選中的夫婿!」若水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道。
小桃答應了一聲,正要出去,忽被若水叫住。
「小桃,我的頭髮亂了,你叫小憐進來,幫我梳梳頭。」
「是,小姐,要不我幫你梳吧?」小桃轉過身來。
「你沒小憐的手巧,去吧,先叫小憐進來幫我梳頭,然後再請楚王殿下進來,我有話要和他說。」若水輕輕一笑,對她揮了揮手。
小桃答應了,見若水沒有別的吩咐,便掀起門帘,出了帳篷。
她先叫小憐進去幫若水梳妝,然後走到等了許久的楚王和孟明俊面前,她現在對楚王真是又氣又怕,既氣他騙了小姐這麼久,又怕他發起怒來要了自己的腦袋。
「楚、楚王殿下,孟公子,我家小姐說,楚王殿下三題全中,是、是我家小姐選中的夫婿。」她結結巴巴地說完,馬上往後面縮了縮脖子,生怕這楚王殿下臨時起意,打起自己脖子上這顆腦袋的主意來。
侯公公一直守在一旁,聽了小桃的這句話,喜得嘴巴都快咧到了後腦勺,他喜滋滋地說了一聲:「哎喲喂,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咱家這就去稟報太后娘娘。」說完,樂顛顛地向鄒太后和聖德帝報喜去了。
楚王早把若水和小桃在帳篷中說的話聽得一句不漏,對這個結果絲毫不覺得意外。孟明俊卻很是失意,他悵然地嘆了口氣,忽然開口道:「小桃姑娘,我可以看一下楚王殿下的答案嗎?明俊雖然輸了,也想輸得心服口服。」
小桃看了他一眼,對這溫文爾雅的孟公子極有好感,點了點頭,把楚王的答案遞給了他。
孟明俊看完,對著楚王長長一揖,正色道:「楚王殿下,明俊服輸。以後,請殿下一定……好好待她!」
楚王眸光深深,對他緩緩點頭,孟明俊再不多言,轉過身,白衫飄飄,瀟灑遠去。
現在就剩了楚王殿下和他那個沒什麼表情的灰衣侍衛在眼前,小桃膽怯地看了楚王一眼,唯恐他找自己算賬,卻發現他唇邊雖然含笑,笑容中卻有著淡淡的苦意。
她登時放下心來,只要他不發怒,她就不怕。
小桃鼓了鼓勇氣,上前一步,對楚王道:「楚王殿下,小姐說,請您進去,她有話想和您說。」
楚王點了點頭,目光沉沉地看向帳篷門口,心中雖然千想萬想,卻一時提不起勇氣去面對她。
她方才在帳篷里和小桃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她說這些話,究竟是怪他?還是不怪他啊?
她為何要好端端地提起那些狗屁不如的身份啊、地位啊、尊榮啊的做什麼?還好巧不巧地提到兩人私訂終身的事?她這個鬼丫頭的鬼心眼裡究竟想了些什麼啊啊啊!
楚王想破了頭皮也想不明白若水究竟要鬧哪樣,他急得想撓牆!
她就這麼叫自己進去,是什麼個意思?她要和自己一刀兩斷?還是她決定原諒自己,和自己重新開始?
他緩緩從輪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帳篷門口,深吸一口氣,終於下了決心,不管她是否會原諒自己,他都要面對這一關,就算她不原諒自己,他也一定會讓她原諒!
楚王抬起手,觸到了門帘,輕輕掀起,突然聽到帳篷里「啊」地傳出來一聲輕呼,聲音不大,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發出來的,但他是何等的耳力,一聽就分辨出來,這聲輕呼,正是若水的聲音!
楚王渾身一抖,想都不想地就沖了進去,一看到門裡面的情景,登時全身如同墮入萬丈冰窖,又如同掉進了地底深淵,更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了頭頂,瞬間呆在了那裡。
他一眼就看到了若水,她的臉正對著門口,一雙秋水明眸睜得大大的,直視著他,嘴巴卻被身後那人死死捂住,站在她身後的卻是自己送給她的奴婢小憐,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上如今滿是猙獰的笑意,她在對著他笑!
笑容惡毒又得意!
她一隻手按在了若水的嘴上,不讓她呼叫出聲,而另一隻手,正握住一把匕首的柄上,而那柄匕首,就像毒蛇的利齒,深深地插在了若水的胸前,直沒至柄!
血!
鮮紅濃稠的血,順著匕首兩側的血槽流了下來,瞬間染紅了若水胸前的衣襟,也瞬間染紅了楚王的眼。
他狂吼一聲,目呲欲裂,向小憐怒撲而去,小憐早在他發呆的時候就有了準備,脫手鬆開匕首的刃柄,把若水向他身前用力一推,楚王想都不想地一把抱住,小憐趁機掀開帳篷的後圍,逃了出去。
青影在帳外聽得楚王的吼聲,知道發生了巨變,一閃而入,見到楚王抱著渾身是血的若水,一下子驚呆了。
楚王咬牙切齒地指著兀自晃動不休的篷布,怒叫一聲:「追上去!小憐,殺了她!」
青影不等楚王再說第二句,灰色身影一閃,已經從帳底鑽了出去。
「你……你是誰?」被他抱在懷裡的若水身子輕輕一動,聲音細弱無力,卻像一把刀子般,絞得他心中巨痛。
「是我……小七,你的小七。」楚王眼中酸澀,不知何時已經淚盈滿眶,瞧出來模糊一片,他已經看不清她的臉,看不清她眼中滿含的柔情。
可是,他不需要瞧,他也深深地明白,那柄匕首正插在她心口的位置,又流了那麼多的血,就算是大羅金仙恐怕也救不回她了。
那個小憐……她、她!
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是她!他買來送給她的奴婢,竟然變成了奪走她性命的修羅!
這等於是,他……親手害了她!
剎那間,他痛悔莫及!
但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後悔,他只覺得抱在懷中的身子正一點點的變冷,她的生命力正在飛快地流逝,不!他不要她死!絕不要!
他抬起右掌,準備按住她的背心給她輸送內力,忽然手掌一軟,已經被她冰冷帶血的素手握住,她的手冰涼徹骨,讓他全身一顫。
「小七……」她那雙清澈無比的眸子看向他,白玉般的臉頰沾染了一道血痕,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他緊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在,我在這兒!」
她輕輕牽了下嘴角,想笑,卻忽然沒了力氣,手臂一軟,軟軟地垂了下來,嚇得他心頭猛然一跳,抓住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沉聲道:「你沒事,你會沒事的!」
「嗯。」她輕輕閉了閉眼,神情柔媚,卻又嚇得他的心一陣猛跳,以為她閉上眼再也睜不開了,好在她只是輕輕閉了閉,很快又睜了開來,「小七,我不想死。」她輕聲道。
「你不會死!有我在,說什麼我也不讓你死!」他用力說道,可是心中卻傷痛難忍,臉頰上一燙,忍了許久的熱淚終於奪眶而出。
「別哭,小七,你別哭。」見他流淚,她的指尖在他掌心中一顫,想要去為他撫去淚痕,「我不死,我真的不會死。」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聽得他的心都要裂了開來。
「小七,我捨不得,剛剛和你相認,就、就……」她突然一口氣吸不上來,大聲咳了起來,他慌忙去拍撫她的後背,卻又不敢用力,猛地里只見她一張嘴,一口鮮血直噴出來,濺滿了他胸前的衣襟。
「你別說話,一個字兒也別說,我馬上去找太醫,我去找穀神醫,他一定會救活你!小桃!小桃!」楚王緊緊擁住她,只見她的臉越來越蒼白,原本清亮無比的眸子正慢慢失去了光采,只覺得自己的心都不會跳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她要是死了,自己也不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他吼了兩聲,都沒看到小桃的影子,氣得他真想一刀砍下那個笨丫頭的腦袋!該死的,死小桃,這關鍵的時刻你死哪去了!
「小七,別、別離開我!我……我好冷。」她在他懷裡微微發抖,他忍不住把臉緊緊貼在她的臉上,喉頭哽得說不出話來。
「我抱著你,還冷嗎?」他的嗓音暗啞,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不、不冷了。」她卻仿佛聽明白了,「小七,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你永遠也不會死!」他雙臂一緊,生怕自己一鬆勁,她就真的從自己懷裡悄失了。
「人,沒有不會死的。」她似乎是嘲諷地笑了笑,努力吸了口氣,緩緩地道:「小七,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她的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
他猛地抬起頭來,眼睛冒著火一般看著她,她那雙曾經比天上的星星更閃亮的美麗眼睛正在慢慢合攏,眸光渙散,嘴唇微微開闔,卻再也聽不到一個字。
他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眼前白茫茫一片,身子更像是飄在了空中,大滴大滴的眼淚滾了下來,一顆一顆,像珍珠般滾落在她蒼白如紙的臉龐上,洗淨了她臉上沾染的血污,露出她純潔無瑕的玉膚。
她靜靜地闔著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般。
那麼平靜……又那麼美麗……
死了……她死了……
最愛最愛的姑娘……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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