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惱得挑高了雙眉,惡狠狠地瞪著若水。
這鬼丫頭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她就是有這個本事,一把就抓住他的弱點,把他拿得死死的。
好罷!說就說,反正這個秘密他也隱藏不了多久,遲早總是會被她知道。
「我答應你了。」墨白低沉著嗓子說道。
這第二個條件,他答應得真是艱難無比。
該死的,她的條件一個比一個更苛刻,墨白簡直不敢聽她的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因為他真的害怕自己做不到!
「說吧,你的第三個條件是什麼?」墨白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嘴唇,提心弔膽地等待著。
「我的第三個條件麼……」若水輕啟薄唇,沉吟著。
墨白的心吊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難受!
「暫時我還沒想到,什麼時候等我想到了,我再告訴你。」
「什麼什麼?」墨白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圓了。
她的這一手還真夠狠!
她故意不說這第三個條件是什麼,就像是在笨驢子的鼻子前面吊著一根胡蘿蔔,騙得那驢子一股勁地轉圈圈,等到驢子拉完了磨,她再把那個胡蘿蔔丟得遠遠的,讓笨驢子永遠也吃不到。
她的這第三個條件就是那根胡蘿蔔。
而他墨白,就是那頭笨驢子!
墨白氣得直翻白眼,她是拿他當傻子耍啊。
他正準備義正辭言地拒絕,就聽到若水的聲音悠悠響了起來。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前面兩個條件也隨之作廢,現在,你可以一、二……」
她話未說完,墨白已經打斷了她,惡聲惡氣地接了下去:「一、二、三,向後轉,是嗎?滾他丫的蛋,老子偏偏不走!不就是三個條件嗎?好,我通通答應你了!」
墨白惡狠狠地磨了磨牙,目露凶光,逼近了若水。
「我告訴你,這三個條件我是答應你了,但是除了這三個條件,你說的其他話,我聽不聽,做不做,要看本大爺的心情,樂意不樂意!」
他想起十三皇子答應自己留下來的條件,心情突然就那麼那麼地不爽。
他墨白幾時淪落到這種低三下四的地步了。
他堂堂的天下第一高手,上趕著給人家當保鏢,人家還不樂意要,還要他左答應一個條件,右答應一個條件,就差沒讓他簽個賣身契,進府當奴才了!
事實上,他現在和當奴才有什麼兩樣!
這鬼丫頭的三個條件讓他的頭都要大了,還有那個鬼王爺,居然讓自己事事聽她的吩咐,她要打左臉,自己就不能送右臉,她要打大腿,自己就不能蹶屁股……
真他娘的憋屈啊!
他墨白想要完成個心愿,咋就那麼的難!
「好!」若水爽快地點了頭。
她答應實在太痛快,墨白反而疑惑了,他眯了眯眼,看向若水,重複了一遍。
「你聽清楚我剛才說什麼了?我說,你以後的吩咐,我愛聽不聽!」
他可是一個愛自由的人。
「聽清楚了,我的年紀還不大,耳朵沒聾。」若水笑了,眼睛眯眯得像只小狐狸,墨白怎麼看怎麼覺得她是在算計自己。
他心裡頭升起了不妙的感覺。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若水的聲音悠揚地響起來。
「我的條件就三個,你都答允了。但是我好像聽說,你還答應了十三王爺一個條件,是不是啊?」若水笑吟吟的,終於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墨白一聽,頭一下子就炸了。
該死的臭丫頭!
他墨白早就知道這丫頭是塊最難啃的骨頭。
果然如此!
她早就打聽到十三皇子答允讓自己留下來的條件,卻故作不知,佯裝生氣趕自己走的樣子,逼得自己不得不又答應了她三個苛刻之極的條件。
事實上就算他不答應她的條件,她也絕不可能趕他離開。
這天底下上哪兒找像他這樣武功高強,又事事聽她吩咐的人啊!
她又不傻。
傻的是自己!
墨白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原來自己又鑽進了這鬼丫頭布下來的套子裡。
那十三皇子給自己脖子上套了個套兒,誰知道這丫頭比那個鬼王爺還要狠,一下子就給自己上了三個套兒!
這四個條件,就像是四個緊箍咒兒,勒得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完了完了!
他墨白從今以後,再也沒有幸福自由可言了!
墨白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天空都暗了。
「是不是啊,小白?」
就在墨白覺得人生了無生趣的時候,若水又笑眯眯地湊上前,好死不死地追問了一句。
這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墨白徹底地炸毛了。
他頭頂上就像是點了線的火藥桶,火氣騰騰地往上冒,突然爆發出來。
「啊……」他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叫聲,猛地拔地而起,像個炮彈一樣沖天而起。
只聽得一聲巨響,屋片瓦礫紛紛落下,一縷明亮的陽光照射下來。
房頂已經被墨白穿了一個大洞,而他的人已經從那個破洞穿了出去,整個人都消失不見。
院子裡的守衛們聽到這樣的異動,都是變了顏色,紛紛從藏身之處探出頭來,只見一條人影像飛一樣,從太子妃的房頂上一閃而過,隨後不見。
眾人盡皆大驚,叫道:「刺客,有刺客!」
侍衛們得了十三皇子的嚴令,不敢進入內宅,只好全都瞪著小杏。
小杏嚇得臉都白了,腿肚子直哆嗦,好不容易才挪動著麵條一樣的雙腿,走到門前,伸手扣了扣房門。
只聽得裡面若水的聲音好整以瑕地傳了出來。
「進來。」
太子妃還活著!
小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腿也有勁了,身子也不哆嗦了。
她推門而入。
只見一道陽光從頭頂直射而下,照得房間裡亮堂堂的。
而若水就好端端地站在光柱下,整個人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像是一個發光體般,吸引得她轉不開眼珠子。
「姑娘,你沒事啊!太好了,剛才可嚇死奴婢了。」小杏拍拍胸口,到現在她的心還怦怦跳得厲害。
「咦,那個墨白呢?怎麼不見了?」
她剛才一直連眼睛都沒眨地盯著房門看,沒看到那個墨白出來啊?
「墨白啊,他覺得這房子太悶,就把房頂上穿了個洞,跳出去了。你去告訴王爺,墨白他弄壞了我的房頂,罰他幫我修好它,如果在日落之前他還沒修好的話,就讓他再也別回來了。」
若水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哼,竟然敢打破姑娘的房頂,活該受罰!」小杏看著頭頂上的破洞,氣憤憤地一跺腳,去前院稟告十三皇子去了。
等到若水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將滿院的各色菊花一朵一朵地欣賞了個遍,她才慢慢舉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遠遠地,她就看到她的屋子頂上蹲了一個人。
雖然看不清楚面目,但是那身形舉止,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正是墨白。
他身上那件纖塵不染的白衣已經變得灰撲撲的,沾滿了泥灰,頭髮上臉上也全是泥土,要不是若水對他的身形實在太熟悉,還真的認不出來。
墨白的臉拉得比苦瓜還長還難看,笨手笨腳地,正在抹泥巴,鋪瓦片。
他從小到大,幾時幹過這樣的活計!
他的這一雙手,從來乾的都是快意恩仇的行當,就算是要他在眨下眼的功夫,砍掉十七八個腦袋,他也能幹得毫不含糊,乾淨利落。
可是修補屋頂……
這種泥瓦匠的活計他是真沒做過,不但沒做過,他就連看,都沒看過別人是咋做的。
所以他接過管家陶衛遞給他的一個大桶和看到地上堆著的一大疊琉璃瓦片的時候,他徹底傻了眼。
陶衛並沒有因為他第一高手的身份,對他有絲毫的客氣。
他吩咐他辦事的口氣就像吩咐府里的所有下人們一個樣,趾高氣昂的。
「拿著這些個東西,去把太子妃的屋頂補好,要和原來的一模一樣。太子妃吩咐了,如果你天黑之前沒補好,以後就別再出現在她眼前了。」
墨白的鼻子差點都氣歪了。
他惡狠狠地瞪著陶衛。
他算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就是十三皇子身邊的一條狗,居然敢這樣盛氣凌人地和他講話?
他知不知道他墨白是什麼人?
他動動小指頭,就能把他的腦袋戳上十七八個窟窿眼兒!
該死的!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他正準備給這個不長眼珠子的管家狗一個教訓。
陶衛卻正眼也不看他,把大木桶往他懷裡一塞,指了指天上的太陽,丟下一句:「天黑之前!」
他就背著雙手,施施然地離開了。
墨白目瞪口呆地捧著那個粗糙的大木頭桶,上下左右打量了半天。
終於認命地嘆了口氣。
可是,誰能告訴他,這個爛木頭桶是幹嘛用的麼?
他很想找個人問一問,可是府里的人個個都知道他的殺手身份,看到他就跟看到閻王爺一樣,躲得那叫一個快。
墨白在府里轉悠了大半天,眼瞅著太陽一點一點偏向西斜,他還是一籌莫展,鬱悶得差點撞牆。
就在這個時候,還是一位打掃馬房的老馬夫看他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實在可憐,偷偷指點了他一下。
老馬夫告訴他,讓他去牆跟下挖了些粘土,用水和成了濕泥,然後將琉璃瓦一片片的鋪好。
原來這麼簡單!
墨白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開工。
這麼簡單的活計,他墨白還不是手到擒來麼?何須天黑之前,不用半個時辰,他就會把這屋頂修補得又整齊又漂亮,比沒破之前還要好。
可真的一幹上手,墨白才知道,這個看起來簡單的活,一點也不簡單。
他的粘土濕泥不是抹得厚了,就是抹得薄了,那琉璃瓦更是滑不溜手,讓他一不留神就打碎了好幾塊。
陶衛聽到了聲響,不知道從哪裡探出腦袋來,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他。
這琉璃瓦每一片都價值千金,他砸碎多少,就要賠多少。
嘁!墨白不屑地翻翻白眼,不就是銀子嘛,他墨白有得是!幾個破瓦片他還賠得起。
於是他大咧咧地讓陶衛報上價來。
等到陶衛屈起手指算了半天,終於告訴他一個數目的時候,就連財大氣粗的墨白都抽了口冷氣。
這麼多!
就這幾個破瓦片竟然值這麼多銀子?這管家狗該不會是在坑他吧!
可是陶衛慢條斯理地從懷裡取出來一個賬本,翻到某一頁,指著裡面的一條購入信息給他看,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記載著這些琉璃瓦的身價銀子。
墨白一下子就閉上了嘴巴,眼角開始不停地抽起筋來。
疼啊!真疼!
他肉疼得厲害!
就這幾個破瓦片,他居然就要賠進去他這十幾年來靠著刀頭上舔血拼著性命賺回來的全部身家。
他的心在滴著血。
手上的動作卻不知不覺地變輕了。
他開始格外的當心,拿起每片琉璃瓦的時候就像捧著祖宗一樣的小心翼翼。
他再也砸不起任何一塊瓦片了。
只要再碎上一塊,他就算是一輩子賣身給人家當奴才也還不起了。
等到他終於將屋頂上的破洞修補得完完整整的時候,太陽剛剛好沒入了地平線之下。
遙遠的西邊天空依然遍布著紅霞,就像是盛開的楓林如火如荼。
墨白擦去了額頭上沁出來的汗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仰面朝天躺在屋頂上,枕著雙臂看著晚霞滿天。
生平頭一次,他嘗到了勞動後帶來的滿足感。
躺在他自己親手一片一片鋪好的琉璃瓦片上,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
現在要是再讓他用腦袋撞破屋頂,他是打死也不幹了。
因為他捨不得。
這一片屋頂是他親手鋪好的,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又怎麼捨得去再次破壞!
如果有人敢撞破他辛辛苦苦鋪好的琉璃瓦,他非衝上去和那人拼命。
想到這裡,墨白忽然若有所思,一瞬間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墨白,墨白!」清脆的呼喚聲從院子裡傳來。
墨白很不爽地臉色一沉。
誰這樣大膽,竟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喊他墨白的大名。
江湖上的人提到他名字的時候,誰人不是恭恭敬敬地稱呼上一聲「墨大俠」!
而且一聽聲音,他就知道,是若水身邊那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名叫小杏的。
「做什麼?」他從房頂上跳了下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落在小杏的身後,粗聲粗氣地道。
叫魂麼叫!
他出現得無聲無息,小杏差點被他嚇破了膽子,猛地打了個哆嗦,回過頭來,看到是墨白,「啊」地尖叫了一聲,瞬間白了臉,轉身就跑。
墨白更不滿了。
他有這麼可怕嗎?
個個見了他都跟見了鬼似的。
「我長得很醜?」他一伸手,抓住了小杏的手腕子。
「不、不、不醜。」小杏用力掙了一下,可手腕上就像套了個大鐵箍,動彈不得。
她更怕了,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不知道墨白要怎樣來折磨她。
「那你跑什麼!怕我會吃了你?還是怕我……殺了你?」
墨白突然湊近了小杏,做出嚇人的表情,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小杏的呼吸都差點停止了,緊緊閉上眼睛一個勁顫聲叫:「別、別殺我,別、別吃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身子抖得像篩糠,淚水從緊閉著的眼帘里不停地往下流。
要不是墨白抓住她的手腕,她早就癱倒在地上變成一灘爛泥了。
「嘁!真是個沒出息的小丫頭!」墨白沒好氣地一鬆手,放開了她的手腕。
小杏一屁股坐在地上,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腔子了。
這一整個下午,她聽了滿耳朵關於墨白的傳聞。
不管走到哪兒,所有人都在談論墨白的事,說他殺人如麻,殺人不眨眼,還是個辣手摧花的採花大盜,還去偷別人家的小孩子,煮熟了來吃……
各種各樣,五花八門,說的人是口沫橫飛,聽的人是膽顫心驚。
小杏越聽越害怕,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世上還會有這樣可怕的人!
這、這還算是人嗎?比鬼怪故事裡講的地獄魔鬼還要可怕。
老天哪!王爺怎麼會把這樣可怕的一個傢伙放在太子妃的身邊,這是分分鐘要吃人的節奏哇。
她趕緊跑回後院宅子裡去找若水,把聽到的關於墨白的傳說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一個字也沒漏。
她希望若水知道墨白的真面目之後,出面去找王爺,將這個殺人又吃人的惡魔趕出去。
他連小孩子的肉都吃,簡直已經壞成渣了!
所幸的是太子妃聽了她的描述之後,馬上就吩咐她來找墨白。
太子妃一定是要把墨白趕出去,一定是這樣。
小杏滿眼放光,興沖沖地跑出來叫墨白,等到發現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對方是一個吃人魔鬼啊,她居然和一個吃人魔鬼靠得這麼近,他還露出了森森的白牙,完了,她要被這個惡鬼吃進肚裡去了。
她哭得眼淚鼻涕糊成了一團,那模樣要多醜有多醜。
墨白一臉嫌惡地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別哭了,哭起來這麼丑,看著就倒胃口!」
他發現自己一說完,小杏哭得倒更厲害了,而且哭的樣子更丑了。
小杏一邊哭,一邊想,原來自己哭起來的醜樣會讓這個惡鬼倒胃口,太好了!
自己就使勁地哭,不停地哭,哭到他完全打消吃了自己的念頭。
墨白看到小杏的眼淚像發洪水一樣,無止無息,終於不耐煩了。
他猛地一聲厲喝:「你再敢掉一滴眼淚,我馬上就把你吃掉!」
這一聲太有效了,小杏馬上就收住了眼淚,果然一滴眼淚也沒有了,眼神中全是大大的恐懼。
「說,找我什麼事!」見她終於不哭了,墨白馬上開口問道。
他這人什麼都不怕,就是怕看到女人哭。
女人一哭,他就覺得身上像是多了無數的毛蟲子,難受。
他不會勸也不會哄,聽起來又鬧心,他平時最喜歡的做法就是躲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可是現在他不能躲,因為這個愛哭的小丫頭是服侍若水的。
「姑娘、姑娘有事要找你。」小杏見他開口,就是一哆嗦,緊緊閉上了眼不敢看他,顫聲說道。
「是嗎?她要見我?」墨白心頭一喜。
小杏閉著眼使勁點了點頭。
希望太子妃能夠制服這個惡鬼,然後把他趕走,她真希望自己一輩子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可怕的惡鬼了。
墨白掉頭就走。
走出兩步,他又倏地回過頭來,對著小杏惡狠狠地道:「喂,小丫頭,下次見到我,你要是再敢閉上眼睛,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當點心!」
說完,他就如願以償地看到小杏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而且睜得大大的,眨都不敢眨。
「嘿嘿!」他得意地一笑,看到小杏扁著嘴巴,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樣子,心裡頭說不出的痛快。
雖然這樣嚇唬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實在是很沒出息,但是他卻覺得很爽!
他終於在小杏的身上找回了屬於他墨白的尊嚴,找回了他的自信和驕傲。
他轉過身,大步而去。
墨白找到若水的時候,發現她正站在自己修補好的屋子裡,仰著頭看著房頂,目不轉睛,甚至連聽到他的到來都沒有看他。
枉費他故意加重了腳步聲,卻沒有得到她的一眼回顧。
墨白心裡有些不忿,也有些竊喜。
他也像她一樣,仰起臉來瞧著自己的傑作。
不得不說,他這一撞還真是撞得恰到好處。
撞破的是一個圓圓的洞。
而陶管家拿給他用來修補屋頂的,是幾近透明的琉璃瓦,平整地鋪在那個圓洞之上,就像是一塊透明的水晶,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只見湛藍色的夜空裡,灑滿了一顆顆閃爍的小星星,晶瑩璀璨。
「美,真美啊!」
墨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讚美聲。
他對自己的手藝頗為沾沾自喜。
要不是他下午的時候撞破了屋頂,又親手打造了這樣一個透明的屋頂,她又怎麼可能欣賞到這樣美麗的星空!
他墨白果然就是一個天才!
墨白看向若水,等著她也和自己一樣,被這樣夢幻般的景色所迷,發出由衷的讚美之聲。
若水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就那樣仰著頭,看著頭頂的星空,思緒一下了飄到了好遠,好遠……
曾經,在一片廣袤的星空下,她和小七躺在柔軟的草地上,並肩看著天上的繁星。
她感嘆著星空的美麗,小七突然撐起胳膊,看著她,認真地告訴她,有朝一日,他將親手為她打造一座水晶宮,讓她一睜眼,就能看到天上的繁星閃爍。
她笑著,搖頭拒絕。
水晶宮!
那只是她心底的一個夢而己,她又不是童話里的公主,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出現水晶宮的。
她知道小七是認真的,也知道他一向是說到做到。
可是建造一座水晶宮殿,又豈是說說那樣容易。
曾經有泰王為他心愛的女人建造了一座泰姬陵,雖然在後世傳為美談,更是成為無數中外遊客前去旅遊觀光的聖地,可在當時,那樣建費巨資,勞民傷財的做法,卻讓建陵的工匠們受到了無窮無盡的痛苦折磨,更不知道有多少工匠們因此失去了生命。
她絕對不會容許小七做出這種瘋狂又荒謬的事情。
可若水沒想到的是,小七沒有做到的事,十三皇子卻替他做到了。
她現在就仿佛置身在水晶宮中,抬起頭,就能看到璀璨的星空。
星星點點的光芒閃耀,像是無數螢火蟲飛翔在空中。
美,真的很美。
她聽到了墨白髮自肺腑的讚美聲,她也知道這一片琉璃瓦是墨白親手一片一片貼上去的。
但……若水更清楚的知道,授意陶管家用琉璃瓦修補屋頂的那個人,不是小七,不是墨白,而是十三皇子。
他還真是用心良苦。
也真難為他能想到這樣精妙的點子。
幾片琉璃瓦,就能打造出水晶宮一樣的夢幻效果,若水由衷的佩服。
「喂,你倒是說句話,喜歡我為你鋪好的房頂嗎?」
墨白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若水片言隻語的讚美,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詢問。
若水的脖子仰得發酸,她的心裡也微微一酸,看到這樣的星空,她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小七。
小七啊小七,此時此刻,你是否也在像我一樣,在仰望星空,看著同一顆星星呢?
今夜的獵戶座和大熊星座看得格外清楚,那傳說中的牛郎和織女星交相輝映,比哪個夜晚都來得清晰。
若水記得,她曾經指著那兩顆星星,給小七講了牛郎織女的故事。
小七聽完之後,握著她的手,緊緊地,很久都沒有放開。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是他用行動表示了一切。
他是在告訴她,他和她之間絕對不會出現那道銀河,絕不會像牛郎和織女那樣不幸,只能一年相逢一面。
他們會永遠永遠也不分開!
想到這兒,若水不由苦笑。
世事難料!
當時的她也曾經篤信,她和小七永遠沒有像牛郎織女的那一天。
可現在,她和小七之間,終於劃上了一條寬寬的銀河。
隔河相望。
牛郎和織女尚且有七夕喜鵲搭橋團聚的一天,她要等到何時,才能和小七重聚呢?
「喂!鬼丫頭,你是聾了嗎?」
墨白連說了好幾句,若水都在出神沒有聽到,墨白不由氣結。
只有她才敢如此忽視自己,當自己沒有半點存在感。
「小杏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如果沒事,本大爺就走了,本大爺忙得很,沒空陪你這鬼丫頭看星星!」
墨白興沖沖而來,卻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由得滿腹怨氣。
若水這才意識到墨白的存在。
她收回眼光,看向墨白,不禁吃了一驚,隨後就嘴角一抿,微笑起來。
「墨白,你是剛從糞坑裡爬出來的嗎?」
他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漂亮白皙的臉龐黑一塊黃一塊的全是幹了的泥巴,活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什麼意思?你是嫌我臭?」墨白看到她嘴角揶揄的笑,忍不住抬起胳膊聞了聞,登時被自己熏得皺起了眉頭。
好臭!怎麼會這麼臭!
對了,他做完泥瓦芹之後,居然忘了去洗澡。
他條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只覺得坑坑窪窪的凹凸不平,更是嚇了一跳。
不會吧!
他只不過是做了一下午的泥瓦匠,怎麼會無聲無息地毀了容?
「鏡子,鏡子呢!」他想起若水那面神奇的古鏡,不管不顧地衝進內室。
裡面點著明晃晃的蠟燭,他一眼就看到在梳妝檯上擺著的古鏡,馬上箭一般沖了過去。
一眼!
只瞧了一眼!
墨白就差點被鏡子裡的自己丑哭了。
那個有著黑亮順滑的發,邪魅橫生的眉眼,纖塵不染的白袍,還有那翩然出塵的風姿的自己,去哪兒了?
老天哪,鏡子裡的那個怪物,頂著一頭亂蓬蓬的草,臉上糊滿了泥,衣服變成了屎黃色,整個人像是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叫化子,是自己嗎?
難怪小杏看到自己就像是見到了鬼。
就連他自己看到,都嚇得心頭一突。
該死的,自己這副醜樣子,居然全被那鬼丫頭看在了眼裡。
從今往後,他墨白在這鬼丫頭面前還能抬得起頭來嗎?
墨白只覺得臉頰發燒,燙得都可以在上面烙煎餅了。
「我、我去洗澡!」
他只丟下這句話,就像被火燒了屁股的猴子一樣,推開窗子就跳了出去。
若水看到他那狼狽而逃的模樣,忍不住格格笑出了聲。
「什麼事這麼好笑,說給本王聽聽,成不成?」
隨著低沉悅耳的話聲落地,十三皇子輕袍緩帶,邁步走了出來。
「舅舅!」若水揚眸,對他盈盈施了一禮。
十三皇子見她臉上微現紅暈,笑意尚未從她的眼角眉梢褪去,不由也是一笑,心情跟著愉悅起來。
「喜歡嗎?」他的視線微微上揚,看向頭頂的琉璃星空。
不錯,這效果和他想要的一模一樣。
這個墨白果然是個人才。
「喜歡,多謝舅舅為我費了這樣的心思。」若水誠心誠意地道。
十三皇子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薄唇微抿,輕輕一笑。
若水這才留意,自己住的這間房,竟然已經煥然一新。
她先前在園子裡賞花,進房之後,一眼就被房頂的琉璃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然沒注意到房間裡面已經變了樣子。
「舅舅,為什麼要弄成這樣?」若水驚訝了。
她的腳下,鋪著一整塊厚厚的長毛地毯,每踩一步,都軟綿綿的像是踩在雲朵里。
椅子上多了幾層又暖又厚的坐墊,床上堆著好幾床大紅錦被,就連門帘都換上了不繡風的羽緞風簾。
在房間的角落裡,還擺放著兩個小巧精緻的火盆,裡面正燒著銀絲竹炭,沒有煙霧,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清香。
怪不得她一直覺這房間裡好熱。
原來竟然燒上了火盆。
十三皇子這是把她當成了怕傷風的病人嗎?
「咳,咳……」十三皇子輕咳了兩聲,沒有回答。
站在他身後的管家陶衛卻輕聲恭順答道:「王爺聽穩婆說,太子妃不能受涼,怕傷風,所以派屬下出去採購了地毯和火盆等物,太子妃放心,這間房子暖和得緊,太子妃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若水聞言,不由愕然張大了眼睛,險些笑了出來。
就算她有了孩子,也不至於嬌弱成林黛玉,動不動就傷風流涕,更何況,她自己本身就通醫術,又怎麼會讓自己生病呢。
雖然十三皇子的這一舉動在她看來,實在是小題大作,但,她的心底還是起了一絲微瀾。
「舅舅,你待我真好。」她低聲道。
真是奇怪,他為何待她這樣不同?
若水沒有時間深思,因為這時候門帘打起,從外面進來十幾名下人,手中提著食盒,她登時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飯菜香。
一樣樣精心烹製的菜餚堆了滿桌,騰騰地冒著熱氣。
紅棗枸杞燉烏雞,桂圓銀耳雞蛋羹,首烏黑豆燉鏈魚,還有一碗豬肝粥。
若水一看這些菜,鼻子都差點噴出血來。
這滿桌子十幾道菜,除了補血的,還是補血的。
「舅舅,你這是……」若水苦笑一聲。
「王爺特意召了十名廚子進府,這是讓他們精心為太子妃烹製的最適合您現在吃的食物。」
陶衛見十三皇子不出聲,便盡職盡責地向若水交代清楚,免得辜負王爺的一番美意。
「這些菜本王都嘗過,味道不錯。」十三皇子淡淡地道,斜眼掃了一眼陶衛,似是怪他多嘴。
他隨口一句話,若水聽了心中卻是一動。
他嘗過?他是為自己而嘗菜麼?
為什麼?
「趁熱吃。」十三皇子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他已經用過晚飯,這些菜是特意吩咐廚子為她準備的。
若水又是一愕,他這是要留下來看自己吃飯的意思嗎?
雖然她不喜歡被人盯著吃飯的感覺,卻沒有出聲。
她默默地坐了下來,默默地喝著粥,吃著菜。
卻食不知味。
因為她在揣測十三皇子的來意。
他不會因為想看她吃飯,就跑到她的房裡來坐著,可是,他會有什麼事呢?
「陶衛。」十三皇子看著她用筷子扒拉著碗裡的粥,卻沒有吃進去幾粒,不由眉頭一皺。
「屬下在。」
「將做粥的那廚子拉出去,賞五十鞭子,讓他滾蛋。」
什麼狗屁名廚,連碗豬肝粥都做不好!
只賞他五十鞭子,實在太輕!
若水一聽,嚇了一跳,忙收回思緒,看向十三皇子。
「舅舅,這碗粥的味道極佳,這豬肝不老不嫩,不但沒有腥氣,還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做這碗粥的廚子,手藝很是高明啊,舅舅,您要不要也嘗上一嘗?」
若水將粥碗往十三皇子面前推了推。
「哦?這粥的味道有這般好?」
十三皇子拿起一隻銀匙,舀了一勺放入嘴裡,微微眯眼,「的確很香。」
他滿意地點點頭。
「陶衛,賞這廚子五十兩銀子。」
「是,王爺。」
陶衛領命下去了,背過身的時候,不由向若水瞧了一眼,暗自咂了下舌頭。
這廚子真是走了狗屎運。
五十鞭子換成了五十兩銀子!
乖乖,還是太子妃的話好使啊。
若水吃著吃著,就覺得好熱。
她抬起衣袖,輕輕擦去額上沁出的汗珠,微微苦笑。
現在還不到深秋,天氣將寒未寒,十三皇子竟然讓人在房間裡燒上了兩隻火盆,而這廚子們做出來的食物,每一件又都是大補之物,她吃得越多,越是覺得渾身燥熱。
「小杏,打開扇窗戶,透透風。」
「是。」小杏正要去開窗,忽見十三皇子冷眸對著她一瞥,嚇得她馬上站住了腳。
十三皇子轉向若水,溫言道:「穩婆說,你現在不可見風,還是暫不開窗為好。」
「舅舅,我哪裡就這麼嬌弱了。」若水輕輕一笑,眼神中透著嬌憨,「你瞧,我熱得都出汗了呢!」
「是麼?」十三皇子聞言向她細細打量,果然看到她臉頰紅潤,額上有些細細的汗珠,真是熱壞了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
「來人,撤去一個火盆。」他吩咐。
撤了一個火盆之後,若水還是覺得有些熱,十三皇子看著她,提議道:「要不要出去走走,透口氣?」
「好啊,今天星光真好,咱們去園子裡賞花吧,在星光下看花,一定別有一番味道。」
這倒是個有趣的提議。
十三皇子眼眸一閃,微微頷首。
這是一個十分美好的秋夜。
風輕而不寒,夜空悠深高遠,像是一面深藍色的帷幕,上面點綴著星光點點。
只是這璀璨的星光,卻遮擋了月亮的光芒。
這夜的月亮變得昏暗無光,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只露出一個淡淡的輪廓。
若水站在門前,深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氣,在那間密不通風的房間裡,她幾乎要被悶死了。
忽然她覺得肩上一暖,抬眸一看,只見十三皇子在她的肩上搭了一件輕裘披風。
「夜來風涼,別著了風寒。」
他順手幫她繫緊了帶子,然後拍了拍手,一乘暖轎從外面抬了進來,停在了若水的面前。
若水目瞪口呆,簡直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
披風、暖轎!
十三皇子這是有多怕她凍到啊。
「聽話,上轎,穩婆說,你要格外當心,不能摔倒,不能累著……」
十三皇子看出她一臉的不情願,用哄孩子的語氣勸說道。
「舅舅。」若水打斷了他,「那些穩婆有沒有說過,懷有身孕之後要多多走動,這樣生產的時候會更有好處?」
聞言,十三皇子眼神中微露尷尬,忍不住別開眼去,看向他處。
聽到若水講到「生產」兩個字的時候,他忽然有些發窘。
這乃是女子的隱晦之事,很少有人會這樣不加遮掩地掛在嘴上說出來,偶有提到的時候,也會選一些文雅點的字眼,比如,臨盆,逢喜。
可偏偏若水說出來的時候,落落大方,純出自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模樣。
倒害得他的臉微微發起燒來。
他輕輕咳了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含含糊糊地道:「這倒未曾提起。」
「因為她們根本就不知道,不過就是一群沒有半點醫學常識的蠢婦!」一提起這個問題,若水心中就有氣。
她在義父的回春堂里,時常看到過有一些孕婦因為難產而被送了進來,掙扎在生死的邊緣。
義父周青曾經搖頭嘆氣道,這些孕婦都是因為聽了穩婆的話,不能走動,不能見風,整天悶坐在閨房中養胎,結果造成了今日難產的局面。
可惜他的金玉良言卻無人肯信。
關於生產一事,古時候的女人只肯相信穩婆,而不願相信經驗更豐富的大夫。
只有在生命垂危的時候,才會想到醫館,將奄奄一息的孕婦送了過來,但大夫不是神仙,他們用盡了一切辦法,也有救不活人命的時候,一屍兩命,更是屢見不鮮。
可這個時候,病人的家眷卻不怪穩婆,而把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在大夫的頭上,一口咬定大夫是庸醫,是廢物,是害死他娘子和孩子的殺人兇手,要將大夫送官究辦。
這種風波在回春堂中,時有發生。
每當聽到這種事的時候,若水都十分氣憤。
這些人怎麼就愚昧至此!
沒想到今天的十三皇子也會和那些人一樣,寧相信穩婆的胡言亂語,也不願相信大夫的話!
十三皇子微微一愕,沒想到她會有這樣大的反應,見她一張精緻的小臉微含薄怒,倒顯得她更是鮮活生動了。
「陶衛。」他喚道。
「王爺。」陶衛氣喘吁吁地應道。
陶衛今天的腿都快跑細了,進進出出不知道多少趟。他這是剛剛奉了十三皇子的命令,去前院賞了那做菜的廚子,然後馬不停蹄的跑了回來。
剛一進院門,就聽到王爺喚自己的名字,氣都來不及喘勻,就馬上答應。
「去,把那些穩婆各打二十大板,然後轟了出去。」十三皇子淡聲道。
「是。」陶衛連腳跟都沒站穩,馬上又轉身往前去跑去。
王爺的命令真是一會兒一變,上午的時候還賞了這些穩婆們銀子,晚上馬上就賞板子!
聽了十三皇子的話,若水心中的怒氣和不滿慢慢地消散了。
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說起來十三皇子是因為關心她,才找了這許多的穩婆來,倒是一番好意,她卻遷怒於他,似乎有些不應該。
「既然你不想坐轎,那咱們就走走吧。」十三皇子並沒生氣,溫言提議。
他怎麼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
更何況,她說的話很有道理,那些個蠢頭蠢腦的穩婆子,懂得個屁!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有些無語,默默地走了好一會兒,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若水有些出神,她跟在十三皇子的身後,微微低頭,尋思十三皇子今夜來找自己,究竟有什麼目的。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她的面前,也沒有這麼多的閒情逸緻來陪她散步聊天。
而她也正想藉此機會接近他。
雖然留在他身邊也有幾日,可是兩人見面的時間並不多,更很少有機會交談,她一直想找這樣一個靜謐無人的時機,刺探一下她想知道的消息。
十三皇子偶一回頭,見她粉面微垂,有些怔忡出神,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只是背著雙手,閒庭信步。
不知不覺,二人就走到了花園深處。
這裡曲徑通幽,草木蔥蘢,更為茂密。花草樹木掩映在夜色中,影影幢幢,像是無數個怪獸張牙舞爪的影子。
小杏一直跟在若水的身邊,這時見了樹影,不由背上起了一陣寒意,莫名地感覺到害怕。
若水感覺到小杏抓著自己衣袖的手微微發抖,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
她這才留意自己竟然跟十三皇子來到了這樣一個密林之中,周圍很是安靜,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之聲。
而四周圍的樹影,更給這裡增添了一些詭異的氣氛。
也難怪小杏覺得害怕,就連她身處其中,也覺得有些不對,心頭驀然升起了寒氣。
就在這時,十三皇子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背對著月光,他的整張臉籠罩在一片陰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到了,就在這裡罷。」他的聲線低沉,讓人聽不出他的心意。
什麼意思?
若水一凝神,已經反應過來,十三皇子是故意引自己來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他要做什麼?
為什麼要選這樣一個沒人的所在?
難道是他想要……
若水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一顆心怦怦亂跳,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的手指緊緊地抓住小杏的手,察覺到小杏的手指冰涼,小小的身子開始發起抖來。
顯然她也意識到了不對,正在害怕。
若水強自鎮定,臉上露出微笑,「舅舅,你帶我來到這裡,可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有半點異樣,也沒有顫抖。
雖然她看不清楚十三皇子的表情,卻感覺到他一雙洞察一切的黑眸正在暗處定定地看著自己,因為她有一種直覺,像是有人正在窺探著她。
十三皇子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開口。
「本王沒話要說。」十三皇子的聲音變得怪怪的,他慢吞吞地道,「是有人有話要說。」
他說完之後,向右邊跨出一步,露出他身後黑黝黝的樹叢來,樹影綽綽,被風一吹,像是無數張牙舞爪的手在舞動。
小杏只看了一眼,就差點沒尖叫著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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