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劉老根,我剛才說這話不是在怪你,而是在誇你啊。」若水點了點頭,然後無奈地笑笑。
她心中也在琢磨,這兩隊黑衣人明顯不是一路,可兩隊人都是來意不善,自己從哪裡惹到了這兩隊厲害的對頭!
她倒是真想會上一會這兩隊人幕後的真正主人,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太子妃,您和太子殿下不怪罪我,小人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太子妃的誇讚,小人真是愧不敢當啊。」劉老根一雙老眼中透出感激的神情,他很快又低下頭,心灰意冷地說道:「咱們往日裡很少出京,在帝都里坐井觀天,根本不知天下之大,能人之多,此事出京,真是給了咱們一個深刻的教訓。咱們這些人,根本不配保護太子妃您的安全,等到回京之後,小人就解甲歸田,再也不吃軍糧這口飯啦!」
聽到這裡,若水才明白為什麼御林軍和親兵營一個個士氣全無,原來是被那兩隊黑衣人打擊得不輕。
換了是誰,遇到這種情況,也都會覺得自己和對方比起來,一無是處。
且說御林軍,他們幾乎沒有出過帝都,在帝都的時候,人人都在奉承他們,把他們捧得高高在上,根本沒有參加過什麼真刀真槍的戰鬥。加上聖德帝在位的這數十年來,國泰民安,百官臣服,就連個小小的叛變也沒有發生過
。
像劉老根,他從軍已經快四十年了,在御林軍中的生涯抵得過別人的一輩子,就連他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御林軍,除了上次跟隨若水出行征討樂大將軍,就再沒有踏出過帝都的門檻半步。
每個御林軍就像是被圈養得溫馴的狼一般,失去了野性和凶性,也沒有了咬牙的利齒,在和平的日子裡,在尋常百姓們的面前,他們可以逞逞皇家的威風,但是一旦遇到了真正的敵人,他們孱弱的心理和素質就變得不堪一擊。
這接連兩隊的黑衣人打得他們落花流水,毫無還手之力,讓他們完全喪失了對自己的信心。
第一隊黑衣人從武功上打敗了他們,第二隊黑衣人則從心理上給了他們狠狠的一擊。
至於那隊剛剛被收編為親兵營的山匪們,受到的打擊也一樣沉重。
他們投誠之後,迫切地需要一場戰鬥的勝利來證明自己的實力,給自己在那些御林軍面前長長臉,讓他們見識一下自己的威風。
可沒想到,一直在心底瞧不起御林軍們的親兵營,初出茅廬的第一戰,也是以失敗告終,他們被黑衣人像摧枯拉朽般打得大敗,人人都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低頭耷拉腦袋,不僅在御林軍面前抬不起頭來,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面前更是抬不起頭來。
他們心下惴惴不安,更是擔心太子殿下會一怒之下,將自己開革出營,那可就慘嘍!
剛剛吃上官糧,馬上被開革,難道是讓自己重新去當那為人人所不齒的山匪,繼續過那打家劫舍,提心弔膽,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麼?
他們萬萬不願意!
劉老根說完這番話之後,就退後幾步,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眾人都久久不語,現場出現了一片死寂。
若水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個個掃過,只見人人都是一臉的愧色,搖頭嘆氣,全無半點往日的威風和士氣。
小七看在眼裡,氣在心頭。
帶著這樣一隊御林軍出京,他原本就沒指望他們能夠保護好若水的安危,可是看看他們一個個像鬥敗了公雞的模樣,卻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雙眉一揚,就要發作。
若水卻拉了拉他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
「……」小七疑惑地看向若水。
怎麼,軍心如此低落,她還不讓自己以軍法處置這些殘兵敗將?
他的想法就是,每個人賞五十記鞭子,抽得他們一個個叫苦連天,保管就把這些解甲歸田的狗屁念頭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只有見了血,才會重新激發起他們的血性來。
做為軍人,就要抗得起責罰,挨得起鞭子,不流血,怎麼叫軍人!
小七心裡在想什麼,若水怎麼會不懂。
但是,要激發起他們的熱血,並不一定需要讓他們流血
。
她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看我的。」若水對小七做了個唇形,無聲地說道。
小七半信半疑地看著若水。
這種軍營里的事情,她一個閨閣中的姑娘,哪裡會懂,她別又是慈悲心腸發作,不忍心讓自己責罰這些人吧?
他哪知道,若水是來自現代的軍醫。
她久在軍營之中,知道軍中最重要的就是士氣,一旦士氣低落,這支隊伍就根本無法派去打仗,就算是勉強上了戰場,也必是百戰百敗!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法子鼓舞起這些人的士氣,重新樹立他們的驕傲,恢復他們的信心,讓他們挺起胸板來!
「劉老根,你錯了!你們所有人,統統都錯了!」
若水突然板起了臉,提高了聲音,語氣嚴厲地訓斥道。
「是,是,太子妃,我們錯了,我們真的知錯了!」劉老根和一眾御林軍包括親兵營的士兵們,都是滿臉羞愧之色,齊齊低著頭,低聲說道。
「你們所有人,都給我抬起頭來,看著我!」若水喝道。
所有人依言抬頭,只是臉上愧色難掩,卻沒人敢看向她。
若水的一雙目光像清泉般流動,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
「你們聽清楚了,我說你們錯了,是說你們的想法,全都錯了!」若水吸了口氣,繼續朗聲說道:「你們以為打不過那群黑衣人,就是你們的本事不濟,技不如人,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根本保護不了我,也維護不了皇家的尊嚴,對不對?」
「……」眾人皆默,雖然不敢低頭,卻都目光下垂,盯著自己的腳尖。
「所以,我才說你們的想法錯了!」若水伸手一指劉老根,「劉老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很沒有用?平時在帝都之時,處處被人看不起,低人一等,就連同為御林軍的夥伴們都經常嘲笑你,所以就連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覺得自己是個混吃等死的廢物,對不對?」
「是。」劉老根臉上的皺紋一陣扭曲,若水的話顯然戳到了他的痛處,因為若水說的,的確是事實。
「好,那我就告訴你,實際上,你並不是廢物,而恰恰相反,你比他們那些膀大腰圓、身強體壯的御林軍,要強上百倍!」
「……」劉老根聞言,不由抬起頭來,眼中全是迷惘。
自己明明是個廢物,太子妃卻說自己比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強百倍,這分明是在安慰自己啊。
「你,你,你,還有你!」若水的手挨個點著御林軍,然後對著眾人劃了一個圈子,說道:「你們是不是全都覺得自己跟劉老根一樣,是個廢物?」
她故意把「廢物」兩個字說得又清脆又響亮。
這兩個字就像鞭子一樣,重重地抽打在每個人的背上,讓他們的全身都變得僵硬起來
。
「是。」眾人低聲答道,聲音沉悶之極。
他們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廢物,可是在帝都之時,他們已經受盡了夥伴們的嘲笑,出京之後,又受到了那伙黑衣人的嚴重打擊,他們的確如若水所料,對自己已經信心全失,士氣全無,就像一群打了敗仗的公雞,再也沒有了鬥志。
「好,你們給我聽清楚了,我再說一次,你們,不是廢物!」若水聲音清朗,一字一字擲地有聲:「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精挑細選挑出來的精英!上一次,是我挑中了你們,跟我一起去捉拿樂大將軍,咱們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就讓樂大將軍聞風而降,難道,那次的戰績你們大伙兒都忘了嗎?」
「沒忘!」眾人齊聲答道,聲音比剛才響亮了許多。
他們有的人已經不知不覺挺了挺背脊,想起上次凱旋迴京的時候,受到眾百姓夾道歡迎的場景。
是啊,他們怎麼可能忘記!
那是他們這一輩子最為光榮,最為驕傲的一次任務,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
「你們大伙兒連樂大將軍那赫赫有名的黑衣鬼團都不懼怕,都能有勇氣戰勝,聽了區區一群來歷不明傢伙們的嘲弄,卻怎麼就喪失了信心?我告訴你們,你們輸給了那群黑衣人,不是輸在別的,而是輸在了心理!你們懂嗎?」若水繼續大聲道。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他們的確是技不如人,打不過對方,對方人人赤手,己方卻手持利刃,而且己方的人數多於對方數倍,還是被對方打得大敗虧輸,抬不起頭來。
「你們覺得自己打不過對方,就是輸了,對嗎?讓我來告訴你們吧,這根本不叫輸!因為那群黑衣人個個是武功高手,而你們,只是會一些粗淺的棍棒拳腳,你們不懂武功,卻敢於和他們身懷絕技的高手相抗,這樣的勇氣,是常人所沒有的,是值得人敬佩的!你們明明擁有比大多數人更為優秀的品質,為什麼還要瞧不起自己?」
若水再次提高了聲音,聲聲質問。
眾人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腰板也挺得直了。
太子妃說得沒錯,自己當時明知道不是那群黑衣人的對手,還是沒有退後半步。
原來,自己的身上也有著讓太子妃讚賞的優點啊,那就是:勇氣!
「還有,你們不會武功,對方卻是武功高手,你們和他們比武功,就等於是拿自己的弱處去比拼對方的長處,這樣比起來,就像拿著雞蛋去碰石頭,焉有不輸之理?他們要是和你們比陣法呢?比衝鋒呢?比作戰呢?卻會是誰輸誰贏?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你們的長處是陣法、衝鋒和作戰!而不是跟對方一刀一槍的對砍或是比划拳腳!」
若水的話給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了一針強心劑。
他們的下巴不知不覺地抬起來了,目光炯炯,雙手緊握成拳,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若水。
「如果對方下次再敢前來,咱們就用自己的長處,來對付對方的短處!只要他們敢再來,我就有法子將他們一網打盡,讓他們瞧一瞧,究竟誰才是瘟雞,誰才是廢物!你們有沒有這個信心?有沒有這個勇氣?」若水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
「有
!」
鬥志在所有人胸口昂揚,他們的頭抬得高高的,大聲齊喝。
「現在,你們覺得自己是廢物,覺得自己技不如人嗎?是,還是不是?回答我!」若水的目光再次掠過全場,朗聲問道。
「不是!」所有人異口同聲的叫道,聲音響亮震耳。
「如果要讓你們和對方比拼戰陣,比拼作戰,誰能勝?」若水的聲音更響。
「我們!」所有人再次異口同聲叫道,聲音震天。
他們只覺得熱血沸騰,鬥志激昂,恨不得對方馬上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們要翻身打一個漂亮仗!
「很好!這才不愧是皇家御林軍!還有你們!剛剛加入軍營,卻沒有臨陣脫逃,真乃英雄本色!我為你們感到驕傲和自豪!我相信你們訓練之後,會成為一支和御林軍們同樣優秀的戰隊!」
若水又看向那陣親兵營的士兵們,目光中充滿了鼓勵,語氣更是激賞。
士兵們情不自禁地都挺了挺胸,瞬間覺得自己的形象變得高大了起來。
「那現在呢,你們最該做的是什麼事?」若水突然又話風一轉,讓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錢小豪眼珠一轉,第一個反應過來。
「換掉這身衣服,重新穿上屬於咱們御林軍的裝備!」他大聲叫道,稚嫩帶著童音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在山谷中激盪。
所有人頓時反應過來,紛紛點頭。
「不錯。」若水對錢小豪讚許一笑,目光再次掃視全場,朗聲道:「咱們是皇家御林軍,那身軍服代表著皇家的榮譽,穿上它,咱們不怕什麼黑衣人、白衣人,不管是什麼牛鬼蛇神、妖魔鬼怪,現在,咱們不怕他們前來,就是怕他們不敢前來,只要他們敢來,我就有法子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有去無回!你們只要聽我的安排,我就包咱們打一個大勝仗,來一個瓮中捉鱉,一網打盡!現在,咱們就堂堂正正的以皇家御林軍的身份出去,看誰敢來!」
「太子妃,我們聽你的!」
「我們相信你!」
「一定要打一個翻身的大勝仗!」
「對,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廢物,真正的廢物,是他們!」
御林軍和親兵營的人們揮舞著手臂,精神大振,一個個熱血激昂。
「好了,大伙兒快去換衣吧,然後咱們馬上要繼續趕路!」若水微微一笑。
眾人頓時轟的一聲,散入了山林之中,爭行搶後地換裝去了。
小七幾乎是用一種新奇的眼光看著若水。
他眼見得一群萎靡不振的士兵們,聽了若水的幾句話之後,一個個變得昂首挺胸,鬥志激昂,這種神奇的變化,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說什麼也不敢相信,這番話會是由若水說出來的
。
由一個姑娘家口中說出這樣振奮軍心的話,換了是誰,也不敢置信吧?
他由衷地感到嘆服。
他娶的這個鬼丫頭,她的腦袋瓜里,究竟還裝了多少讓他耳目一新的東西!
……
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山頭,正靜靜佇立著一條修長挺拔的身影。
那人影穿著一襲飄飄欲飛的白袍,袍角和衣擺處卻用紫線和金線繡著繁複古拙的花紋,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紫金色的光芒,低調中顯出奢華。
他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下方的山谷。
適才山谷里發生的一切,盡數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的臉容平靜無波,可是眼中卻分明受到了震盪。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若水的身上,眸光中閃動著複雜的情緒。
雙方距離實在是太遠,從山峰頂上看下去,根本看不清楚若水的五官表情。
可是他的腦海里,卻清清楚楚地浮現出她的模樣。
這個時候的她,一定又是驕傲,又是得意,那雙慧黠靈動的眼眸中定是神采飛揚,閃亮無比,她的嘴角會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揚起,波瀾不驚的臉上浮上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一閃而逝,快得像是根本沒有出現過。
他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無波的表情。
「主子,接下來咱們怎麼做?還要繼續幫他們安排食宿,替他們清除障礙嗎?」
距離白衣人不遠處,站著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他那圓滾滾的身材,活像是一個矮南瓜,讓人過目難忘。
他站在白衣人身後,也在俯身望向下面的山谷。
剛才的情形他也全都看在眼中。
和白衣人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沒有激賞和讚嘆,反而透出一股刀尖般的鋒芒。
聽了矮南瓜的話,白衣人不置可否,只是繼續向下望著。
他看到御林軍和親兵營的人從密林中鑽了出來,一個個穿得甲冑鮮明,人人喜氣洋洋,眾人簇擁著小七和若水,護著二十輛拉滿藥材輜重的馬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山谷,向北方開拔。
他的目光一直目送著若水乘坐馬車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他才喟然發出一聲嘆息,回過頭來,淡淡地看了矮南瓜一眼。
「袁方,你怎麼看?」
那矮南瓜姓袁,單名一個方字,他的人如其名,身材又矮又圓,卻長了一張方方的國字臉
。
「主子,屬下的意思是……」他提起右掌,做了一個向下的手勢,意思是斬草除根。
「哦?為何?」白衣人看懂了他的意思,卻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
袁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白衣人的臉色,只見他面容平靜,喜怒不形於色,無法探知他的心意,他咬了咬牙,大著膽子說了出來。
「主子,屬下愚魯,實在想不明白,主子為何要對那東黎國的太子妃這般好法,一路上不但處處搶在前面替她和她的夫婿安排食宿,還在暗中幫他們料理了一波又一波找他們麻煩的人,為咱們惹下了許多的對頭。主子明明和這太子妃非親非故……」
說到這裡,他好像自知失言,忙單膝下跪,道:「主子,請恕屬下失言之罪。」
「無妨,你繼續說。」白衣人似乎並不在意,擺了擺手道。
「是,主子,這番話屬下憋在心裡己久,實在是不吐不快。屬下跟著主子足有二十年了,對主子是忠心耿耿,屬下實在是見不得主子您為了一個人費這許多的心機,卻出力不討好,那東黎國的太子妃根本就不知道主子您為她所做的一切,您瞧,她和她夫婿那親密的樣子,屬下看在眼裡,真是替主子您不值啊!」
袁方跪在地上並未起身,他卻微微抬頭,目光盯著白衣人的袍角。
在他的心裡,主子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樣高不可攀,這世上所有的人和主子比起來,都像是地上的泥一樣。
包括那個太子妃!
他雖然奉了主子的命令,一路上出面替他們安排打點一切,可是他卻憋悶之極,這些話如哽在喉,不吐不快。
他從來不敢違背白衣人的命令,今天突然大起膽子說出這番話來,倒讓白衣人微微一怔。
「你起來說話。」白衣人淡淡道。
袁方這才站起身來,他的目光射向山谷外面,那兒,只有一片煙塵滾滾,是御林軍們離開的馬蹄掀起的塵土。
「主子,屬下知道您心中所圖,這太子妃說起來和您並無血緣之親,您實在是犯不著為了她,為自己多樹強敵。咱們這次出手,雖然隱秘,但難保不會被對方察覺出什麼,咱們之後,還是不要管太子妃的閒事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嗯。你說的倒也有理,從現在起,之前你所做的事,全都不用做了。」
出乎袁方意料之外的,白衣人居然點頭同意了他的建議。
袁方心中大喜,又道:「主子,屬下瞧這太子妃非同一般女子,她會醫,又會毒,而且深得軍心,她更是那東黎國皇帝和太后最為看重之人,如果她要是死了,對他們東黎皇族必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所以屬下認為,不如讓屬下找個機會……」
袁方欲言又止,但他相信白衣人一定懂他的意思。
「怎麼,你想殺了她?」白衣人目光閃動,炯炯盯著袁方。
「屬下只是為了主子著想。主子,您苦心孤詣經營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成功的眉目,可是您竟然拋下一切,遠赴東黎,全是為了這個女子,這一路上,您為她操碎了心,可是她卻半點不知,主子,屬下實在是不知道,這女子究竟是您的福星,還是災星,屬下不想讓這女子,毀了您大好的前程和希望啊
!」
袁方雙膝一曲,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白衣人並未動怒,只是問道:「你要殺她,可還有別的理由麼?」
袁方抬頭看著白衣人,咬了咬牙道:「屬下覺得此女子日後必會成為阻擾主子大計的絆腳石,所以屬下覺得,不如先除之以絕後患!」
「絆腳石?你覺得她區區一個小女子,就能影響到我的大計麼?」
白衣人仰起頭來,看著頭頂的紅日,語氣頗為自傲孤高。
「屬下只是擔心……」
「袁方,你不必杞人憂天,我對她好,自有我的目的,至於她的性命麼……」白衣人忽然低頭,目光淡淡地注視著袁方。
「你給我聽清楚,你要是敢傷她一根頭髮,我就要了你的命,你到時候莫怪我不念這二十年的主僕之情!」他一字一字,慢悠悠地說道。
白衣人語調平緩,聽不出喜怒。
可袁方卻機靈靈打了個顫慄,渾身發冷,他以頭點地,顫聲道:「屬下遵命。」
「起來吧。」白衣人輕輕一抬手。
他並未碰觸到袁方的身體,袁方卻覺得一股大力托著自己的腋下,他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心中駭然。
主子的功力又深厚了一層,這般雲淡風輕的一抬手,就連他都沒有半點抵抗之力。
放眼天下,能和主子比肩之人,能有幾人?
這天下的共主,除了主子,再無人有資格染指!
他一臉敬畏地看著白衣人,心中暗暗下了決心,終此一生,定當牢牢跟隨主子的腳步,只要跟定了主子,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主子,咱們現在該往哪裡走?是回去?還是……」袁方道。
在他心裡,更傾向於回去。
主子日理萬機,有多少大事需要處理,哪裡有功夫繼續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浪費寶貴的時光。
白衣人沉吟了一下,卻道:「跟上去瞧瞧。」
說完,他長袍下擺微動,邁步往峰下走去。
袁方不敢違拗白衣人的意思,只好跟在身後,心中卻在暗暗祈禱,不管是哪路人馬,最好趕緊出手,主子說過不再插手那太子妃的事,就一定不會再出手相助。
他相信,就憑那老幼病殘的御林軍,想要擋住那如狼似虎的黑衣人,純粹就是做夢!
他很希望那太子妃被人擄了去,當然,一刀殺了再是乾脆,徹底斷了主子的念想。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他心底盤桓,他是絕對不敢訴之於口,更不敢在臉上露出半點
。
否則一定會惹得主子大大的不快。
也好,就讓主子親眼見到那太子妃的下場,讓他早點死了這條心。
白衣人卻根本沒有猜到袁方心中所想。
他一邊走,一邊好奇地猜測,瞧她剛才在眾人面前慷慨激昂的演說,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倒越發的想瞧瞧,沒有了他的暗中相助,這個小丫頭單憑她那些不靠譜的御林軍和山匪,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小丫頭,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哦!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信步走下了山峰。
*
小七和若水在御林軍跟親兵營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山谷,往北進發。
御林軍們和親兵營穿著嶄新的盔甲軍服,一掃之前的頹廢之氣,一個個雄糾糾氣昂昂,像是一支打了大勝仗的隊伍。
小七騎在馬上,回頭看了一眼煥然一新的軍容軍貌,不由暗自佩服。
若水的這幾句鼓舞士兵的話,無疑比他的鐵血鞭子更加管用,現在每個人看著若水的目光,都充滿了敬意和愛戴,還有深深的信服。
他們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怎樣的危機,但他們每個人都相信,太子妃一定有錦囊妙計,可以化險為夷,能夠瓮中捉鱉,來一個,捉一個,來一對,捉一雙!
他們相信太子妃!
可小七心裡卻開始犯嘀咕起來。
這個鬼丫頭不會是在說空話大話吧?
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以前就是一個足不出戶的閨閣女子,要是說她會醫術和毒術,這兩種可以看看書就能學習得到,要是說她連這用兵之法,也能爛熟於胸,那就有點太匪夷所思了。
他回過頭來,不禁向車廂中望了一眼。
車簾被若水挑了起來,他一眼就看到了若水,她正看向自己,一雙清亮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忽地對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然後伸手放下了帘子,遮住了她的明眸似雪。
小七一怔。
那是他熟悉的笑容,充滿了狡黠和篤定的笑容,莫非這丫頭真的不是在說大話?
她是真的胸有成竹?
小七不知不覺皺起了眉頭。
他開始琢磨,如果換了自己,是否能夠想出制勝的辦法去對付那樣的一隊黑衣人。
他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他知道自己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要是說以武力決定勝負,那他不論是單打獨立,還是以一敵多,小七從不服輸,從不言敗
!
就算他孤身獨闖千軍萬馬,他也會面不改色。
武功,是他的長處。
而兵法,卻是他不擅長的另一個區域。
要讓他率領著這支五百人的御林軍,再加上那支由山匪收編而來的親兵營,對抗一隊數十人的武功好手,勝率基於為零!
在他眼中,這群御林軍和親兵營的武力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對方甚至不用出動數十人,只需要十人,就能將這數百人的隊伍打個落花流水。
而在上次的交鋒中,勝負結果也果真如此。
劉老根他們根本毫無還手的能力。
難道同樣一支隊伍,交在若水的手裡,她就有法子化腐朽為神奇,化劣兵為神兵,能夠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這不可能!
小七想得頭皮都疼了,越想越覺得己方根本沒有絲毫贏的希望。
他真想衝進馬車,好好找若水問個清楚明白,她那個小腦袋裡究竟玩的是什麼鬼花樣!
他相信若水說的每一個字,因為他了解她的性格,她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從來不說做不到的話。
她既然敢當著數百人的面前,答應了,她就一定會做到!
可她會用什麼方法取勝呢?
小七越想越是抓耳撓腮,好幾次,他都差點沒忍住,可他知道,不到最後的時候,若水絕對會守口如瓶,就連對他,都不會透露一個字。
「小七,天黑之前可以趕到下一個城鎮嗎?」
就在小七沉吟的功夫,若水再次掀開車簾,出聲問道。
「能。」小七肯定地點點頭。
他再次狐疑地看了若水一眼。
本來按照他計劃的路線,他打算直接穿過城鎮,然後趕在城鎮北郊的一處空地紮營安寨。
他畢竟率領著數百人的官兵,這樣大張旗鼓地進入城鎮,必須會驚動當地的官府前琮迎接,而且,安排這數百人的食宿,也是一個大問題。
當地的驛館肯定安置不下,勢必要借住民宅。
這樣聲勢浩大,不符合他的本意。
他只想輕車簡行,快馬加鞭地趕赴永凌,但要是加上當地官府迎來送往,酬酢應和,那可就太浪費時間了。
可是若水卻堅持要進入城鎮,不知道這鬼丫頭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在臨進城之前,若水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下達了一個命令。
那就是讓大伙兒進城之後,化整為零,散入每一家店鋪,去買一樣東西。
而這樣東西就是,網
!
不管是什麼樣的網,不管是繩網還是漁網,甚至是捕鳥獸的網都可以。
官兵們接到這項奇怪的命令,不由面面相覷,大是奇怪。
若水又嚴申了一下進城後的紀錄,一律不得擾民,不得強買強賣,不得仗勢欺人,如果發現有人違規,馬上開革!
她俏臉板起來,神情嚴肅,這一番話說出來,所有人都凜然遵行。
於是,小七和若水帶著官兵進城的時候,果然引起了當地百姓的恐慌。
他們站在街道的兩邊,一個個睜大著雙眼,看著衣甲鮮明亮麗的官兵浩浩蕩蕩地進入城門,沒有歡呼,也沒有迎接,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慌失措的表情。
現場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若水從車窗中看到這般情形,便猜到了幾分。
這些百姓定是遭受過官兵們的洗掠,所以才會這般驚恐地畏懼官兵,看來她進城前頒布的命令,沒有白費。
若水所料不錯。
事實上,官兵們入駐當地城鎮之後,搜刮當地的百姓已經成了一種慣例。
在東黎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每當有官兵經過城鎮,每家每戶要上交一定的平安費給當地官府,再由當地的官府將這筆銀子交給那隊官兵的首領。
這筆平安費美其名稱為平安,實際上數目不菲,所以當地百姓一看到官兵進城,人人暗中咬牙切齒,心中痛恨不己。
他們用沉默作為無聲的抗議,傾訴著自己的不滿。
眼前這批大模大樣進城的官老爺們,一個個衣甲鮮明,聽說還是打帝都來的御林軍,這搜颳起地皮來,定是比尋常的官兵更要厲害百倍。
每個人心中都做好了要被剝掉一層皮的準備。
他們的臉部扭曲著,開始感到一陣陣的肉疼和氣憤。
在這種心情下,誰還能去歡呼雀躍著迎接?
是歡迎他們前來剝自己的皮麼?
他們又不傻!
當地的知縣大人聞訊之後,飛馬趕來,只奔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還沒有趕到小七的馬頭前面,遠遠地只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就忙不迭地滾鞍下馬,快步迎上前去。
這可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親至,乃是東黎國除了聖德帝之外,地位最高的兩個人。
他如何敢怠慢?
更何況,這是一個極好的巴結機會。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啊!
這可是尋常人相見都見不到的人物,居然紆尊降貴來到了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縣城,怎不叫他受寵若驚?
原本他也接到消息,說是太子妃奉旨要前往永凌治療疫症,他根本沒往心裡去
。
因為他這個縣城實在是太小了,雖然在帝都的北邊,但是他知道像太子妃這樣的大人物是無論如何不會選擇在他這個小地方落腳的。
他這幾日還長吁短嘆,後悔自己沒能調任一個大點城鎮的知縣,以至於和太子妃這樣的人物失之交臂。
哪知道突然之間,這樣一個大大的餡餅就出其不意地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他接到消息之後,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前來報訊的差人再三確定,聽對方斬釘截鐵地告訴自己,進城的人就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無疑,他才從做夢的感中清醒,飛快備馬,趕了出來。
這知縣大人接到消息本就晚了,再加上他耽擱的這一會兒功夫,當他趕到的時候,小七和若水早已經進得城來。
知縣大人看到街道兩旁圍滿了密密麻麻看熱鬧的人,可是現場卻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
沒有人歡呼,也沒有人揮手。
每個百姓的表情都是冰冷,還帶著厭惡和痛恨。
他知道,這是百姓們發出的無聲的抗議。
他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這些該死的刁民們,這是在給自己上眼藥啊!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進城,他們不但不夾道歡迎,居然擺出了這副死人臉,好像別人欠了他們二百吊大錢沒還,這樣明目張胆地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看臉色,他們是分明要自己死的節奏啊!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就算想當眾責罰百姓們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只好咬了咬牙,佯裝沒有看到這幕奇怪的場景,堆起了滿臉阿諛的笑容迎上前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在上,下官閻有理,乃是本地知縣,迎接來遲,還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恕罪。」
他高聲唱諾,然後伏地跪倒,行起了參拜太子的大禮。
他的腦袋磕在青磚地面上,咚咚有聲,此刻他卻顧不得疼痛,唯恐這頭磕得不夠響亮,平息不了太子殿下的怒氣。
小七微微皺眉,他根本就不想搭理這個閻知縣。
只要看到百姓們的表情,他就知道這個閻知縣是個什麼貨色。
這閻知縣明顯和那侯知府不是同一類人。
侯知府雖然也是一心想要攀龍附鳳,也確實有點貪財,可是當地百姓們卻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人們過得甚是富足。
可是這個閻知縣就不一樣了。
進城之後,小七的目光大掠一掃,已經將這所小城的面貌盡收眼底。
破瓦斷牆,觸目皆是。
百姓們身上的衣服更是補丁加補丁,很少看到有人衣著光鮮的,人人都是面有菜色,瘦得皮包骨頭
。
很顯然,這是一座貧瘠的城鎮。
百姓們過的是缺衣少食的生活。
可是在進城之前,小七親眼見到,在城郊外面明明有大量的農田,卻長滿了雜草,無人耕種,而變成了一片荒田。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官府的苛稅太多,所以百姓們租不起田地,種不起莊稼!
更由此反應出當地知縣的無能之治!
進得城來,他面對著百姓們隱含著敵意的目光,騎馬穿過人群。
那一片片目光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只壓得他心頭喘不過氣來。
他突然很慶幸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他進城了!
要是他沒有進城,沒有親眼見到百姓們的生活,任由當地知縣繼續胡作非為,百姓們不知道還要過多久這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他看了看周圍骨瘦如柴的百姓們,再打量了一眼跪伏在自己馬前的閻知縣,一臉胖臉吃得肥肥白白,油光錚亮,更有一個胖胖的大肚腩,讓他跪在地上顯得極為吃力。
兩相一對比,小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知縣大人把自己吃得油水十足,百姓們卻幾乎見不著葷腥,這樣的人,怎配為官!
他幾乎當場便想發落了閻知縣,當下他仰起了頭,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的閻知縣,冷冷地道:「你既然知罪,那就很好,來人,把他拿下!」
「是!」
左右兩邊閃出劉老根和錢小豪,二人大步上前,扒雙肩攏二臂,拿出繩索,登時把閻知縣捆了個結結實實。
閻知縣傻眼了。
他睜大了兩隻眼睛,驚駭莫名地看向小七,只見小七冷著一張臉,高高騎在馬背上,強大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
可是他莫名其妙,被綁得冤枉啊!
「太、太子殿下,下官犯了何罪,太子殿下要如此對待下官?」閻知縣不死心,大起膽子問了一句。
「犯了何罪?你剛才不是知道嗎?迎接來遲,便是重罪!」小七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拔馬從他面前而過。
他這話蠻橫得幾乎不講道理,若水在馬車裡聽到,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對付惡人就不需要講理,這樣才是對付惡人最好的辦法。
閻知縣被小七的話噎得差點暈了過去。
迎接來遲,也算是罪?
那只是他的一句謙詞,謙詞啊
!
這太子殿下是真的不懂呢?還是假的不懂呢?
就為了一句迎接來遲,就要治自己的罪?
「太子殿下,下官不服!」
雖然畏懼太子殿下,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烏紗帽要被摘下,前途盡毀,閻知縣還是對著小七的背影直著嗓子叫了一句。
同時他用力掙扎著,想追上小七為自己辯解。
「太子殿下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再敢多言,老子打你的耳刮子!給我老實跪好!」
錢小豪對閻知縣一瞪眼,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亂動。
閻知縣見到錢小豪雖然身穿御林軍的服飾,但是年紀輕輕,不過是個連牙都沒長齊的黃毛小子,他哪裡會害怕,當下他雙眼一睜,怒聲發作道:「你小子算是什麼東西,老子是堂堂的七品知縣,七品!你小子懂嗎?你要是敢動本縣一根手指頭,本縣就派人抄了你全家,全家!」
他惡狠狠地威脅道。
這種威脅的言語他平時說得習慣了,在這所縣城裡,他就是老大,想抄誰的家,就抄誰的家。
一時之間,他壓根就忘了自己馬上要淪為階下囚,也忘了對方的身份是御林軍,雖然只是一名小兵,又豈是他一個小縣城的七品知縣能抄得了家的?
「哈!」錢小豪一聽,不由得笑出聲來。
「好啊,老子的家在帝都,你有本事,就去帝都抄老子的家去!」他哈哈笑道。
「……」侯知縣一聽,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不由得臉如土色,囂張之極的氣焰之馬降了下來。
「啊,原來是御林軍大人,這位小哥,不知您如何稱呼?剛才是本縣失言,還望小哥大人大量,千萬莫怪罪本縣。」
他馬上擠出一臉巴結討好的笑容,眼巴巴地瞅著錢小豪。
他意識到對方可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別說他是一個人,就算他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一隻狗,他都萬萬得罪不起啊。
「嘻嘻,你一把鬍子,卻管我叫小哥,你不怕把自己叫小了,我倒嫌你把我叫老了呢!你趁早別在我面前賣乖,給我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等太子殿下發落。」
錢小豪卻嘻嘻一笑,根本不賣他的賬。
他年紀雖小,人卻機靈,早就看出來太子殿下是藉故發落這閻知縣,哪管他是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總之,就是要重重地治他的罪!
小七勒住馬韁,目光對著周圍的百姓們略略一掃,只見人人臉上露出了又驚又喜,又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可大伙兒誰也不敢說話,全都有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等著自己做出對閻知縣的處治決定。
可想而知,這閻知縣有多不得人心。
自己今天辦了這閻知縣,就等於是為當地百姓除了一害!
他騎在馬背上的身影挺得筆直,聲音清朗,一字一字地道:「剝去姓閻的七品官服和烏紗,打入大牢,等候處理
。」
聞言,百姓們頓時爆發了一陣歡聲雷動,人人笑逐顏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有人開始揮舞著手臂,對著小七歡呼。
「太子殿下,為民除害,我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啊!」有人老淚縱橫。
「太好了,閻老虎終於被拿下了,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能喝咱們的血,吃咱們的肉了!」有人伏地大哭,泣不成聲。
閻老虎!
只消聽得這閻知縣的綽號,就可想而知他的為人。
小七處置起貪官污吏來,下手絕不容情,他的目光再次對著向他歡呼致意的人群掠過,然後提高了聲音道:「本太子奉陛下之命,替天行事,這閻知縣魚肉百姓,不配為官,已經革職查辦,你們所受的冤屈,可以寫成訴狀,一一訴來,本太子定會依法而辦,重重懲治於他!本太子在知縣大堂相候,天黑之前,接受訴狀!」
他一字一字,擲地有聲,聽得民心大暢。
百姓們再次發出一片歡呼,隨後就是震天價的喊冤之聲。
「太子殿下,我冤枉啊!」
「求為民申冤!」
「這閻老虎害了我一家十口,求太子殿下為老婦做主!」
眾人紛嚷不休,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小七馬前擠來。
御林軍頓時如臨大敵,他們手按腰刀,緊緊地護持在小七馬前,唯恐有不軌之人夾雜在百姓中會突然對太子殿下不利。
場面一時之間變得混亂不堪。
胡大海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拍馬上前,擋在小七的馬頭面前,以防被激昂的百姓衝撞了太子殿下,然後大聲說道:「百姓們,你們所受的冤屈還有這閻老虎犯下的罪行,太子殿下早就清楚,所以這次特意奉旨前來查辦。但太子殿下還另有要責在身,不能久留,天黑之前,太子殿下說了,他在知縣衙門接受訴狀,你們趕緊回去寫狀子,然後遞到衙門裡來,太子殿下會為你們申冤報仇的!」
胡大海的嗓音又尖又細,十分高亢,拔地而起,一下子壓住了眾人的喊冤聲。
百姓們開始安靜下來,抬起頭看向他。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回去寫訴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是錯過了,讓你們後悔一輩子!」胡大海對著眾人一揮手。
百姓們這才如夢方醒,一鬨而散,紛紛回去寫狀紙訴冤屈去了。
轉眼之間,圍堵在街道兩旁的人們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小七微微頷首,讚許地看了胡大海一眼。
胡大海等眾人散去之後,拉轉馬頭,再次回到了小七的身後,垂頭貼耳,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
若水在馬車廂中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眸子在胡大海身上轉了轉,忽然叫道:「老鬍子
!」
「奴才在!」胡大海趕緊答應,催馬來到馬車前面,躬身道:「請問太子妃有何吩咐?」
「你剛才的幾句話說得不錯啊。」若水微笑贊道。
「太子妃謬讚,奴才愧不敢當啊,奴才只是怕這些刁民衝撞了太子殿下,所以想法子讓他們早早散去為好。」胡大海一臉謙恭地說道。
「老鬍子,你就不必謙虛了,太后娘娘能夠指派你跟我出京,定是對你的人品行事非常滿意,這買網的事,就交給你負責,你監督著御林軍和親兵營,要是有誰敢欺壓百姓,定罰不饒!」若水收起了笑容,神情認真嚴肅。
「是,太子妃放心,此事就交給奴才,奴才睜大眼睛瞅著,哪個要是敢仗勢欺人,和那閻老虎一樣,奴才第一個就不放過他!」
胡大海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一口應承下來。
若水點了點頭,心想太后娘娘果然是慧眼識人,這一路上有胡大海跟隨在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確是讓自己省了不少心力。
單看他剛才對百姓們說的那一席話,可謂是順水推舟,圓滑之極,是個人物。
小七和若水來到知縣衙門,遠遠就看到那衙門修建得宏偉高大,竟然比侯知府的那座衙門還要氣派。
胡大海馬上指派人手,所有新兵營的人都被他派出去採購繩網,而御林軍他留了一半人馬在衙門口坐鎮,保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剩下的人也全派了出去,並給眾人下了嚴令,天黑之前必須趕回,同時,他又玩了一個小心眼,把這監督的職責交給了每一個官兵。
互相監督。
只要發現有人違背太子妃的命令,拿了銀子,卻強買不肯付賬,仗著自己是官兵占百姓們便宜的,都可以向他暗中通報,每一個暗中報信的,他都重重有賞。
這個命令一下,真還是讓小七和若水再次對這胡大海刮目相看。
等到官兵們都派出去之後,小七坐在知縣大堂的公堂上,現在衙門前還是空無一人,還沒有前來投送狀紙的百姓,只有一群衙役們跪在堂門口,一臉惶恐驚懼,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如何處置自己。
小七目光一掃,視線落在一名師爺打扮的文士身上。
那文士年約四十歲許,容貌清秀,身材高瘦,三縷長須,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他正低頭跪在門口,忽然感覺到鋒芒在背,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正和小七的目光觸個正著。
他渾身一抖,連忙垂下頭來,心怦怦直跳。
只聽得太子殿下清潤的聲音說道:「你過來。」
那文士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太子殿下誰都不找,第一個就找自己,看來自己要倒大霉了啊。
他的確是那閻知縣的師爺,平日裡幫著做一些文書之類的工作,要是說閻知縣乾的壞事,樁樁件件,他知道得比誰都清楚。
這師爺不敢起身,跪行著進了大堂,跪到公案之前,低頭道:「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小七目光冷冷地對他一掃,淡淡地道:「你是那閻老虎的師爺?」
「草民正是
。」那師爺心頭一跳,恭聲答道。
「很好。閻知府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你應該最清楚,現在你就一五一十把那閻老虎所做的惡事,給我寫出來,一件也不許遺漏!」
小七說完,那師爺只聽得「啪」的一聲,一疊白紙還有一塊硯台落在了他面前的青磚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奇怪的是,那硯台明明是易碎之物,可是太子殿下伸手扔下來的這方硯台,居然好端端地擺在他面前,連硯池裡的墨也沒有灑出來一滴。
他不由得愕然,正在吃驚,忽然覺得手中又多了一樣東西。
低頭一看,卻是一管毛筆。
他震驚萬分。
太子殿下這一手功夫,分明就是傳說中高深之極的武功啊!
他本來還有心為閻知縣隱瞞一二,見了小二露的這手功夫,立馬死了那條心,當下老老實實在伏在地上,將閻知縣這些年來做過的壞事惡事,洋洋灑灑地寫了整整五大張紙。
「啟稟太子殿下,草民已經書寫完畢,那閻老虎任本地知縣共有六年,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實在是罪大惡極,罄竹難書。草民所書,不及他所惡事之萬一,還請太子殿下明察,為本地百姓伸冤報仇,重重懲治那閻老虎!他、他真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啊!草民雖然身為他的師爺,可也被這隻老虎害得好慘啊!」
那師爺對著小七砰砰的磕頭,邊哭邊說,淚水縱橫,似乎也是受了極大的冤屈。
「是嗎?你也被閻老虎欺壓過?你且說說是怎麼回事?」小七揚起了眉,問道。
「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草民今年四十有二,成親二十餘年,膝下只有一女,愛若掌上明珠。草民膝下無子,便想招個養老女婿上門,也好傳遞香菸子嗣,哪知道就在小女及笄那年,草民為小女舉辦及笄之宴,那閻老虎竟然不請自來,出席了小女的及笄之宴,他看到小女的容貌後,當場便動手動腳地調戲小女,並說要娶小女為妾。」
說到這裡,那師爺臉上露出氣憤之情。
「太子殿下請想,那閻老虎已經年過半百,小女才剛剛及笄,二人年紀相差懸殊之極,他這樣的要求,豈不是要生生地糟蹋草民像鮮花一樣的閨女麼?草民自然是不肯,卻又不敢得罪了那閻老虎,只好婉言拒絕。那閻老虎表面上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在小女的臉上身上轉來轉去,飲了幾杯酒之後,他就離開了。草民當時就覺得不妙,事後在衙門之時,更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犯了錯處被他抓住把柄。」
哪知小人千防萬防,也始終逃不脫那閻老虎的魔掌。那天夜裡,草民正在家中睡覺,忽然被一隊如狼似虎的衙役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把草民從床上抓了起來,綁到了縣衙大堂,堂上燭火點得明晃晃的,那閻老虎就坐在正中大堂,見了草民,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好大的大膽,你偷了本縣的機密文書,快快交出來!」
草民莫名其妙,跪在地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回道:「小人從來沒拿過大人的文書啊。」話音剛落,只見一名衙役將一封書信呈給閻老虎,說道:「大人,這是從他家中枕頭下面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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